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蛾眉——雨眷
时间:2022-04-13 07:09:57

  一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迈不动腿。
  雅房原本空旷的房间内放着各种盆缸和药包,原本清雅淡香的味道此刻全被浓浓的草药气味所覆盖。
  床塌上躺卧着一个人,这个人是如此的陌生,云宸煜从来没见过她今日这般的模样。
  正是入秋之际,气候却还遗留着盛夏的暑热,平常的时刻,歇息只盖着薄薄的布绢。
  可床上的人却用一条厚被从脚到上盖了个整齐,只留下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被外。
  几条透明的管道装着液水,从床旁的架子上深入被子里,云宸煜知道这些管道的妙用,那是救人性命所用的奇法。
  他奔上前去,待看清床塌上的人脸后,他的身体一软,瘫坐在地。
  这个女子,如何还有半点往日的影子?她的面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整个脸上的皮肤像是被注入水一般臃肿。
  他掀开一角被子,却瞧见不光脸上如此,整个手臂也如脸上一样苍白臃肿。
  云宸煜声音更咽,却还是不失温柔地唤着,“落落,我是云宸煜,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床上的人除了微弱的呼吸,找不到半点生气,好似死了一般。
  云宸煜心如刀割,头在此时痛起,痛的他两道眉拧成了一团。他强忍着痛楚,问守在床榻边的适情和凭聪,“她这是怎么了?”
  适情抹了泪,将夜落如何逃出,如何受伤,又如何医治的事情,与云宸煜一一道来,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云宸煜闭上了眼,握着夜落的手指颤抖起来。他猛然掀开被子,揭起白色的衣衫,却被适情抬手阻止。“王爷,您不能看。姑娘毕竟是闺阁女子,还未婚配。”
  “她若嫁不出去,本王娶她。”云宸煜推开她的手,坚持揭开衣服的一角,直到看见腹部那条歪歪扭扭恐怖得如一只蜈蚣的伤口时,他才默默地放下了衣服。
  “沈孤帆。”他咬着牙说完这三个字,默默地站在床旁许久未曾动过。
  适情与凭聪从未见过如此凶神恶煞的恒王,二人吓得不知所措。
  不知过了多久,云宸煜说道:“你们出去,我来照顾她。”
  谁敢让堂堂一个正位王爷来照顾人!适情忙回道:“王爷,这里有我们照顾就好,您还是先回府歇息吧?”
  恒王看也不看她们,言语中是不容违抗的坚定,“我说,你们都出去。”
  凭聪本想说男女有别,被适情一把拉住。在适情的示意下,二人幽幽地离开了雅房。
  云宸煜默默地守在夜落的身旁,手指一遍一遍地抚摸着她苍白如雪的脸,一声声呼唤轻柔地响在她的耳边。
  “落落,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心夜,心夜是你吗?”
  “韩心夜,你别怕,我在你的身边,我会一直陪着你,你要快点好起来……”
  自明帝登基后,朝堂之上风起云涌。
  沈孤帆被俘,余下几万将士虽有归顺朝廷之意,但人心不一,蠢蠢欲动。
  各大臣在朝堂之上相互争议,有人谏议将沈孤帆麾下的将士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也有人谏议收归麾下,为我所用。自有中立大臣认为,居心叵测的将士可将其流放,其余将士毕竟为皇朝的子民,若要稳定军心,就要想方设法留其所用。
  几方争持不下,最终还是凤万青表态,将几万将士收归骑军。
  云行期听其谏议,下诏将沈孤帆麾下的将士编入中军,由云麾将军凤待西统领。
  冷天疏依旧为镇国大将军,佐领冷家战军。他自愿请命前往岳陵镇守,却被云行期笑言拒绝。
  其他跟随襄王的朝臣在凤万青的打压下如缩头乌龟,难得伸头,最终还是寻个不是,该贬的被贬,未贬的朝臣中不乏识时务的俊杰,早早变成了墙边之草,见风使舵拉拢凤万青,最终成了凤万青门下的人。
  朝堂之上,只要凤万青发堂言论,其他人再无话语权。
  凤家之女统领后宫,凤家之子又号令骑军,整个凤家当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过犹而不及。
  朝堂之上的权谋诡计每日上演,云行期冷眼旁观,心中烦忧忡忡,早已不堪其扰。
  夜深人静时,他独居乾坤殿内,想起在偏殿时的山盟海誓,他一夜秉烛难眠。
  这些议事云宸煜并不知晓,他甚至不知道有官员当殿提议收回他手中的三军,派遣他镇守岳陵关。
  云宸煜从宫中将生母乐太妃接回恒王府入住后,举朝上下就无人能找到恒王的身影。
  恒王身为王臣久不入朝,不得不让朝堂的官臣议论纷纷,尤其是对他有着记恨的权臣,更是以礼仪纲常为理,弹劾恒王的为主不尊、目空一切,谏议明帝处罚,以绝后忧。
  云行期每每以恒王劳累准告假歇息搪塞了过去,可依然阻止不了有心人在朝堂上的大肆言论。
