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若是难过就哭出来,哭出来就会好很多。”
梦诗低头看着手背上柳茴的冰冷的泪水,眼睛眨巴了几下,“傻丫头,不要哭,我不会有事的,我也是做了母亲的人,我会好好的。”
王大妈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但是云梦诗这个样子她多少也猜到一些,只是天凤宫的规矩就是不该问的不要知道,但是她是真心喜欢梦诗这个孩子的,“主子,凡事多看开一点,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您好好休息,养好身子,孩子才能平安。”
“小姐,若是四夫人在天上看到您现在这个样子,定然会十分心疼的。”这么多日子以来没人敢在梦诗面前提起凌芝兰,柳茴实在不忍心,想了想,狠下心来觉得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让梦诗彻底好起来。
梦诗心头划过一丝惊痛,她扶上自己的心口,里面虽然跳动着心跳,可是心却痛到麻木。凌芝兰从小就十分疼爱自己,将毕生所学都教给自己,小时候饱受思念之苦,回来之后更是为了自己操碎了心,如今她尸骨未寒,自己却不能在身边守孝,做到一个女儿应有的职责,罔为子女。眼圈渐渐被朦胧的泪水所模糊,她木讷的转身,看着模糊不清的王大妈和柳茴,“我身为子女,从未尽到一个女儿应尽的职责,未善待自己的母亲,就连她最后一面我都不能见到,我罔为人子!”
“不,小姐,”柳茴紧紧的扶着梦诗的肩头,“不是你想的这样的,若是四夫人在天有灵定然能理解你的苦衷,她临终之前还在念着你,为了求你一世平安她才以身犯险的。”
“不,”泪水划过脸颊,终日来压抑的痛苦终于划过心头,“是我太笨了,那日在宫中明明已经察觉到凌芝宣的异常了,可是却没有继续调查下去,就因为她是我的姨母,便放松了警惕,所以才害了娘亲性命,都是我的错,我才是凶手。”梦诗应该一早就对凌芝宣动手的,这样她就没有机会害凌芝兰了。
“你错了!”门外一阵轻响,柳岑推门而入,他将身上的寒气逼退,才敢走近云梦诗,“宫主,属下刚刚查证,四夫人身上的毒药是被皇后下的,是皇后害死了四夫人,凌妃不过就是一个帮凶罢了,现在凌妃已经疯了,皇上将她关入冷宫,皇后也被看管起来了。”柳岑刚从京城回来。
“他为什么不救我娘亲!”梦诗突然冷冷的开口,“我娘亲出事的时候他就在身边,为何他不出手相救。”
“宫主,当时的情况已经来不及!”柳岑想要开口解释。
“哈哈!”梦诗突然发出一声怪异的笑声,充满怨恨的看着柳岑,“你不需要为他开脱了,他为了所为的大局就牺牲了我母亲的性命,他的江山社稷保住了,他父皇的性命也保住了,整个□□没有被血洗,可是却牺牲了我们云家人的前途和性命,如今云家已经一无所有,大伯父一夜之间衰老下去,父亲定然痛不欲生,云家彻底离开京城,以后都无法再威胁风氏王朝了,他们父子二人一唱一和将我驱逐出宫,如今整个天下已经尽在他们手中,我们云家,所有人都不过是他们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云梦诗自从来到这里以后就彻底明白了,风澈其实一直都知道皇帝的计划,他之所以隐忍不发就是为了最后给敌人致命一击。
皇帝是何等聪明之人,在明知道云菲的所作所为,风澈并非云菲所生的情况下,他充分利用了云家以及梦谦的能力来巩固江山,他选中的接班人一开始就是风澈,他看着他的这些儿子们为了这个位置争得你死我活,其实不过是为了给下一任的接班人扫清障碍。现在云家走了,顾家倒了,蓝家的兵权被削去,整个京城的那些事世家大族的势力都重新洗牌,正是新皇登基掌控力量的好时机,最后得到胜利原来是风德和风澈父子二人,他们将所有人都当成是了棋子,耍弄于鼓掌之中。
“宫主!”柳岑为难的看着梦诗,他其实早就看出来了,只不过一直都不愿意说出来,就是害怕梦诗伤心。
梦诗摇摇头,“你不要担心我,我既然还活着一天,就不能再被人利用。他们如今正在忙着清除旧势力,顾不上我们,等到他们坐稳江山以后,定然会对天凤宫出手的,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以帝王的心性,绝对不会允许天凤宫这样一个威胁到他江山的组织存在的。
“宫主说的是,我们应该早做打算。”柳岑看到梦诗已经重新振作起来,十分欣慰。
胡乱的在脸上抹了一把,将那些痕迹擦掉,“他们现在定然会全力寻找我的下落,咱们即刻动身离开这里,回到天山,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就算有一日他们知道了也奈我们不了。”手指轻敲着桌面,最后决定天凤宫的势力全面退出京城,凤凰城也不能再住下去了,那里已经不是秘密了,所有天凤宫的情报统统毁掉,扯出凤凰城,回到天山去。那些已经落户扎根的天凤宫弟子们,若是愿意的可以回天山,若是不愿意的也可以留下来,至此和天凤宫再无关系,天凤宫以后再也不会做收集情报的事情了,从此要从江湖上消失。
