奚梦儿终于发怒,“为何是二百两?大夫的诊银不是一百两吗?”
适情双眼一弯,说道:“是一百两,加上上次的诊银刚好二百两。”
“你们……”
奚梦儿手指朝着夜落,那架势是想一巴掌掴上前。郑爷忙抓了她的手臂,痛苦地叫道:“夫人,给她,我痛得受不了,快救我。”
奚梦儿闭了眼,使劲地压下了胸口的气,咬牙说道:“诊金已带来,请大夫施救。”
虽说夜落心里不开心,但在医治方面仍然是尽心尽力,心思细腻。
她令壮汉将郑爷抬入诊间的塌上平卧,接过聪儿递来的银针,朝着气海、百汇几个重要穴道施针。
诊治过程简单利索,丝毫看不出这是一名年轻的女子在诊治,倒像是行医多年的大夫,连奚春堂的几名大夫看后也是连连咂舌。几针下去,郑爷周身的疼痛就消失了,面色逐渐恢复了往日的气色。
虽说奚梦儿气愤难平,却亲眼目睹这女子的诊治过程,又眼见自己的男人恢复如初,心中的气愤便被欢喜所代替,不由得多看了夜落几眼,心念想着,若是他奚春堂能有这样的大夫该是多好!
诊治完毕,夜落开了一张药方,嘱咐连服三日,三日后自可痊愈。这三日间需平卧不宜起身,不宜行走,不宜动气伤火。
郑爷缓解了病痛,活动了筋骨,也不多语,欢喜着起身迈脚,才要离开,被适情唤住了。
适情脸上挂着笑容,“这位爷就要这么走回去么?”
郑爷一改病前的弱势,口语不善地问道:“诊治已结束,你还有何事?”
适情笑道:“郑爷可是忘了大夫刚刚所说的「三不宜」?”
“什么「三不宜」?”几人思索了一会,有人方想起三不宜为何不宜,忙在郑爷与奚梦儿跟前轻声道来。
那郑爷一听「三不宜」,立即躺在了塌上,他可不想再遭受那死活不能的痛苦。
奚梦儿却犯了难,眼下并无抬架,让人扛回去也不算平卧,怎么回才好?
适情给了凭聪一个眼神,凭聪与程修远立即从后门小院内拖出一副木架,说道:“适情姐姐,我先走了。”
适情双眼弯弯,点了点头。
奚梦儿忙唤道:“慢着,你这幅抬架借我用用。”
适情笑道:“九小姐,真不巧,前儿有个大哥腿折了,定了这幅抬架,今日让送过去,人给了八十两银,可耽搁不得。凭聪,快些送了去,别让公子等久了恼气。”
奚梦儿眼看那抬架被抬出门,她急得咬了咬牙,“慢着,我给你一百两银,你先把这抬架卖与我。”
适情皱了皱眉,“这可如何是好?郑爷如今也需要,那位公子也需要。”
奚梦儿将一张银票丢入适情的手中,“银票给你,木架我们拿走了,你慢慢想想办法!”
说完,奚梦儿得意地指挥几名壮汉夺过抬架,将郑爷抬着就往外跑,生怕跑慢了她们反悔。
人走远了,远远地还传来奚梦儿骂一名壮汉的声音,“王三,你看什么呢?还不快走。”
目送他们离开,适情拿着银票笑得肚子痛。
李忱闻等人皆愣在药柜旁,神情满是不可置信。这样也行?这世间的银钱这么容易挣吗?
笑毕,适情俏眼一眨,“姑娘,我很好奇,你可有对他做什么?”
