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玉佩一看就非凡品,必然价值连城。徐氏夫妇一般家境,为何会有如此倾世之物?
“姐姐,好看吗?”徐莲心问道。
夜落点了点头,却瞧见徐莲心脸上挂着欢笑,她取出那块玉佩,塞在夜落的手里。“姐姐,送给你?”
夜落指了指自己,“送给我?”
徐莲心笑着点头,“是的,送给姐姐。”
夜落趁此机会写道:“为何?”
徐莲心说道:“因为姐姐救了我的性命。做人要知恩图报,我最贵重的东西就是它,我将它送给姐姐,报答姐姐的救命之恩。”
夜落继续写道:“此物贵重。”
徐莲心回道:“再贵重的物件,比不上雪中送炭的恩情,这是一个嬷嬷告知我的。这个物件,本是她送我的答谢之礼,如今姐姐救助了我,我便将她送与姐姐。
哪日如果有人帮助了姐姐,姐姐也可送给别人,这样我们每个人都能帮助其他有需要的人。”
夜落听来心里震惊,但她的脸上不容痕迹,依然挂着微笑。
她将玉佩重新用麻布仔细包好,收入怀中,向徐莲心道了谢,又简单说聊了几句,这才回到四季歌内。
回房后,她点燃了一盏烛灯,重新将玉佩取出,放于烛光之下仔细观看。
此玉甚为奇怪,不似平常玉佩,刚才未曾瞧仔细,如今仔细看来,更觉可疑,那抹水红之色好似被水墨泼染一番,并非它本来的颜色。
曾有琥珀晶莹剔透,天然而成,又有火浆入岩,色成玛瑙,但琥珀缺少盈润,玛瑙又难于盈透。可这枚玉佩,是确确实实的玉。
烛光映照之下,玉佩的色泽依然晶莹透亮,触之清凉,与普;
通玉佩并无不同。
瞧了一阵,夜落还是未能瞧出端倪。难道是她多想不成?
徐莲心的病症与此玉无关!但此玉价值连城却是事实,徐莲心年幼不知玉的价值,送玉的那个人不可能不知此事。
她说那是一个嬷嬷,那应是一位年长的老妇,她为何肯轻易地将如此贵重的玉佩送人?徐莲心又帮了她什么忙?这其中的经过必然与徐莲心的发病有关。
夜落的思维转了一圈,眼睛又盯着玉佩看了一会,她决定还是将玉佩收好,改日再向人打探一番。正欲收起,她拿玉的手忽又抬了起来,将那枚玉佩重新放在了烛火边。
只见这枚玉佩的颜色有所改变,原本呈现的水红之色,如今看去,颜色有所加深,好似嫣红之色。
夜落又瞧了一阵,将玉佩更加靠近了烛火。等候片刻,玉佩的颜色再次加深,看去已成朱红之色。难道,这枚玉佩的颜色会随环境和温度变幻?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她又点燃了几根蜡炬,将玉佩置于其中。观望了一阵,夜落的心里便有了着落。
这枚红玉在烛温的蕴热下,颜色逐渐加深,变成了如鲜血一般的颜色。
直到变成血红之色,颜色方停止了变动。血红之玉,就是它本来的颜色么?
更令夜落不可思议的事随后发生了。这枚红玉颜色停顿之后,又过得一阵,玉内的游龙似在游动。
夜落以为自己看错了,擦了擦眼睛,仔细看去。她确实看错了,又没有看错。
图案自然不会游行,游动的是玉佩的色泽。玉佩内,血红之色沿着游龙图案缓缓流动,好似时间在指尖的不经意流失,不仔细看来,当真不易察觉。
夜落多了一份心思,她立即将玉佩丢入一盘冷水之中,不下半刻,玉佩中的游红停止下来,且慢慢颜色变浅。她坐在桌边,又观察了一阵,方看到红玉重新恢复了水红之色。
看见如此惊异之事,夜落心神未定。她换了一个银盒用来装存玉佩,并在银盒内撒上解毒的药草,将它暂放于衣柜之内。
此玉疑点重重,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它的出现,定然与徐莲心的发病有关。此物,段不能与她再有接触。
夜落初次为徐莲心诊治时,只猜测为外邪之症,使用了祛风散邪之药方,又配以针灸镇神安宁,方缓解了徐莲心的羊儿疯发作。
再诊脉时,夜落发现她的脉象呈屋漏之状,如水下滴溅之貌,其来既绝而止,时时复起,不相连属。
——题外话;
沈孤帆的白玉为下弦月,红玉为上弦月,合在一起是什么呢?
