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在怀念周寒执的母亲。但这份情感之所以真诚,却是因为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周平听见这话,双眼一热几乎就要哭出来。三年了,他从没听见过任何人说出这样思念老夫人的话来。
眼门前,荣澜语双手轻轻接过所有银子,烛光照着白银,闪着光映照着她柔和的肌肤。她却没有收下的意思,而是反问道:“这银子在府里搁了多久了?”
周平颔首,抹泪“大概也有两年了。这些银子是老夫人一锭一锭存出来的,大人不舍得用呢。”
荣澜语嗯了一声,又轻轻把银子推到周平眼前道:“钱财都是身外之物。难得的是这银子承载着老夫人一片慈母之心。我虽然刚嫁过来,但往后也视老夫人为娘亲了。这二百两银子是娘亲的遗物,咱们怎么好随意花销。不如供在祠堂里头接受香火,也算是我们一片孝心。”
“这银子原本就是供在祠堂里的。”周平暗想。二百两雪花纹银搁在眼前,换做谁不动心,偏偏真的就有人把亲情放在前头,宁愿让银子去吃香火。
那么巧,这两位主子还凑到了一处。
周平心里暗自替自家大人高兴,忍不住就挂在了脸上。可该劝的话还是要劝。“夫人还是自己留着花销吧。咱们府里空空荡荡,连侍候的人手也不够,有的是花钱的地方呢。”
“这我自有主意。你不必放在心上。夜深了,你把银子送回祠堂去吧,再着人看管好。”嘱咐完这些,她才又想起周寒执来。
“大人今晚都不回来了?是嫌我坏了规矩,自己掀了喜帕,又开口与人说话了吗?还是怪我不该与协领夫人顶嘴?”
“哪能呢。”周平摆摆手,把不该说的话咽下去,挑好听的说道:“大人不是看重规矩的人,只是实在有事,往后会与您解释的。至于协领夫人那,大人心里明镜的,只是也有苦衷,夫人想做什么就做,大人最是宽厚的。眼下您先安歇吧,明日还有事。”
荣澜语嗯了一声放下心来,嘱咐新荔把周平送出去,这才由着清韵卸了妆容,静静躺在了榻上。
她很想知道,新婚之夜,周寒执到底去了何处。可转念又释然,她嫁过来时的打算,只是尽好当妻子的责任,且过好自己的日子。
到底是折腾了一日,这些念头在脑子里不过闪了一会,便很快沉沉睡去。
早上,荣澜语被清韵唤醒。瞧着清韵脸上挂着舒心的笑,荣澜语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道;“怎么这么高兴?”
清韵赧然道:“府里没有长辈,那些奴才围着我叫姐姐,我一时竟像回到了咱们荣府似的,早上的几分不舒服竟都散了。”
“刘妈妈当初不是说,这就是周府的好处了。”荣澜语也笑。阳光透过窗棂撒在她姣好的面容上,简直像天仙落在凡尘里。
清韵想不通,这样美的夫人,周大人怎么就舍得在大婚之夜撇下。然而荣澜语自己不觉得周寒执不对,相反这一夜睡得很舒坦。
“姑娘要吃些什么?府里有两位厨娘,倒是不用我娘亲了。”清韵替她梳了妇人常用的发髻,光滑乌黑的发丝上简单用了些宝石红的珠花,又着一袭能够修饰腰身的长裙,妩媚与清丽便集于一身。
“刘妈妈也操劳这些年,让她歇歇多好。”荣澜语叹道。“我还是想亲自下厨。时辰还早呢。”
“哪有这样的规矩,刚入门第一日就进厨房。”新荔埋怨道。
“是,不过夫人去厨房瞧瞧也是好的。听说昨晚大人后半夜才回来,想必是不愿意打扰夫人,便在书房睡下了。”清韵道。对于大人不跟自家主子圆房的事,她昨晚也想明白了。左右府里没有长辈规矩,两个人愿意怎么着就怎么着,只要主子高兴就成了。
“你们别叫他了。”荣澜语到底还是不习惯身边多一个人,但一想到昨晚那群白眼狼亲戚,再想想祠堂里早逝的亡母,她对周寒执就多了几分心疼。“咱们先去厨房瞧瞧,做好了饭再叫他不迟。亲戚们都堆在协领大人家,咱们只去那一处敬茶就行了。”
“要我说,大人和夫人的茶只该敬给咱们府上的周老爷。哪就轮到她们这些当姨母舅母的了。可周老爷也是奇了,自家儿子成亲,怎么就不露面?腰伤又怎么样,抬也得抬来了。”新荔一向心直口快,忍不住念叨道。
荣澜语屈了食指轻轻扣在她的脑门上,嗔道:“老爷也是你能议论的吗?这可不是咱们荣府了。想必是腰伤着实严重,要不也不会如此。等过些日子,咱们要备些厚礼去看看的,到时候再敬茶也不迟。”
几人说着话,便热热闹闹地往厨房去。书房距离荣澜语所居的正室并不远,这声音便能传进周寒执的耳中。
他翻了身起来,眼底比昨日多了两抹血丝。
随手推开窗透气,便见府里的烟囱此刻正散着袅袅的轻烟。近处,树上的绿叶虽少,但足以点缀得院子里有些生气。一对喜鹊站在枝上,叽叽喳喳地说话。
周寒执怔了怔,朗声喊周平,问他大清早的,府里怎么有人生火。
“大人,您不用早膳,还不兴新夫人用膳呐。”周平笑着答。
周寒执这才想起来。府里多了一个人。
一个自己掀了喜帕,站在原本属于他的屋子里像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比比划划的人。
他没等多想,窗前已经有一个红艳而美好的身影闪过,随后是一张笑脸映入眼底。像被泉水洗过一般似的,她的笑意那么透亮。
“周大人,我们一块用膳,可好?”
第10章 要跟我过一辈子吗
周府的宅子虽大,但能用的桌子却没几张。周寒执还在想,这早膳去何处吃。没想到眼前娇俏的女子竟把他引到了葡萄藤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