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云宸煜的身体一日日好转,面色逐渐转为红润,身子也长起了些肉,夜落的脸色却一天天更加憔悴。
过了七日,云宸煜慢慢睁开一双迷茫的双眼。人虽然醒转,却依旧是不清不楚的模样,口中直念叨「林云逸、韩心夜」。
再次听见这两个人名,夜落的双眼盈满晶莹的泪珠,将她的视线遮得一片朦胧。
她拭去眼泪,一边为他在头部的穴位施针,一边轻声慢语道来。
“我叫韩心夜,寒心的寒心,夜里的夜。我与你相识在深圳一所医疗机构,我是一名护士,贵宾常叫我韩护士。”
“你叫林云逸,是香港奇云集团的董事之一。你是女孩们的白马王子,梦中理想的钻石情人。”
“那年的公交车上,我一袭蓝衣果敢救人,如仙的身影让你一见钟情。此段偶然的相遇,成就了我们的相识情缘。”
“与君相识后,我方才得知5、2、0所代表的深刻意义,520毫升52度的纯净水成为了我们之间的爱情代语。”
“那年的五月十八日,你说你要结婚了,新娘子就叫韩心夜,你可知我有多开心?”
“五月十九日,电闪雷鸣,一道闪电断了我的性命,在抢救室里,我的魂魄听见了你的深情,我多想告诉你,我就在这里,不想与你分开半分,我多想和你结发为夫妻。”
“你将所有关于我们相处的记忆舍弃,让它陪伴着我,和我一起来到这千年之前。”
“五年前,南越招摇城,我穿入时空,坠落在你的身前。你受了伤,伤你的并非是我,而是那些沉重的记忆进入你的头部。从此,林云逸就成了你,而你,仍然是云宸煜。”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我是夜落,也是韩心夜,你是林云逸,也是云宸煜。我和你注定生生世世纠缠不清。”
说到最后,眼泪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最后更咽着再也说不下去。
一句句肺腑之言,像一道道电流,在银针的引导下,穿过头部深处的隔膜,沿着经络血脉,游遍四肢百骸,终至全身。
一股难于言说的魄力与疼痛冲破被封印的血脉,压抑许久的情感终于得到释放。
悲苦喜怒交加,形成一道怒吼,让云宸煜忍不住悲喊长啸,响彻夜色小憩的府门。
喊声过后,他的声音逐渐安静下来,一双清澈如水的凤眼怔怔地看着夜落。
“夜落,韩心夜。”
云宸煜的声音无比的清晰,眼神无比的清明。
夜落看去,只见他的唇角上扬,双眼灼灼,又是一派神采飞扬的模样。
他问:“落落,是你吗?”
夜落双眼含泪,抿嘴点头。
云宸煜温柔似水的声音响起:“幸好,你在这里,我等到了你。”
夜落的心里百感交集,前尘往事涌向脑海,让一团的心乱如麻化成一片破碎的脆弱。
她再也无法佯装坚强,一身扑进了云宸煜的怀中,抱着他大哭不止,好似要把五年来的思念、苦楚哭个干净。
云宸煜想抬手安抚她,却发现自己的双手没有一丝的力气,软软地落在床上。
哭了一阵,夜落才想起诊脉,起身便开始左看右查,问东问西。确认云宸煜的身体并无大碍后,她的脸上才露出一片宽慰的笑容。
她为云宸煜拔去了胃管,小心地拭去了他脸上粘贴的痕迹。
两方相对无言,却胜过千言万语。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一阵噪杂的声音,说话的人是适情与乐浅眉。
只听乐浅眉厉声令道:“让开,哀家今日非见不可。”
适情也是沉声回答,“太妃,姑娘有令,医治期间任何人不得探望。”
“我儿的叫声如此凄惨,哀家看看又怎么了?她夜落不让见人是什么道理?”
“太妃是不信姑娘吗?如若不信,又为何要央求姑娘医治?”