第52章
水遥心思
徐莲心自小体魄康健,生时顺利,生后也未曾有过大病,突然脉象如此,倒像是中毒之症。有了如此的推断,夜落后续的药方又以解毒为主,配与注药疗法。
如此医治两月,徐莲心的病症真得到了缓解,脉象除了弱些,再与常人无异。即使不再遮住眼睛,她也能在阳光下尽情地玩耍,开心的嬉闹。
徐莲心病症已然医好,夜落也开始全力着手流金岁月的事情。
此时的夜府又多了两名成员,路晚接回了他的堂弟路早,那是一个跟他一样忠厚朴实的少年,干起厨艺干净利索,夜落打心眼里喜欢。
适情又从徐州接回了徐游西。夜落与他们简单说道了一番,又开始来往京都两地奔波。
再见云行期时,是她再次留宿京都的第二天。那个翩翩公子依然在夜间敲开了厢房的窗户。夜落一开窗,就看见他披着一身皎洁的月光宁静地坐在窗台之上。
他看见夜落腰间的佩玉很是惊讶,“夜儿,你腰间的玉佩造型别致,玉色也是奇特,你从何处得来?”
夜落莞尔,“此玉原是一块糙玉,得工匠精雕细磨,打造成一块冰润的蓝玉。”
她取得玉佩时也是大吃一惊,原本一块连石头都不如的玉在打磨之后变成一块晶莹剔透的蓝玉,玉中蓝色的纹丝幽幽婉婉,极像一个女子的舞姿。
肆主道,远古的山间生有丹木,丹木又生丹水,山间的玉石经过丹水的浸润,可生出五色的彩玉。她身上的玉石,正像那远古时期的彩玉。
夜落虽有震惊,到底还是不曾记起任何事物,不过配在身上小心了些。
若不是云宸煜后来告知她此玉的用途,也许她今生都只能把它当成一块与众不同的玉佩佩戴在身上,此为后话。
云行期未多说什么,这次,他带了一只小巧可爱的白鸽给她,“这是一只信鸽,我把它送给你。你若想我,就让它鸿雁传书,即使在高墙大院,它也能飞越,将你心中的想念带给我。”
这份礼,夜落收下了。几月未见,她确实想他了,皇城之中,又非她可入之地,见他一面着实不易。
分别之后,两人开始云传尺素,衷情互诉,自此感情愈加深厚。
牡丹与水遥每日依然在流金岁;
月内习琴。夜落细细听起,牡丹的琴曲更有提升,可水遥的琴技形势已有,神韵却不足。
一曲作罢,牡丹看着夜落摇了摇头。
水遥弹完,本是满怀期待,却只听适情转道:“再来……”
不过两个字,听在水遥的耳中,好似银针刺骨,寒风凛冽。
手指的血迹还残留在指缝中,钻心的疼痛仍自回味在心中。
原本以为可以轻易驾驭的音律,却总徘徊在手边不可触及。
种种的原由一起涌入心中,酿成一道陈杂的五味,竟分不清到底是酸甜还是苦辣。
水遥看着夜落静静坐着的模样,禁不住崩溃大哭,“姐姐,我不行,我真的不行,我不想弹了。”
夜落听完,先向牡丹致歉施礼,牡丹会意,先行告退。送过牡丹,夜落又回了厢房,依旧坐在桌边,依旧云淡风轻地饮茶,好似她只是来饮茶的。
水遥哭了一阵,情绪慢慢稳下。她拭去眼角的泪,忙向夜落致歉。
“哭过了,心情会好些!”夜落这才安慰,“弹琴之人,多有瓶颈,难免困惑。若非心急,就是自誉过高,握不住要点,或是郁闷在心,反使琴音不得要领。偶尔发泄一番,静下来后,心便宁静了。”
水遥心有惭愧,连连道「对不起」。
“傻丫头。”夜落笑着摇摇头,这才放下茶杯,来到水遥身旁,握着她的手放于琴弦之上。
“闭上眼,用手指感受手中的琴弦。想像着这幅琴,就是你的心,你想说什么,就让琴弦代你述说。你不是在奏乐,而是在倾诉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
内心深处?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孤独、郁闷、磨难、欺辱,这些似乎都在自己内心的深处。
她自出生以来,就生活在农庄里,不知阿爹是谁,只道阿娘是个身份低微的仆人,整日做着浆洗的工作,从天亮做到天黑,也只能勉强图个温饱。
遇到刮风下雨,衣服几日难干,她的阿娘少则挨骂动则受罚。
她有时埋怨,这是老天的缘故,为何要骂她的阿娘。她的阿娘则笑着安慰她,主子就是天,天要罚你你就得受罚。她一直觉得这句话是多么的可笑又讽刺,虽然她不懂讽刺为何意。
长至六七岁时,她比其他仆人家的孩子多了一份清秀,多了一份慧敏。主家的
四公子看着她眼喜,讨了她做婢子,从此将她带离了浆洗房。
四公子是个喜乐禀赋的雅人,时常在自己的书阁内弹着瑶琴,吟着诗赋。
她跟在四公子的身边伺候,也是近朱者赤,潜移默化中学了些字,习了一些音律。
原以为这样可以讨得四公子的欢心,将来作个美妾,过着安享的日子。
四公子喜欢温柔可人儿,她便温柔可人,四公子喜欢风花雪月,她则学那附庸风雅。
可她终究想错了,无论她如何做,她在四公子的眼里终究是一个奴婢。
她养了一条白毛的小犬,甚为可爱,闲时爱与她嬉戏。不料有一日,二夫人所生的三小姐也看上了这条小犬,抓了就要抱走。
她死活不依,奋力阻拦。最终,她的主仆不分惹怒了三小姐,那只白毛犬在她的眼皮底下被活活摔死了。
她气愤不过,请求四公子为她说理,得来的却是四公子一句寒透人心的话:“你一个婢子,何苦惹扰了主子?姐姐既要,那是看得起你,你给她便是。你如今主次不分,我如何为你说得了理?”
