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琼枝——阿瑶也
时间:2022-04-13 07:23:23

  她想过去看,环在腰上的手便松开了,任由她去。
  柔兰抬手掀开帘子,朝宽阔的街道看去。
  不远处有一行人极为瞩目,为首的是穿得喜庆的喜婆,后头跟着抬红箱的小厮。看模样,似是今日有人办喜事。
  她想起从前宁家姐姐出嫁时的情景,两家人专门择了好日子,到了吉时,便锣鼓喧天地上门来迎人。
  那时她挤在人群里,看着那软轿离开,心中想的皆是宁家姐姐前一日同自己说的掏心话——
  念念,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得其保护,终老一生,是一辈子的福气。
  只可惜,时过境迁,什么都变了。
  柔兰收回手,垂眼坐着,放在膝盖上的手轻轻攥起。
  在她没注意到的地方,祝辞一直注视着她,视线未移,似在思索。
  *
  除了祝府,祝家二爷在外名下还有几座宅子,其中一座在永州的边郊,叫作兰园。
  下车的时候,柔兰跟在后面走进来。
  等到站在兰园门外,看着面前装潢丝毫不亚于祝府的宅子,她好生怔了一瞬。
  祝辞已经进去了,赴白招呼她跟上,悄没声地同她说,“想什么呢,尽出神。”
  柔兰摇摇头,赴白又神秘笑笑,道:“这里是二爷近日才新置办下的宅子,从前二爷宅子,都叫竹苑,你知道不知道为什么这座却叫了兰园?”
  柔兰想了半晌,仍是摇头,赴白只好说:“好吧,想不出来就算了。”说着背着手哼着小曲儿进去了。
  柔兰走到大门下,抬头看着牌匾上字迹遒劲的两个“兰园”,不知想到什么,心里忽然被轻轻撞了下。
  她又想,应是不会的。
  这般同自己说了,她才匆匆跟上赴白。
  推开书房的门进去的时候,祝辞正站在窗边的书桌旁,两扇木窗朝外打开,外头的天光照亮他半边侧影,如画中走出来的郎君。他垂着眼眸,手中持着半开的信封,视线扫过,正在看信。
  柔兰不想打扰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倒茶。
  祝辞的声音便响起,“吃食在桌上。”
  柔兰看过去,赴白已经让人将膳食备好了,她没想到他竟是说真的,怔然下连忙摇头道:“柔兰方才进来时垫了些糕点,不会饿了。”
  见她慌乱,祝辞低声道:“好。那一会儿再吃,先看信。”
  什么信?柔兰眼里浮起疑惑,循着方向看到桌面,上面放着一封未拆封的信。
  “给……我的?”
  她在祝辞应答的目光下走过去,将那封信拿起。
  她如今到了这般地步,还有谁会写信给她?
  柔兰想起什么,心中闪过一个名字,不可置信之下,将那封信拿起来。只见信封正中一行字——“念念亲启”,字迹龙飞凤舞,有些潦草,但可以看出写信之人急切的心情。
  她几乎是瞬间便红了眼睛,已看出那字迹是谁,打开那封信。
  “吾妹念念……”
  她慢慢看下去,眼泪模糊了视线,几乎要看不清。信的内容不长,却是在报平安,与询问她如今的处境可好。
  等到看到信件最后一行“兄顾忱”,她便再压抑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啪”的砸落到信纸上,层层晕染开。
  柔兰抬起头,窗边男人正看着自己。
  因为逆着光线,她看不清他眼中情绪,却能感觉出来他是纵容的,没有制止,也没有责备。
  不知为何,此时她心中竟突兀地升起想要跑过去抱他的冲动,只是,才走过去几步,因着理智控制,才便停下了,只攥着信纸看着他。
  “哭成这样,传出去别人还以为祝二爷欺负人。”
  祝辞目光凝着她。
  柔兰有满心的话想问,踌躇着,到嘴边只能化为一句:“二爷是怎么……”顿了好半晌,才轻声道,“怎么知道我哥哥的下落?”
  她心中疑问的同时,却更为害怕。二爷既然能让哥哥的信到自己手中,自然已经将她的所有事情都查清了。
  她叫柔兰不错,前面却原有一个顾姓,去岁顾家的事情闹起来,影响很大,东溪离永州又近,他不会不知道这些事情。
  可二爷既然知道了,还会留她吗?
  小姑娘眼中泪花仍在,看着他,有慌乱从心底涌上来,忐忑地看着他。
  “别哭了。”祝辞道,“你哥哥没事。”
  “可是二爷……”
  祝辞神色浅淡地盯着她,微微眯起眼,“邵同奚与我说过,若是女子哭了,兴许是可以用嘴堵的,你也想让我这么做吗?”
  柔兰没料到他这般说,赶紧将眼泪咽回去,忙摇头,“不是。”
  祝辞见她乖乖收了眼泪,这才满意了。
  他绕过她,走到交椅旁敛袍坐下,修长身躯笼出好看的弧度,“这些事情你不用担心。若是连一个你都保不住,我祝辞的名号,也可以丢了。”
  柔兰安下心,这才弯了弯唇,小声问:“那二爷需要柔兰做什么吗?”
