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澜语走到外头,听着里头愈发混乱的声音,不过淡淡一笑。
自作孽的人,的确不可活。
出了新荣府的门,荣澜语舒了一口气。“去找过宁哥儿没有?”
周平垂头道:“找过了。少爷没什么事,说明天就能回尚文阁去。奴才跟少爷说了,新荣府不太平,往后少去。”
“宁哥儿还小呢。”荣澜语叹。
“正因为小,才需要夫人多提醒啊。”周平毫不犹豫接道。
荣澜语点点头。“也是这个理儿。不过,得给宁哥儿找个懂事的小厮跟着了。周平,你有空帮我瞧瞧。”
“得嘞。”周平痛快地答应下来。
有的人的日子越过越差,有的人的日子却蒸蒸日上。似乎天道公平,好的东西就那么多,分了这一个,那个就少一些。
然而这其中的多多少少并不由天定。荣澜语一直觉得,路,都是人走出来的。
荣澜语带着满身倦怠回府的时候,意外发现书房正厅竟然都没人。直到走到小厨房,才听见里头一片嘈杂。
“大人,您这样不对吧。”新荔的声音传出来。
荣澜语与清韵对视一眼,脚下的步伐更快。直到走到跟前,才发现身高八尺的周寒执怔卷着袖管站在厨房里揉面。
他穿着一件月白长衫,绿色宽边镶领,衬得整个人越发姿容清隽。瞧见荣澜语进门,他眼底竟有几分找到助手似的欢喜,道:“你快来,这面也太难和了。我想给你做碗面,到现在还没和好面。”
新荔站在旁边掐着腰:“大人说什么也不用两位厨娘上手。这都和了一个时辰的面了,我腰都酸了。”
荣澜语绷不住一笑,在白日里沾染到的所有烦闷在这一刻化为乌有。她同样缠了衣袖浣过手上前,站到周寒执跟前,用两根玉葱般的手指在碗里搅了搅,嗔道:“这水太烫了,怎么能和好面。”
周寒执哦了一声,从旁边乖乖端来一碗凉水倒在里头。“这回呢?”
几位厨娘知趣地退出去,剩下新荔看了半天,最后也被清韵拽了出去。小厨房里,就只剩下荣澜语与周寒执二人。
“今日父亲也不回来?”荣澜语问。
周寒执颔首。“爹爹在盛京有几个好兄弟。每次回来都要挨处闹一闹。”
荣澜语一边说,一边熟稔地把温热的水倒进面里,另一只手翻来覆去,很快便将散沙似的面揉作一团。
“剩下的我来,你教我就好。”周寒执从她手里接过奶白的面团。
他的手指修长,指节分明,瞧上去好看又清秀。荣澜语呆呆看着他揉起面团,虽然姿势不大熟练,但胜在力气浑厚,竟也真的有几分意思。
瞧着他白皙的肌肤上渗出微微的汗珠,荣澜语从怀中摸出锦帕替他擦一擦。却不想人家太高,荣澜语要踮脚才能做到。
这一踮脚,脚下的花盆底便又不稳,她的身子重重向周寒执倒去。
周寒执正跟手里的面团较劲,忽然感受到身边的人一软,赶紧侧身来接。如此,两个人重重倒在了地上。
好在厨房的地也干干净净。
周寒执的双手没派上用场,因为荣澜语已经乖乖躺在了他宽厚的胸脯上。周寒执垂头能看见荣澜语羞红的脸,加上她软软的身子压在自己身上,周寒执觉得心跳不知漏掉了多少拍。
鸦羽睫毛轻抖,荣澜语咬着嘴唇从他身上起来,指了指自己的鞋子,委屈巴巴道:“这鞋不稳当。”
周寒执站起来,荣澜语正好到他的肩膀。
清隽的脸上挂着淡淡笑意,一双桃花眼几乎要把她吞没。周寒执顾不得什么黏软的面团,眼底只剩下荣澜语。
夕阳笼罩着二人,一个白衣翩翩,一个姿容柔美。
周寒执忍不住低下头,用力一吻。
这世间的面,哪有吻甜。
二人折腾了半天,到最后还是请金于二位厨娘打下手,总算才在日落前端出两碗热腾腾的面。
还是原来的葡萄藤下头,原本的桌案被换成了一个硕大圆润的木桩。木桩经过打蜡抹油,如今没有毛刺,只剩下光滑的表面纹理,瞧着古朴自然,颇为雅致。
荣澜语亲自酱的两碟牛肉摆在旁边,又有人端来葡萄汁,便是二人的晚膳。
听荣澜语说起荣秉山的事,周寒执抬眸问道:“你若见不得荣家落魄,倒也不是没有法子。”
荣澜语摇摇头:“我没那么多管闲事。只不过,若是真的判罚太狠,我怕宁哥儿……”
“那倒不必担心。皇后月前诞下麟儿,想必皇帝很快就会下旨大赦天下。不过两箱珠宝,比起那些巨贪大饕们不知强了多少。”
“大赦天下?”荣澜语听见这话,忽然灵机一动。
周寒执早知她的心思,毫不犹豫道:“到时候,父亲母亲也有回来的可能。即便不回来,趁机求个安置,谋个梧州的清闲散官也是有可能的。你放心,到时候我会向陛下奏请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