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澜语逗了逗她怀中的奶娃娃,见他的眉眼与伯父十分相似,便松开手淡淡道:“哪有不受委屈的日子。”
那位妾似乎有些安慰,却又意难平地叹道:“几位姑奶奶还是命好,不像咱们。”
荣澜语自知这样悲天悯人的心态劝也无用,只安慰了几句,又塞给两个弟弟之前准备好的金元宝,便扭头带着新荔往外走。
那么巧,周寒执也从屋子里出来,身后是荣澜烟在送着。
二人相视一笑走到了一处。荣澜烟心一堵,不敢再看,扭头便钻回了屋子里。
这边,荣澜语还没等开口,周寒执已经气得上前按了她的眉心道:“你怎么又被欺负。”
荣澜语感受到那只温热的大手触摸着自己,又痒又羞,赶紧低声告饶道:“没有的事,我方才可厉害了。”
周寒执嗤笑,颇嫌弃道:“你总觉得自己厉害。”
“怎么就不厉害呢?”见他拿开手,荣澜语多了些底气,一边跟他往外走一边说道:“她说我母亲,我也没给她好听的话。长辈就了不起?是我的祖母就可以不讲道理了?”
周寒执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荣澜语却有几分不好意思,看着他英俊又魅惑的侧脸道:“祖母让你难堪了是不是。我下回不这样了,她说几句就说几句,我忍着呗。”
“忍着?”周寒执抬眸看向她。
荣澜语怔了怔。
便听他冷着声音,手指又懒懒敲在她的眉心道:“遇事就忍着,是我教你的道理吗?”
第34章 足以改变一座府邸
谁也不知道荣府那顿晚膳用得好不好, 但周府眼下却真的热热闹闹。
正厅里头,窗棂上贴着如意和合的剪纸,红鲤鱼灯笼照亮整个屋子。小丫鬟们特意梳了喜庆的双垂髻, 系好红绸绢花,换上了绸缎铺子送来的新衣裳。
今日是二十三, 有着蒸馍吃面食的规矩。所以荣澜语一回府便开始忙活起来。她亲自选了干干净净的猪肉剁成馅,又用花生油加盐炒熟, 加进豆干豆角搅一搅, 便是香喷喷的馅料。几人在正厅里围着坐, 慢慢悠悠地把馅料塞进一个个小面团里。
刘妈妈坐在一边捣蒜, 听着几位丫头热热闹闹地说话。
一会是新荔吵着要压岁钱, 一会是宋虎抱着孩子来拜年。
这样的热闹时不时传到书房里,周平急得猴崽子似的, 接连催了几遍,总算催着周寒执撂下笔也进了正厅。
一进门, 便瞧见穿着浅粉夹袄的荣澜语,鼻尖上沾着一团白面, 可爱又俏丽。
“你来了。”荣澜语笑笑, 把手里刚捏的白面兔子递给他看。周寒执望着奶白的兔子却并不怎么待见,两根手指轻轻一捏,便把白面兔儿捏扁了。
荣澜语顿时气得脸都红了, 一边拿小拳头狠狠砸着他的手, 一边咬着牙骂周寒执不是人。周寒执懒懒一躲, 染着十足疲惫的一双桃花眼总算带了些弧度。
旁人谁也不管,一个个就知道看热闹,气得荣澜语一口气说不做晚膳了,大伙才真正过来哄她。
如此一折腾便入了夜, 只剩两个人围着火炉消食,下人们也各自收拾去了。
这样一静谧,二人反倒不知该如何相处,一时便都没做声。外头已经有性子急又富裕的人家点起烟花爆竹,响彻云霄的声音与开到奢靡的绚烂并存,是只有新春才有的热闹。
望着外头,荣澜语心里一酸,忽然开口道:“不知我父母能不能也能瞧到烟花?”
说完,她扭过头,水盈盈的鹿眸盯向周寒执,认真道:“周大人,你见过流放之人吗?他们会经历什么?之前听人说那里雪才到地即成坚冰,一望千里皆茫茫白雪,果真如此?”
山间清泉般的双眸配上粉唇雪肌,让周寒执眼神倏地收紧。他吞了一口茶,淡淡道:“岳丈流放之地是梧州,虽有白雪,不过三月,不至于太过寒冷。再者,荣家如今在京为官者不少,那梧州坚守多少也会徇情。之前莫大人还说梧州坚守曾与他有旧,想必也会照看一些。”
这话透着多少心虚,只有周寒执自己知道。毕竟流放者其实大多历经磨难,即使不死也会脱好多层皮,能活着回到原来生活的地方几乎就是奇迹了。
但此刻的荣澜语却信以为真,看着烟花的绝美脸庞上多了些安慰与和缓。
然而,这神色不过一瞬,她便又黯然下来。
周寒执以为她意识到了自己的话真假参半,没想到荣澜语却扭过头来,认认真真看着自己,把方才对父母的担忧变成了对自己的心疼。
“至少我的父母亲还在呀。往后山高水长,也一定会有再相见的日子。可大人你,却再也瞧不见自己的母亲了。我不敢想,你有多难过呀。”
几年以来,周寒执不知听了多少这样的话,有人是出于对他的关切,也有人是出于礼节性的问候,可从没有谁能像眼前这位少女一样,一脸真心实意的思念着自己的母亲,担心着自己。
周寒执甚至有些不相信。毕竟小半年前,二人还半点都熟稔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