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抿唇,眼里有些艳羡,有几分尴尬笑道:“倒是我多余了。”
柳云月早已不把荣澜烟放在眼里,脱了外头的袄子,换上象牙五彩菊的比甲,柔声道:“夫人这么说,月儿不知如何自处。”
“咱们两个就不必说客套话了。”荣澜烟摆摆手道:“你争了我的宠,我不敢怪你。我只是想知道文轩这些日子在官场上如何。那毕竟是咱们两个终身的依靠,你多跟我说一说,我心里也有底儿。”
她这样捧着人聊天,柳云月到底年轻,脸色缓和不少,笑道:“夫人放心便是。如今我与通政使夫人交好,咱们大人的前程指日可待。”
“通政使夫人?”荣澜烟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是啊。”柳云月跟前的小丫鬟笑道:“夫人您不知道通政使夫人有多喜欢咱们柳姨娘,连那上贡用的经书都是姨娘亲手抄的。”
“是这些吗?”荣澜烟按捺住剧烈的心跳走到书案前头,懒懒翻起几本,见那蝇头小楷齐整又秀气,不由得赞道:“果真柳姨娘好笔法。”
“也是近来为了通政使夫人才练的。”柳云月从书案旁边找出几本从前写过的字帖,“瞧瞧,从前我写字是瘦金体,如今生生扳过来了。”
那一字一句,在荣澜烟眼里都是对莫文轩的情谊。她喉头一噎,僵笑道:“柳姨娘为了文轩,真是煞费苦心。”
柳云月淡淡一笑,病西施般的脸颊染上几分红晕。“能为表哥做事,我很高兴。”
荣澜烟深深吸了一口气,扭头道:“不错,这样我就放心了。对了,你妆案上那黄花梨镂雕的镜台瞧着极稳重,是珍宝阁的手艺?”
柳云月顺着荣澜烟视线的方向看去,嗯了一声道:“夫人要是喜欢就拿走,我嫁妆里还有一套。”
荣澜烟怎会答应,心道我要是真拿了,只怕你转身就去告状。于是她只是夸赞了几句,又请柳云月有事一定要相告,这才扭头走了。
小丫鬟送走荣澜烟,很是纳闷地问柳云月:“夫人特意过来真是为了听听大人的事?”
柳云月摇摇头。“没想明白。不过,这个女人可没有面上这么好对付。你去,把她摸过的东西都扔了。”
“那经书也扔?您好不容易抄的。”小丫鬟有些心疼。
柳云月转转自己酸疼的手腕,垂眸道:“扔吧,我不放心她。”
另一边周府里头,荣澜语正准备迎贺新年的时候,府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青石红檐小院里,站着一位身穿胭脂红点赤金线小袄的少女,身下着杭绸百褶裙,翩然若仙,貌美如画。她瞧着地上的一对墨彩通景山水绣墩,甜甜笑道:“钱夫人送来的这对绣墩真好看,我都不知道拿什么回礼了。”
话音落下,并听见门子传话,说是步军副御领夫人求见。
“怎么是副御领了?”清韵诧异地问。
新荔略知一二,在旁答道:“听说是赵大人所带的步军抢夺百姓财物,所以他受了连带之罪。不过也有传闻,说那财物其实是赵大人想要,那位军士不过是替他受过罢了,也不知道真假。”
“赵府也不至于困难成这样吧,怎么会抢夺百姓财物呢。那赵府老太太的手里,据说也攥着好几间铺子呢。”清韵摇头道。
“叫人进来吧。”荣澜语心里有个猜测,却没说出口。
大伙都还记得上回荣澜芝来的时候是何等嚣张跋扈,张口就是你们周府这里不好,那里不好。连清韵都感叹荣澜语没把她撵出去。
没想到,这次过来,那荣澜芝竟像换了个人似的。上回花枝招展的人今儿竟只穿着一身素面长袄,发髻上只剩下一根木簪,通身再无长物。
两个丫鬟好教养,谁也没多问多看,依然像上回一样奉上熟水点心。那点心也很寻常,不过是枣泥酥和糯米桂花糕,没曾想荣澜芝竟然用得狼吞虎咽的。
待用了七八块,荣澜芝方才恹恹开口道:“你知道了是不是?你故意的是不是?”
荣澜语恍然不解,一双水润的眸子看向她,眼底颇有好奇道:“大姐这话什么意思?”
荣澜芝咬咬牙,一张脸有些疲态道:“你那软缎,怎么好端端的,忽然就不卖了?”
“自然不卖有不卖的道理。”事关铺子的事,荣澜语自然不会告诉她。
□□澜芝不肯罢休,气恼地起身道:“你不卖了,怎么把那些主顾都带走了?我那软缎,一匹都卖不出去,怎么回事?你说,是不是你在搞鬼?”
她这边说完,新荔哇的一声道:“大姑奶奶,那软缎的制法方子,真是您拿走了?!”
荣澜芝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心虚,但很快便道:“那东西也不是只有你们一家能制出来,我那婆母手里好些绸缎铺子,自然也有能工巧匠,能制出那软缎来。”
“是吗?”荣澜语哦了一声,放下手里的熟水,拈了一块枣泥酥慢慢嚼着。
枣泥的香甜蔓延开来,让人心情舒畅。她笑笑,春风拂面似的,看着荣澜芝道:“大姐又何必敢做不敢当呢?”
“我……”荣澜芝想想自己如今的形势,不由得跌坐在椅子上。
“今天我婆母和我丈夫一道骂了我一顿,我……我造的这是什么孽啊……”她差点就要鬼哭狼嚎出来,可新荔很快清了清喉咙,提醒她这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