夜落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耸耸肩离开了。
这时,站在身后的凭聪突然说道:“姑娘封了他的百会穴。”
“凭聪,你说什么?”适情惊得目瞪口呆。
凭聪淡淡地看着适情,俨然夜落坦然自若的神态。“百血流经百会,百会被封,血流不畅,周身疼痛不适,若是强行通脉,必然血瘀气滞,加重疼痛,久之,站不能行,卧不能躺。”
适情的眉尾向上挑了挑,问道:“你又如何得知他百会被封。”
凭聪道:“姑娘检查身体时,我瞧见的。”
难怪了,那个不长眼的男人本想闹事打砸,没成想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他周身不适必寻医,寻的也应是自己家的大夫,每个大夫都能猜测一二,可经脉不通之像多个病症皆可有,也难怪每个大夫的断论不同。
他们的药方不约而同出现过一个用法-活血化淤,便是凭聪口中的强行通脉,这才导致那郑爷生不如死。
说来,姑娘也真是慧眼识人,凭聪一个小丫头竟能看出端倪,果然是聪慧过人。适情还待问什么,转眼一看,身后早没了人影。
晚间时,正是华灯初上,灯火如龙,花天锦地。
今天夜落的心情不错,带着几个丫头和一个少年出了离香堂的门,唤了辆马车,直往最繁华热闹的承恩街道前行。
承恩街灯火璀璨,人潮涌动,街边缤纷奇异的物件数不胜数。
在一间发饰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珠花步摇,将小丫头的眼睛全都吸引了去。
程修远心里好奇,也跟在妹妹们的身后,在摊前左挑右选,仿佛要为心仪的女子精心挑选一件满意的物件。适情走在最后,边走边回头看夜落,并招手引夜落前行。
夜落抿嘴微笑,也向摊前走来。突然,适情脸上的笑容一凝,她双眼圆睁,拔出剑鞘的长剑从摊前直冲了过来,剑尖直指夜落的心口,速度之快,转眼已至身前。夜落来不及躲避,忽觉身子一痛,人已倒在了地上。
没有想象中的血染青衫,双手擦在地面上磨破了皮,点点的血迹沁出皮外。
夜落顾不及皮外之伤,立即爬了起来,看向承恩街的人群中。
满街的百姓因突来的事情自动退居到几丈之外,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将打斗的二人和夜落围在了中间。
夜落怀中的三尾兽左右不安地转动,夜落将衣袖遮住它的眼睛,抱在怀中安抚,眼神直盯着打斗的二人。
适情手持尺素剑,正与一名高大魁梧、皮肤黝黑的男子打成一团。
这名男子明显不想与适情纠缠,凶狠的眼神直看向夜落,却偏偏被适情一把长剑纠缠得脱不了身。
程修远和几个小丫头想冲向夜落身处的位置,被夜落一个摇头止住了脚步。
第40章
医治隐疾
打了一阵,男子渐渐处于下风,被适情几个折回,腰背多处击中。
程修远担忧夜落受伤,忙冲向夜落,拉起她的手就往人群中跑去。
男子见状后心意烦乱,不知何处的力道,猛然击开适情的尺素剑,往夜落逃离的方向冲来。
适情持起尺素直逼身后,不让他有脱身的机会。男子回身一击,忽觉手臂一麻,刀刃脱手而出,不偏不倚,直向夜落的后背击来。
夜落非习武之人,不擅避让,两腿也跑不过刀剑的速度,眼看刀尖离自己只有几寸的距离。适情急得大喊:“姑娘,快躲开……”
此时再躲已晚,她的身子还来不及转身,刀刃已抵背部。
没有一刀穿胸的疼痛,夜落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一轻,围观的百姓就飘到了自己的脚下,她竟是被人托住身子带到了半空中。
夜落惊魂未定,转头看向将她护在身旁的那个人。此人面貌清爽,一袭白衣,白玉冠发,是个翩翩少年郎。
初次见他,他文质彬彬,像个青年才子。再次见他,他却是护在她的身旁。都道中书侍郎季子重长子文武双全,果然名不虚传。
很快她的双腿着地,返头一看,人已在几十步之外,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响在身后,那把刀刃断为了两截,落在了地上。
季寻争见适情已制住了伤人的男子,他不愿多作停留,向夜落微微施礼后,隐没在人群之中。
“他为何在这?”夜落看向少年离开的方向兀自问道。
那伤人的男子被压在地上,眼神溢满仇恨,“你这贱人,要杀便杀,要剐则剐,如何用此下三滥的手段?”
夜落仔细看了这人的面容,犹觉相识,只是想不起在何处见过,她看向适情,适情也仔细端详了那男子,又看了看断落地上的断刃,不确定地问道:“你是?三分大侠?”
夜落问道:“何为三分大侠?”
适情放开了那男子,却依然用长剑抵着他的咽喉。
男子站了起来,拍了拍衣袖的灰尘,洒脱地解释:“天下人物分三类,一分权臣,二分才子,三分侠士。三分大侠,指的就是我这类的侠士!”
夜落问:“这位侠士,本姑娘与你有仇?”
男子答道:“有……”
夜落:“何怨何仇?”
男子深恶痛绝地回道:“断子绝孙之仇。”
饶是夜落镇定自若,听到这话也是面色微变。她问:“你是奚府中的人?”