她的阿娘说得不错,「主人就是天」这句话是真的,是这样的毫无道理。
因为她忤拗三小姐,最终也不得好,身旁的奴婢们时常拿她打趣,各种漫言讥语像一把利刃,在她的身前、身后千刀万剐。
起初她还能为这些争辩,会有心伤和痛觉,慢慢地只剩下麻木和懦弱。
这份麻木和懦弱陪伴了她五个年头,成为了她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
直到阿娘病死,她内心深处嫉恨的不公才慢慢地苏醒。她丢下了手中的衣服,挽着一双手臂,赤脚来到了主家的院落,要为阿娘讨得安葬银两。却被大夫人一棒子打回了浆洗房。
世道如此不公,为何她人成主她却为奴?明明她的才情与样貌也不比别人差几分?
她的内心深处是什么?是想出人头地,从此不再被人看不起,是要自己做自己的主人,是想在这一片蓝天白云下,清风绿地中,悠闲惬意地享受着自然与美好。还想着,有朝一日寻得一个如意郎君,与之琴瑟和鸣。
——题外话;
为何写水遥?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何写她。当初的构想除了适情就是她的存在,只知道夜落认了一个义妹,授琴,音成天籁,仅此而已。
第53章
太子太傅
闭眼间,心事如长河之水铺涛卷浪袭来,落在指尖,形成一道天然浑成的弦律。
韵律时急时缓,时悲时喜,急如风卷千堆雪,悲如千猿哀鸣,缓若明月清风徐来,喜如柳上眉眼弯弯。
一曲作罢,睁眼时,对上夜落的微笑,水遥犹然不可置信,耳中所闻见的莫非就是心中的音律么?
“没成想水遥的琴律如此之好,仿若天籁一般。”
听到适情夸赞的声音,水遥方才确信,原来自己应心弹了一曲。
水遥心中一喜,忙跪于地上拜了几拜,拉也拉不住。“水遥多谢姐姐的教导之恩。”
夜落扶起了她,又简单说道了一些音理,水遥一一领教,心情豁然通透,竟似云开见月、雾散山青。
后续再听时,水遥的音律自成一脉,十七弦流转于指中不费吹灰之力,琴技浑然天成。
听了几日,夜落也不再呆在流金岁月里,她的一腔心思都在诗评的人选之上。
诗判的人选,必然是学识丰富多有名望的先生,这位先生还得是个刚正不阿、不畏权贵的人,方能公平公正地对学子们的诗赋给予评判,这是流金岁月生存的根本。可这样一位先生,又岂肯来她这个简陋之所?
“倒真有这么一位人物,适合诗评先生的位置。”云宸煜笑道。
夜落看着云宸煜,欣喜地问:“何处的先生?”
云宸煜眉开眼笑,“太子太傅沈翰山先生。”
沈太傅为先太子太傅,学识渊博,为人正直。自太子仙去后,沈太傅就辞去太子太傅之职,文帝感念他的正直,仍授予太子太傅位衔,令其位居翰林院修书撰文。沈太傅入翰林院后未曾授业其他皇子,与其他官员也并无来往。
夜落低头浅笑,“果然是绝佳人选。”
云宸煜道:“这沈先生倒是难请得很!不如让小爷出面相请?”
夜落却说:“皇子若是出面相邀,岂不失了公正之理?待我会见先生,一日不成,就多几日,一月不成,则多几月。”
云宸煜笑笑,应道:“好,辛苦落落,小爷静候佳音。”
沈太傅的府邸位于京都,离流金岁月两条街的距离。
夜落和适情从早晨开始待在沈府外,请门卫递交;
拜帖,每被拒之门外。
适情不解,问道:“姑娘差人递帖就可,何须守着府外?”
夜落解释:“即是邀请,就要诚意为先。”
夜落向来点到为止,适情也是一言就明。她每次都微笑着陪夜落等候在府外。
沈太傅的府邸不是普通人想入就可入的,夜落每每递去的拜帖,不消一个时辰,就被门卫退返。
夜落也不急恼,只央求门卫,若是先生相见,只肖在侧门外的马车旁知会一声就可。如此候了半月,仍持之以恒。
正所谓「立志欲坚不欲锐,成功在久不在速」,夜落的这份真挚与执着终是传到了沈太傅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