梦诗知道天凤宫这么多年,已经有很多人意识到了它存在无论对江湖还是朝廷来说,都是欲望的缩影,并不是好事。
柳岑和柳毅兄弟二人也都意识到了这一点,云梦诗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觉悟,他们二人愿意继续跟着云梦诗。
离开京城之后,为了掩人耳目,梦诗和柳茴先行离开,柳岑带着其他人善后。
第231章 雪夜宿庙
王大妈依依不舍的送别了他们,王大妈年纪大了,王燕儿还需要京城的大夫治病,所以她决定留在京城,离开的时候再三嘱咐梦诗一定要注意身体,若是有一日还能回到京城,这里永远都是他们的家。
梦诗看着王大妈和善的身影,心中划过一丝丝的疼痛,曾几何时,自己的母亲也是这般慈祥和善的,眼角的湿润更加深刻。
高头大马踏过枯黄的野草,发出沙沙声,乌篷马车摇晃着划过路面,深冬的寒风呼啸着挂在马车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铛铛声。
“小姐,喝口水吧。”柳茴将倒满热水的茶杯递给梦诗,“再过半个时辰我们就到镇上了,到时候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他们已经连续赶路半个多月了,越是往北走风雪越大,路上都结了冰,这样的冰天雪地路上的行人都很少,大家都沉浸在新皇登基的喜悦里,所有人都忘记了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马车,梦诗他们决定就走官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些人不会想到他们就是走官道的。
入手的温热驱散了冬日的寒冷,收紧狐裘,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银装素裹的大地,天色已经渐渐黑下来了,路上的积雪阻碍了马车前行的步伐,看样子今日是到不了镇上了,若是再不找地方休息,一会天大黑了就不好找了。“柳茴,告诉车夫不要赶路了,我们找个地方先休息一晚吧,天色一会就会全黑,到时候我们依然到不了镇子上。”
柳茴看看天色,都怪这场大雪,要不是早就到了镇子上了,只能无奈的点点头,去和车夫商量今晚的住宿。
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处看着还能遮风挡雨的破庙,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
柳茴扶着梦诗有些沉重的身子走进来,车夫已经升起火,将稻草铺在地上,上面放了厚厚的几层棉被,“主子将就一下吧,属下将车上的吃食拿过来热热。”
梦诗点点头,日夜赶路已经很疲累了,她和柳茴坐在火堆旁边,温热的火花照耀着脸颊,伸出冰冷的双手烤着取暖。
“小姐,这外面太冷了。”
“等到了幽幽谷就好了,那里四季如春,十分美丽,你一定会喜欢的。”梦诗微扬嘴角,看着远方开口,心仿佛早就回到了那个地方。
“只要小姐喜欢的地方,柳茴就一定会喜欢。”柳茴难得看到梦诗的笑容,心下放松了很多。“什么人!”柳茴突然紧张的握着剑柄护在梦诗身前,眼神死死的盯着前面稻草堆里似乎动了一下的地方,心中警铃大作。
梦诗也紧张的按压住自己的手臂,她对着柳茴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太过担心。
柳茴的脚步一步一步慢慢的靠近旁边的稻草堆,手中的剑已经出鞘,时刻护在梦诗身前。
车夫听到里面的响动,立刻欺身上前,护在梦诗身侧,柳茴前行几步,一个使劲用力挑开了前面的稻草堆。
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藏在稻草堆的后面,头发上面沾满了稻草,脸上有一道深深的血痕从额头直到下巴,衣衫褴褛不堪,满脸污泥。像是一个乞丐,已经饿了很久的样子。
柳茴的剑尖更近一步,冷然的看着蜷缩在地上的乞丐,“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只是身子更加蜷缩在一起,看不清容貌,但是身子却是颤抖起来。
“茴儿,可能是我们占据了人家的地方了,他应该是这里住着的乞丐,一会你们给他一点吃的,也算是我们占用人家地方睡一晚的报酬。”云梦诗叹了一口气,在这样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一个乞丐也是十分艰难的。
那人仿佛是听到什么恐怖的事情,猛然间从地上坐起来,双手巴拉开眼前的乱发,眼睛死死的盯着云梦诗,一瞬间仿佛放出了光芒。
柳茴刚刚收回的剑立刻竖立起来对着他,“你想做什么!”
那个乞丐突然吱吱呀呀的开口,定然是多日未曾开口,声音沙哑,断断续续的听不清楚,但是仍然听到他喊,“云梦诗,云梦诗!”这三个字格外清晰。
柳茴更加警惕,她挡在梦诗身前,禁止那人靠近梦诗,“你怎么会知道我家小姐的名讳,说,是谁派你来的,你又有什么目的!”