那男子嗤笑一声,说道:“本大侠才不与那贼人一窝,不过是顾念一人,勉为其难地与那贼人呆在一处罢了。”
夜落未猜错的话,这名男子就是奚梦儿口中的王三。夜落仔细回味这断子绝孙的仇恨,突然想起一人,这才恍然大悟。
这位大哥是被她送进牢里的那位呀!难怪如此眼熟,他剔去了满脸的胡须渣,面貌粗犷又整洁,不细看还真认不出此人。
当日在离香堂时这名男子总是眼神阴寒地盯着她看,原来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王三问道:“你这妖女,要杀便杀,何苦使用如此低下的手段?你这般作为还不如将我杀了来得痛快。”
夜落拍了拍衣上的灰尘,说道:“我能医治。”
王三听罢精神抖擞,如枯竭之人遇救命之术,欢天喜地地叫道:“真的吗?那你快为我医治,把我变回以前的男子风度,前尘往事,我再不和你追究。”
夜落神情严峻,一字一句说道:“可是我不想医你。”
王三不解,“为何?”
夜落道:“大侠忘了我是为何要如此作为的?自作孽不可恕。”
王三怒道:“这位小姐,本侠只为求人钱财,也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如今好不容易觅得一位知心人,只愿与她安心度日,小姐为何不给医治?”
夜落让适情收回了剑,“你若真安心度日,便证明给我看。”
“如何证明?喂,小姐,你别走呀!你倒是说话看。”
没有人被他唤住,几人早已淹没在茫茫人海中。
经此一闹,几人再无观赏的雅兴,直接回了夜色小憩。
待夜落睡下,程修远和几个小丫头左右拉着适情不让她离开,非得询问王三的来由。
适情娓娓道来,“在良余一带,富人成千上万,穷苦的百姓也是多不胜数,形成明显的贫富差异。富者奢靡度日,穷者食不裹腹。
有了贫富不均,就有了协贫济富的安良,王三便是其中之一。
王三假借采花大盗之名,专盯着富家的小姐,劫取她们的银两用来救济穷苦的百;
姓。一年前,王三来到了朝歌,盗了几个富家小姐的马车,得了不少银两,后来他遇到了姑娘,被姑娘智取送入了监牢,从此后便在监牢度日。”
“那断子绝孙之仇是何仇?”聪儿仍然不解。
适情笑意不明地道了一声:“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都回去吧!”说完将人一个个都赶了回去。
所谓因祸得福,承恩街伤人一事一闹,夜落可治隐疾的声名被路人添油加醋地传了出去,百姓理所当然地把各类隐疾囊括在疑难杂症之中。虽说首诊有百银之贵,可相比断子绝孙,他们宁愿出了这份银钱。
离香堂外熙来攘往,求医的人络绎不绝,且多为妇人。
诊房内,夜落端正地坐在诊台,耐心地听一位求医的妇人扭扭捏捏地言语。“大夫,我家夫君他,他……不知大夫可能医治?”
适情闷闷不乐,忍不住说道:“这位夫人,您他了半天,仍未说明病因,我家大夫如何能知可医不可医?”
夜落摇了摇头,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适情会意,“夫人想说的事夜大夫已明了,大夫说此病是病也非病,若当成病医,可治好,只是需郎君配合,诊治起来有些困扰。”
妇人忙应道:“大夫放心且是,银两不是问题,若大夫能医好,除去诊金,我罗府再赠大夫一百银。”
又一个财大气粗的!适情惊得张大了嘴。
待求医的妇人离去,适情仍然反复确认,“姑娘真能医治?”
夜落看也不看她,手支着下颚说道:“也许能……”
适情挑了挑眉,“那你答应的那么干脆?”
夜落道:“不治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至于王三,为表示自己改邪归正,每日来到离香堂,矜矜业业帮忙干活,什么重活都抢着干,不计报酬。
有时还有一位衣装朴实的女子前来帮助,为他送水送食,擦汗递巾,一副和谐恩爱的画面。
——题外话;
已码十万字记录,女主说,都十万字了,我的身世还是个谜。
男主郁闷,都十万字了,我心中的那个心仪的女子还是一张模糊的脸,看不清她的面容。
十万字不行,那就再来十万字……
第41章
医治隐疾2
从那女子口中,夜落得知,她姓古,闺名为齐儿,原是良余人士,自幼父母双亡,家境贫寒,三餐不饱,幸得王三照护,时常给些银两予她度日,方活了下来。
长大些后,古齐儿一边做些绣工活挣些小钱勉强糊口,一边帮助王三做那惩恶扬善之事。
一年前,王三从朝歌销声匿迹,她生怕他出事,一路寻至朝歌。
茫茫人海,如何能寻得到他的踪迹。古齐儿入了朝歌的奚氏大家,成了奚九小姐房中的奴仆,每日伺候九小姐。
她原以为入了大家族更容易打探王三的下落,谁知找了半年之久,依然没有王三的踪迹。
直到两月前,她无意中听得守门的哥儿说起三分大侠,才从哥儿的口中得知他入了大牢,吃了不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