  二爷护她,如果可以,她不想成为二爷的负担。
  “需要,”祝辞闻言,抬眼看了看她,唇边噙着薄薄的微笑,“你去吃饭。”
  柔兰一愣。
  *
  晌午的时候,赴白忽然进来说:“二爷,缪家派人来了,原本去了祝府找不到您,还是府里的小厮派人过来传的消息。”
  是上次说停了祝家与之酒行生意的那个缪家。
  旁边,柔兰正低着眼,专心致志地磨墨,没有注意到赴白说的话。
  祝辞淡道:“他想说什么?”
  赴白摇头,想到什么,抬头看了看柔兰,又低下去道:“好像是……想请您过去商议酒行的事情,然后、然后想请您赏脸去缪家,参加婚宴,就是缪家独子缪世易与东溪全家的婚事。”
  赴白的话才落下,柔兰研墨的手忽然便停了,似有些愣怔。
  祝辞并未表态,只道:“什么时候?”
  “婚宴就在明日。二爷拿捏着主意,可要去参加这婚宴?若是不去,我也好去回了那小厮。”赴白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男人的脸色。
  祝辞神色淡淡,摩挲着拇指的白玉扳指,却没有说话。
  半晌,他忽抬眼看向始终沉默的柔兰,淡淡道:“愿不愿意去?”
  柔兰对上男人的视线,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忙低下头,“二爷决定便是。”她对缪世易没有什么感情,自从上次那件事情后,她便与从前的世易哥哥彻底撇开关系,并不在意这些。
  “那就去吧。”
  祝辞说完,看向赴白,意味深长地道:“缪家亲自派人来请,总不能让人家,败兴而归。”
24章 “念念这样说,很容易让……
  兰园占地不小, 院里栽了许多花花草草。
  下午休息的时候,天气尚好,柔兰闲着没事, 蹲在院子里的花圃边捯饬花草。
  赴白不知道从哪回来, 刚刚放下衣袖, 龇牙咧嘴地揉着胳膊, 柔兰看见了,站起身道:“你怎么了?”
  小姑娘的身影被掩在环绕的花丛后,方才赴白没看见她, 此时见她出来, 吓了一跳,忙摇头, “没事没事。”
  柔兰见他脸色不对, “你受伤了?”
  “没呢, ”赴白悻悻, 想起什么很是愤恨,“都是松萝那丫头搞的,一没说对话就动手, 我嘶……好痛。”
  柔兰道:“我那里有药,只是在祝府里, 等回去了再给你拿。”
  “不用, 这要上什么药,我又不是什么精贵人。”
  柔兰抿唇笑笑, “你与松萝凑一块倒是合得来。”说着蹲下身, 继续摆弄花草。
  赴白急眼了,跳脚道:“谁与那个暴躁丫头合得来,我若不是让着她, 她早……”顿了顿,赴白注意到她手上娴熟动作,觉得新奇,过来蹲下问道,“柔兰,你懂这些啊?”
  二爷接手兰园的时候,这些花圃就在了,只是时日尚短,下人们还没来得及照顾这些花,因这花长势好也没去管,没想到她会捯饬花草。
  柔兰想了想道:“从前照顾过。”
  赴白抱着膝盖,蹲在她身旁聚精会神看她手上,自顾自道:“二爷从前不喜欢花的,原本这个园子到了二爷手上,我以为二爷会命人将这些移了。还好留下来了,这花还怪好看的,我不懂这些,这花叫什么?”
  “木槿花。”柔兰抬头看向他,“你不是自小便在二爷身边伺候的吗?”
  赴白一怔,讪讪笑笑,掩饰说着,视线又往木槿花上飘:“我、我总有些事情记不得的。”
  “还有,我原觉得你像闺阁里的小姐,这些事情不应该你做。”
  柔兰停在白木槿上的手顿了顿,半晌,低声道:“你能同我说些二爷的事情吗?”
  “你想知道什么?”
  她想了半晌,剪去花枝上多余的枝丫,“我能知道的。”
  赴白讶然地看着她,好半晌说不出话。
  柔兰等了许久没等到声音,转头看过去,赴白被她一看,这才回神,却摇摇头道:“很多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祝家这潭水,踏进来不是好事。”
  他犹豫再三,“二爷一个人很久了,如今好不容易你来了二爷身边,希望你能让二爷宽慰一些。”
  说到这里,赴白便不再多说,像是怕说多了会不小心说漏什么,于是松开抓着衣衫的手,起身转身跑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柔兰蹲在花圃边,睁圆了眼睛,静静看着。
  *
  已是十月中旬,夜色降临得早,柔兰进屋子的时候,里面掌了几盏灯。
  跳动的烛火将男人侧影投在墙上,她站在旁边,专注看着那侧影,从半垂的眼,到高挺的鼻梁,到嘴唇。
  她总觉得看不透他,一如从前她的感觉,二爷像是一团雾,捉摸不清。
  二爷温雅,对人总是笑着的,可她觉得不对。
  她正仔细看着,祝辞忽然抬眼,看向她,唇边微扬,“进来也不说话。”
  柔兰走过去,见砚台墨迹半干,主动揽了研墨的活计,“二爷今晚不回祝府吗?”
  “你不喜欢回去,那就不回去。”
  柔兰没想到是这个回答,看向他,“柔兰没有不喜欢祝府,二爷在哪里,柔兰就跟到哪里。”
  她说得认真,祝辞回望着她,半晌,笑道:“念念这样说,很容易让人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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