“我,我,我,不不不!”支支吾吾的开口却是说不清楚,身子只能在地上爬动,不能站起来。
梦诗推开挡在身前的车夫,一步一步的走到小乞丐跟前,疑惑的看着他激动的神情。
“小姐,当心!”柳茴拉住梦诗的胳膊,阻止她再靠近乞丐。
梦诗摇摇头,“不必担心,他的脚筋手筋都已经被人挑断,不会伤害到我的。”刚刚梦诗就发现他已经残疾了,比当年柳毅受的伤还重,只不过她不想多管闲事,所以才没有开口,如今这个人如此激动,显然是熟人了。
柳茴经过梦诗提醒也发现了此人确实是个废人了,不会对梦诗造成伤害,才放心让梦诗上前。
蹲下身子,拨开他额前的乱发,看着狰狞的疤痕,她一时之间还真认不出此人是谁,“你到底是谁,我们是不是认识?”
那人指着自己的嗓子,啊啊啊叫了几声,却只能点点头。
梦诗立刻扣上他的脉门,发现他的手筋脚筋确实被挑断,嗓子是被一根银针封住了,此人精通医术。
梦诗立刻取出他嗓子里的那根银针,可是这根银针在嗓子的时间太久了,即使取出来,声带也毁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说话发声了。
“你先喝点水,润润嗓子,明日起来才能开口说话。”梦诗见此人又要着急的开口,他定然是有事前要说,可是现在还不能说话。
那人焦急的拉着梦诗的手,摇摇头,指着自己的嗓子,想必是有很多事情要说。
“不要着急,若是你强行开口说话,不止说不清楚还有可能以后都不能再说话了。”
“你想说什么,写在地上吧。”柳茴递给那人一个枯树枝。
那人看着梦诗点了点头,没有接过树枝。
“茴儿,他手筋被人挑断了,根本无法写字了。”梦诗开口解释,她从怀中取出九花玉露丸,“这是疗伤的药,你先吃下,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就会好的。”
那人紧紧的拉着梦诗的手臂,眨巴着眼睛,用嘴型在一直重复着一个名字,梦诗一阵心惊,突然明白了此人是谁。
“阿古德!”她惊讶的指着对方,“你是阿古德!”
听到阿古德的名字,柳茴立刻警觉起来,她立刻上前想要制服此人。
“柳茴,他这个样子已经对我们造不成伤害了。”
柳茴才收回敌意,恶狠狠的看着阿古德,“小姐,若不是这个人我们至于成了今天这个样子,都是他害的,你让我杀了他为云家报仇。”
“柳茴,云家的事情就算没有阿古德,皇后也不会放过的,更何况他现在已经这个样子了,就是杀了他也没有意义了。”梦诗仔细观察了一下躺在地上的男子,除了比之前瘦了一点,身形还是挺像阿古德的,草原上的人大多比较高大。
“你怎么会在这里,是谁把你弄成这个样子的?”梦诗看到阿古德就有很多问题想要知道。当年她派楚岫前去刺杀阿古德,虽然楚岫最后背叛了天凤宫,可是阿古德至此就失踪了,就连凝康公主也没有出现,她一直觉得这里面定然有很多隐情。
阿古德想要开口,梦诗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现在还不能说话,有什么明日再说吧,你放心好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问你,而且我现在也不会再想要杀你了,你好好休息吧。”
“云梦诗,云梦诗!”梦诗被一阵急促的吵闹声吵醒,睁开眼睛就看到昨夜蜷缩在地上的阿古德已经靠着柱子坐起来了,他终于可以大声嚷嚷了。
柳茴抱着干粮恼怒的进来,“一大早的你喊什么喊,当心我割掉你的舌头。”柳茴看梦诗难得睡一个好觉,所以天亮以后就和车夫去准备吃的,不想打扰梦诗休息。没想到这个阿古德一大早就大声嚷嚷,吵醒梦诗。
梦诗揉揉朦胧的睡眼,看着柳茴摇摇头,“好了茴儿,给他点吃的,他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告诉我们。”
原来当年阿古德知道楚岫是来者不善,他一直都提防着楚岫,想要引出幕后之人。只是后来他为了得到那个秘密的答案,所以才和楚岫虚与委蛇。他离开草原以后,才发现锦囊里面其实什么也没有。
阿古德通过云梦诗的关系以为天凤宫就是云家,背后主使也是云家,所以他就伺机入京,想要和皇后合作。只是没想到在入京的过程中不止天凤宫的人追他,四皇子的人在追他,就连皇后的人也想要抓他,他多留了一个心眼,觉得很多人都会通过凝康公主来威胁自己。
虽然他和凝康公主无情,但是凝康毕竟肚子里怀着自己的骨肉,若是一个男孩子,将来是要继承自己的爵位的,所以他在回去救凝康的途中被皇后的人抓住。一开始那人并不说自己的来历和姓名,只是一味的抓着他对他进行严刑拷问,想要知道锦囊里的秘密。这个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云梦诗的用意,用一个锦囊将所有人的眼光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云梦诗明知道楚岫不可靠,还要派她去完成任务,为的就是让楚岫给幕后之人传递消息,将视线引到阿古德身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