“今日,你想拦也拦不着,哀家见定了。”
适情一把尺素剑横在门外,管她拦着的是人是鬼,夜落不让进,任何人都休想进门。
只听夜落唤道:“适情,请太妃进来。”
适情收了剑,怒着一张脸往一旁站去。
乐浅眉慌忙闯进门,猛然推开门的刹那,冲进的步伐停滞在门口。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本人事不知的云宸煜半靠在床中,一张神采奕奕的脸笑颜逐开。他轻柔地唤道:“母妃……”
再见爱子,乐浅眉恍若隔世。
“觅儿。”她大喊着跑过去抱着云宸煜,双泪如雨下个不停。
哭了一阵,她才开始左看右瞧,问东问西,如何瞧问都是满心欢喜的模样,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见云宸煜无恙,她方打量起房间的陈设。
房内装饰简洁,一床一桌两椅而已,皆是红木雕塑,给人一种宽阔清心之感。
人事不知的人,身处的房间总是留有一股污浊之气,无论伺候的多细致,那种生命腐败的气息经久不衰。
而这间房内,她只闻见香鼎内的幽香漫漫悠长,未闻见一丝一毫的污浊气息,不得不令乐浅眉刮目相看。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夜落,这女子原本清丽淡雅的面容此刻憔悴不堪,这段时日,她只身一人照顾着他,必定劳心劳力,这份殚精竭虑,将她这个母亲也比了下去。
她不觉点了点头,心里对夜落有感;
激又有满意。
藏不住笑的还有跟着一起来的吕盈盈,她蹲在床边,依然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
吕盈盈一双如秋波的眼睛深情地凝望着云宸煜,口中一直唤着「烨哥哥」。
云宸煜却直接忽视了她的存在,此时的他,眼中只有夜落一人。
他想抽出被吕盈盈抓紧的手,却是力不能及,但依然正眼也不瞧吕盈盈一眼。
乐浅眉看着吕盈盈的一眼深情,笑道:“盈儿,你看,觅儿醒了,这下可好,盈儿尽可放宽心!”
一听此言,抱着尺素斜靠在门边的适情双眉一挑,大声说道:“夜姑娘,宫里的迟嬷嬷今日差人来问,上次给姑娘介绍的那位公子姑娘见过是否满意。”
夜落起身,抬手掩去嘴角的笑意,说道:“请回嬷嬷,甚为满意。”
“什么公子?介绍什么?”云宸煜急急问道。
夜落轻笑,道:“云公子既无恙,就请太妃带公子回府。鄙府寒陋,招待不周,云烨公子勿怪!本姑娘还有事,就不送太妃和公子了。”
说完,她福了福身,转身潇洒地迈出门去。
云宸煜心急如焚,想追却四肢无力,他大喊道:“夜落,韩心夜,你回来,我不准你离开,你不能见其他的男子。此生,你只能嫁我一人,你听见了没有?”
叫这么大声,谁能听不见?本姑娘就是要让你也体验一下心碎的感觉。
夜落看着一旁同样潇洒而行的适情,问道:“宫里的迟嬷嬷是谁?”
适情一脸的笑意,“自然是姑娘知道的那位。”
“调皮……”
云宸煜当然未离开夜府,他以腿脚不便仍需医治为由,日日让人抬进四季歌,早出晚归,雷打不动。
除了针灸康复及协助活动关节,两人几乎不碰面,云宸煜却满不在乎,悠闲地躺在四季歌的院落内赏花聆鸟,好不惬意。
夜落偶尔也会出去离香堂看诊,或去天上人间教授新的菜式,再或是创作新的词曲。
每每回来时,云宸煜依旧雷打不动地躺在四季歌的院落内,有时望天,有时歇息。
夜落也是无语,她不禁自问,他的腿怎么会还没力气?不应该呀。
拖了十天半月,王府众人仍然赖在夜府不肯走,夜色小憩内怨声一片。
众人白日忙碌,晚上还得伺候这一家子,自己的宿房被占了,几人挤在同一处,时间一久,真真苦不堪言。
桐影、凭聪在夜落的身前哭求,那人不走就是希望姑娘嫁与他,求姑娘赶紧答应云宸煜嫁给他为妻,让他们早些离开。
夜落不停地摇头,这世道,真是翻了天了!
如此照顾来,吕盈盈还横眉竖眼时闹脾气,各种指桑骂槐听得人恼羞成怒。
桐影气不过,和她对骂一通,又将徐莲心拉过来吵架,几张嘴叽叽喳喳吵得夜府鸡飞狗跳。终是乐浅眉好言劝住,不致于几人斗群架。
乐浅眉为此找吕盈盈深谈了一次话,谈过后吕盈盈整日默默无言,安分了许多,再无取闹之举。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这厢乐浅眉与吕盈盈谈完话,第二日,她只身上门来找夜落谈话。
第139章
太妃求亲
乐浅眉像以往一样拉过夜落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这一次,她的脸上尽是慈眉善目,没有任何的警惕和算计。
“夜小姐,老身今日来,是想与小姐说说体己话。”
夜落俯首,轻声说道:“太妃请说!”
乐浅眉柔声道:“我可以唤你落落吗?”
夜落笑着回答:“好……”
乐浅眉往窗外看了看,自己的儿子悠然自得的躺在四季歌的院落内,他睁着双眼吹着冷风,闻着一树寒梅的冷香,脸上是一片舒心的笑容。她不禁摇头叹息,“落落对小儿有何看法?”
夜落反问:“太妃可是来为王爷说情?”
