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偃了火气,这才想起,她从早上折腾到现在,连安生饭都没吃几口。
“我们去吃碗面。”周寒执的声音依然冷淡。
“你说什么?”荣澜语蹙着眉,耳边凌乱的碎发轻柔柔挠着她的脸颊。
可周寒执没跟她解释,一双大手抓过去,便把小小软软的手握在手心里。
□□澜语的手心里全是汗,又羞又臊,不想被这么抓着。可人家的力气太大,她挣也挣不出去。连身子都随着人家的方向走。
直到走到一家小摊前头,周寒执朗声道:“师傅,今日要两碗汤面,一份牛肉。”
“得嘞。”那绑着汗巾的老者连连点头。“大人是领着家眷来的。哈哈,真好,老朽还以为,大人这辈子都打算一个人来吃老朽的面了。”
周寒执未曾应声,又看向荣澜语淡淡道:“你不饿?”
荣澜语想说不饿,但热油裹挟着葱花的香气穿过来,还有一股股独到的面香,让她顿觉腹中一空。
“咕咕咕噜……”
荣澜语伸手按住自己的肚子。
“咕咕咕咕……”
周寒执别过脸,终于没忍住笑意,脸色轻快道:“师傅快些煮吧。”
眼下还没到夜深的时候,但这条巷子口却也有些深秋的宁静。借着旁边酒铺明亮的羊皮灯,二人对坐在油亮的木椅上,旁边的炊烟升腾,把卖面老人笼罩在里头。
棱角鲜明的脸上,一双撩人的凤眸锁住荣澜语的面庞。“吃了面,我哪也不去了,咱们回府。你跟我讲讲白天的事,可好?”
荣澜语一怔,双手托住脸颊。“你不喝酒了?”
“不喝了。”周寒执垂眸。眼前的女子清丽可爱,他再多看,怕是就要陷进去了。
“往后呢?”荣澜语问。可问完又后悔,哪有一口气吃一个胖子的好事。于是自己又补道:“往后不该赴的宴,不该喝的酒,咱们就少喝一些。”
咱们就少喝一些。
咱们。
周寒执颔首答应。
这会,热腾腾的面已经端来了。那碟酱牛肉也香气扑鼻。荣澜语食指大动,挑了一筷子牛肉塞进嘴里,双腮鼓得像仓鼠一样。
五脏六腑都被热汤滋润得舒舒服服的,荣澜语心情大好,看着眼前的人道:“你知道吗?我今日进参议府之前,还真有些担心。从前母亲可没带我见过什么大官,可参议夫人极好相处,还跟我讲了许多你的事。我做的点心她也喜欢极了,还说要我以后经常去府上找她……”
周寒执认认真真听着。可这些话怎么听,怎么像是一位受外头长辈夸奖的孩子回家后跟自己家人炫耀一样。
他从前真不知道,一位女子能藏着这么多面。她又能把家里的事料理得井井有条,让你连吃饭都像在写诗似的。又能像一位孩子似的,眼里闪着光,说些简简单单的事。
“你不觉得神奇吗?我和参议夫人这么投缘。”荣澜语见他没反应,撂下筷子问。
“理所应当的事。”周寒执淡淡道。
发着光似的小人儿,谁会不喜欢呢?
“对了,我大姐今天说的那件事你知道吗?参议大人退下去之后,很快就会有个缺腾出来。参议大人既然是你的恩师,会把这个缺儿给你吗?”荣澜语问。
周寒执摇头道:“参议大人的心思摸不透。不过这些日子,他放了一道策论出来,要我们各自写一写。我猜大概与此事有关。”
“唔。那你会写吗?”荣澜语很少接触官场的事,也不明白官场上的人到底在忙些什么。
“一会回书房,我写给你看。”周寒执说道。
“不用避着人吗?我看从前二姐夫也常来家里小住,可每回写什么东西,都要请几位学究在府里,关着门,连侍候茶汤的都不让进。”荣澜语吃光了碗里的最后一根面,只剩下几块油亮亮的葱花。
周寒执撂下筷子,笑道:“在周府里头,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见谁就见谁。”
荣澜语垂下头,拿筷子挑着葱花玩:“从前在荣府也是这样的。大概,我也算是有福气的人了。对了,明日木匠坊的人过来送桌椅,我要忙着布置咱们的府邸。你只管去盐运司忙你的,既然婚事假已经结束,明日可别迟了。”
周寒执点点头答应下来。
等二人回到马车跟前,周平已经饿得垂头耷拉脑了。“奴才一回头,您二位就不见了,也不说一声。”
荣澜语不好意思地笑笑,“回去叫清韵给你烀肘子去。”
可周平看见两个人和和睦睦的回来,心里比吃了蜜都高兴,不过嘴上念叨几句故意惹主子心疼罢了。
如此折腾回了府,果然周平被清韵叫着去用晚膳。荣澜语则跟着周寒执进了书房,想瞧瞧到底策论是什么玩意。
周府的宅子很大,但荣澜语总觉得书房是周寒执的私密之地。因此除了用膳,她极少会过去打扰他。但今日是得了周寒执的许可进来的,就跟从前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