  襄王自逃入北单国后,鼓动北单王发动军乱,意欲趁机举兵南下。
  京都之内,仍有部分叛贼趁机作乱,打劫市舍,令京都的百姓人心惶惶。
  内忧外患之际,云行期下令,遵从先帝遗诏,送长公主云飞月前往北单国和亲。
  云飞月外嫁安邦后不久,宣太后念夫成疾,久病不愈,终病卒于朝华宫,跟随先帝而去。
  云行期感念先帝与宣太后伉俪情深,举国之力,举办了文帝后的第二大葬礼,将宣太后与生母成妃共葬于皇陵,永伴文帝身侧。
  ——题外话;
  宫变篇彻底翻篇,这几章写得异常艰难,也有几份心伤,不知该为谁伤
 
 
第82章 
  朝歌养伤
  流金岁月,暗香疏影横斜。
  夜落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中的她身穿蓝色的衣衫,对着镜子微微一笑。
  这份笑容纯真无邪,发自内心深处,只是一笑,让人见之心情舒畅。
  可不知为何,镜面突然碎裂成一条条的玻璃,宛若一把把利刃,刺过她的手心,直达心脏。
  从玻璃的碎片中,她看见了一个女子,她浑身是血,苍白如纸的面孔上潺潺流淌着鲜红的血液,那血渗透了她的衣衫,流入了身下白色的床单上,瞬时,床下浸透成一片汪洋夺目的鲜红色。她仔细地看了看那张面容,那正是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面孔。
  她伸出手,想要拭去她脸上的鲜血,却被一道声音怔住了。“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你若穿越入古,我也陪着你。”
  她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在她的脸上肆无忌惮地流淌。她想扳过那个说话的人的身子,看看他到底是谁,身后却降落一道白光,将她笼罩在其中。
  她的眼前一黑,再也看不清任何事物,耳边只听得有人一直在呼唤,“心夜,韩心夜……”
  她努力地睁开眼睛,脑中出现片刻的空白。那道声音依然呼唤在耳边,温柔、宁静,倾尽了所有的感情。
  她微一转头,看见了身旁的男子。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梦中的男子就在身边。可当她看清男子的面容后,才明白自己又做了一场梦。
  “宸煜……”她唤道。
  “落落,你醒了?我在这,别怕,我在这里。”
  举朝上下找不见的恒王云宸煜此刻正在流金岁月陪着夜落。
  从离宫后,云宸煜一直留在了流金岁月里,片刻不离夜落的身侧,仔细地照看着她,比适情和凭聪更加上心。若不是身份有别怕人诟病,恒王的用情也着实令人动容。
  夜落费力地拉了拉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她询问恒王在何处,发生何事,恒王一一作了解答。
  只见夜落眼中有一丝惊喜,问他,“你懂我的话?”
  恒王笑了笑,“我能懂一些,闲时向适情丫头习练,如今派上了用场。”
  夜落微微动了一下身子,也许是牵扯到了伤口,眉间拧成一团。
  她闭了双眼,不再说话,手握紧了云宸煜的手,眼角的泪却偷出眼眶,浸湿了底下的枕巾。
  再歇息了两日,进了些食物,夜落的身体明显的好转。慢慢地已能在床上活动手脚。
  云宸煜不放心,时时看着,就是不让她下床;
  至晚间时,街道上又响起马蹄和脚步奔跑的声音,甚至有人直接碰撞流金岁月的门,吵得人无法安宁。
  适情气不过,提着尺素剑冲了出去。只听得一阵拳脚刀剑碰撞的声音,持续了片刻,才恢复一片安宁。
  夜落叹了口气,拉了拉云宸煜的衣袖,“王爷,此处不宜多留,我想回家。”
  一脸怒气的云宸煜脸上挂起了笑容,应诺:“好,明日一早,本王送你回家。”朝歌,夜色小憩。
  众人一团忙碌,打扫的打扫,做饭的做饭,各种洗刷煮烧一应做起,完成得妥妥当当,犹如逢年过节,好不热闹。
  所有人忙忙碌碌,唯有夜落与恒王闲的没事可干。
  夜落有伤在身,府中的兄妹巴不得她躺在床上一根手指都别动。至于恒王,人家一个堂堂的富贵王爷,哪个不长眼的敢叫他做事。
  自夜落受伤后,恒王一直陪伴在侧,明眼人谁看不出恒王的心意。
  只是夜落心中早有心仪之人。不然,两人也是金童玉女,如能走到一起,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回到自己的府内,又没有京都的喧闹,夜落的心情明显大好,没过几日,就能下床走动。
  星辰一看见夜落回来,就黏在夜落的怀中不肯离去,那股温顺乖巧的模样着实令人怜惜。
  可云宸煜却不这么想。夜落的身体还未完全复原,如何能抱得动一只宠物。
  如此想来,他每每看见星辰,都抓着它的三条尾巴高高的提起,硬生生地将它抓离夜落的怀抱,若不是夜落在身旁瞪眼,他估计会将三尾兽扔到天的一边。
  朝歌的七月气温宜人,清风朗月点缀在林茵湖畔,带起一片悦耳动听的鸟鸣。清风明月在海棠盛开的季节,更彰显画意诗情。
  碧霄之下,夜落坐在高高的瓦梁上欣赏夜间的美景。她看了看身旁的云宸煜,慢慢开口说道:“王爷不和我说说宫中的事吗?”