“并非说情,是我来致歉。”一席黯然神伤漫上了乐浅眉的眉梢,“这小子今日如此,实非他的过错,全是我的错。原先是我不对,偏要拆散你们。”
夜落:“……”
“身为一个母亲,又身在皇家,只望儿将来能成就帝王霸业,不拘于儿女情长。觅儿自小聪明非凡,懂得收敛锋芒,不比襄王霸气侧漏。
朝堂之上,权臣之心明里拥护襄王为太子,私底下却都心向着恒王。柔贵妃去后,襄王无所依靠,觅儿就成了帝王的最佳人选,最得先帝的喜爱。”
“他本是天子骄子,君王的不二人选,一条腿已经踏上了帝王的宝座。可是他遇到了你,为了你,他放弃了皇位,放弃了与司徒凤家的喜结联姻,放弃了本该属于他的无上尊荣,最终沦为一个平民百姓。”
“觅儿为了护你,不惜与陛下抗衡,也不惧得罪朝堂权臣,成为他们口诛笔伐的目标。他为了救你离刑场,不惜断绝我与他的母子之情,与你共受雷刑,几乎魂飞烟灭。身为娘亲,面对种种的遭遇,如何能不痛心?”
“他大难不死,我便想着,成不成帝王并非要事,我一心想为他觅得一个贤妻,让他此生顺心如意、平安喜乐。
吕小姐从小爱慕觅儿,如今也不管他平民百姓的身份,一心想嫁他为妻,这正是佳缘良配。
可惜,兜兜转转,他的一心仍然只在你身上,哪怕他已经失忆,依然记得你的身影,再不肯接受别的女子。”
“过尽千帆,风平浪静。如今,我一生所愿,只希望他快乐。他的快乐全都因你而来,和你在一起才有了人生的喜笑颜开。”
“落落,觅儿对你如何,你应是一清二楚。今日,我不是太妃,只是一个母亲。我儿已过婚配之龄,又如此痴心于你,我一来致歉。
二来说亲,请落落不要计较老身过往的不是,也请落落考虑一下我儿的终身,成全他的一片苦心。”
“你若入我王府,整个王府皆以你为尊,你就是恒王府的主人。王府中的任何人都不会干预你们年轻人任何的事情。”
乐浅眉长长的一席话,听得夜落沉静无语,双泪暗流。
乐浅眉握着夜落的手,将她拉至窗边,望着窗外的人说道:“你看这傻小子,整日往你这边来,他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做,只要在你这,他就是躺着不动不吃不喝也是如此的安心。”
“帝王之家向来薄情寡义,没想到却出了这么个痴情人!”
夜落像个小姑娘一样吸了鼻子,她擦干眼泪,脸上羞赧地像抹上了一团红云。
她提醒道:“太妃应知,陛下昭告天下,夜落永生不能婚配。”
乐浅眉笑道:“无碍,你尽可放心。夜落不许婚配,韩心夜总能。他云行期还能管天下所有女子的婚事不成?所以,我想问问落落,对我儿是何看法?”
夜落敛色正容地回道:“太妃,王爷视我如命,我又何尝不是呢!请太妃放心。”
乐浅眉喜极而泣,紧抓住夜落的手,连连道:“那就好!那就好!王府许久没有喜事了,老身也该去张罗张罗了。”
夜落送乐浅眉出门时,见乐浅眉狠狠瞪了一眼一脸悠闲的云宸煜,方笑着放开夜落的手离去。
夜落低头,掩去一眼的笑意,再抬眼又是往日一副处事不惊的模样。
云宸煜见她回房,忙唤道:“落落,别走!你过来一下,我问你些事。”
“何事?”
云宸煜满眼的星光盈溢,“你过来,到我旁边来,站那么远我怎么问你?”
夜落打量他几眼,不自觉地来到他的身旁。
云宸煜的笑容如春光灿烂,见夜落返头,忙拧着一道眉问道:“落落,你说我是不是成废人了?我的腿现在还是无力。我想起来走走,你能扶一下我吗?”
夜落心里也有疑,按理说云宸煜在夜色小憩调养了许久,调养得肤白红润、健实如初,已然恢复往日翩翩公子的模样,不应该四肢还是无力!
想不通理的夜落又仔细检查了云宸煜的双腿,帮助他活动了下关节,方扶起他。
这人摇摇晃晃的走了几步,整个身子靠在了夜落的身上。
夜落一个弱女子哪扶得起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云宸煜,她吃力地叫道:“你快坐下,我扶不住了……”
这厢说完,那方的身子完全压在了夜落身上。
夜落无力支撑,和云宸煜二人双双摔倒在地。
按摔倒的姿势本应是夜落在下,倒下去之后却是云宸煜在下,夜落实实的压在他的身上,好巧不巧,两个人的唇碰到了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