  云宸煜笑了笑,看向远方,眼中的星光在黑夜中暗淡了许多。“宫中之事无趣得很,本王都懒得理会。”
  夜落看着他,未曾移开眼,直看得他低头认输。
  “落落想问什么?”他问。
  夜落说道:“她们不说宫中之事,我又如何不能感知,还望王爷据实相告。”
  云宸煜原本担忧她的身体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如今她坦;
  然问来,已能面对所有的痛苦和烦恼。
  他将七巧之夜的皇宫秘闻一一与夜落说来,至于云行期如何娶妻,如何赢得凤万青的支持,他也是一无所知。
  夜落听罢,长叹了一口气,脸上不经意间流落一串泪珠,滴落在黑夜之中,终化为一缕尘埃。
  他们没有再说其他的话,只是看着远处的星月树,久久不能释怀。
  几日后,夜色小憩迎来了一位贵客,她就是因施救夜落而负伤的青城山侠女怏然。
  全府人员以贵人之礼相待,由水遥抚琴,程修远下厨,传说中百闻难得一见的天赖之音和美色佳肴如普通人家的小曲餐食,食之尽取,听之尽兴,让怏然惊喜不断。
  住了几日,见夜落并无大碍,怏然方才离去。
  离府那日,怏然拉着夜落说了一些体己话,又执意将夜落认作义妹,并誓言要好好护她周全,再不会让她受一些伤害。
  夜落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心里有些动容。若是她穿上红色的衣服,描上红色的唇红,应该像招摇的花儿一样娇艳美丽。
  那时在妙林春,她巧言如簧,力道也真是大,不愧为女侠。夜落每每想起当日的场景,依然觉得双臂被抓得生疼。
  远去的身影逐渐模糊,一如三年前那些面容,在她的心中慢慢淡化,最终变成一个迷糊的影子。
  原来,他一直在她的身边,她也一直在她的身边。
  从招摇到朝歌,从京都到浮玉,她以为的风平浪静,不过是他们在身后默默地掌帆。
  怏然告诉了自己一个事实,自己不是浮玉瘦马。老奸巨猾的肖老爷识破了夜落的想法,又瞧见夜落清丽可人,想要趁机揽于府下,才信口雌黄说了一通。
  既如此,那自己又是谁?来自何方?一切真相的追寻似乎又回到了原点,成为一道跨不去的死胡同。
  没过几日安静的日子,夜色小憩就有人登门拜访。来了几次,被程阿嫂直接关在了门外,门槛都没进着。
  那人依然不死心,日日登门拜访。被关在门外后,那人就在门外大声喊道夜落的名字。光听声音,夜落不知晓都不行。程阿嫂无奈之下唯有将访客请入门内。
  夜落禀退府中脸色不善的姐妹,只留适情在侧转话。
  来者是夜落的熟人,也是夜落的仇人。她就是将军沈孤帆的三夫人冯小怜。
  冯小怜见着夜落,脸上的愁云深重,让人看起更是我见犹怜。
 
 
第83章 
  凤凰白玉
  夜落问起来意,只见冯小怜跪地不起,求道:“夜姑娘,求您,救救将军。”
  适情嗤笑,“三夫人难道不知夜姑娘差点命丧沈将军之手?”
  冯小怜暗暗垂泪,“夜姑娘,你应当心里明白,将军的思魂刀一旦刀起,有几人能从刀下活命?”
  如此的说辞并不能打动夜落。各司其职,各为其主,注定他们殊途难归。
  沈孤帆手下留情是真,可他要杀云行期也是真,夜落几乎命绝已是事实,要说动夜落,必要一个可说服的理由。
  夜落让身旁的奴婢清香扶起冯小怜入座,仔细地听她说来。
  “将军入鹊山寻凤凰白玉,不慎遭江湖人士的围杀,将军危在旦夕之际,幸得姑娘出手医救。”
  “姑娘不知,自从你施救开始,你就成了襄王的眼中钉、肉中刺。襄王不愿任何人见到凤凰白玉的存在,哪怕你当日不知晓白玉的真相。”
  原来,夜落在鹊山施救沈孤帆,因此识破了沈孤帆的身份。
  从那时起,夜落就成了襄王意欲除之而为快的目的。他几经派人暗杀,却次次被人瓦解冰消,襄王得知夜落的身后有人相护,只好伺机而动。
  好巧不巧,夜落来到了朝歌。朝歌正是沈孤帆的家乡,是沈孤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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