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啊二哥,不知你是有意还是无心,把这种身份的女子放在身边,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婵云将眼泪拭净,见祝延面露讥诮,思索片刻,又轻声细语道:“那日三公子您,不是已经同福来酒楼的东家谈妥了吗?奴婢听说那尚稳如是二公子手下得力的,您将他招揽过来,祝家外的其他人见了,可不是也都转向您了?”
祝延点点头,“那是。”
那日他和尚稳如谈了很久,大致是暂时将祝辞抉择的事情交给他来决定,那尚稳如起初并不松口,态度坚定,但到后面也慢慢被他说动了。
祝辞为了趟生意,离开永州这些时间,这不是上赶着将权都放在他手里?更何况,若婵云说的那件事情属实……祝延哼笑一声。
枉他祝辞在外还有处事果断的名声。
“对了,祝辞有一日去了祥云楼的事情,”祝延抬眼,“你可知道?”
“奴婢只知道一些……”婵云低着头道,“二公子院子的人,口风都紧的很,打探不出来,奴婢还是去小厨房的时候,听见那些厨娘们说了一嘴,知道的不多。”
“她们说什么了?”
“二公子仿佛是去赴约的,连邵家和贺家的都去了,”婵云越想越觉得不对,“三公子,莫不是……”
一阵夜风吹来,门外头的人打了个喷嚏。
祝延不悦地皱眉,“滚进来。”
话音落下,赵锡连忙推门进来,笑得讨好,“三公子找小的什么事情?”
“你知不知道祥云楼的事情?”
“祥云楼?这小的可知道啊!”赵锡立即一拍腿,对上祝延视线,脸颊一抽,忙道,“不是,那个,小的记得祥云楼有个镇场的姑娘,叫旋玉,那歌唱的叫一绝,身姿曼妙,简直就是仙子下凡……只是旋玉姑娘难得露面献唱,若能让旋玉姑娘单独献唱,那更是了不得……”
祝延身子往前倾了些,“可是我怎么听说,前些日子,旋玉为一间雅间里的人唱了曲?”
而且据他所知,还恰好是祝辞去祥云楼的那一日。
赵锡见祝延眼神阴冷,忙低下头,“这事小的也听说了,外头传的沸沸扬扬呢,”说到这儿,压低声音,“小的还听知情人说,最近庆王来了永州,所以让旋玉姑娘献唱的雅间里的人,兴许就是……”
“庆王?”祝延眼眯起。
婵云在祝延耳边轻声细语道:“爷,庆王可是如今京城能与太子权势相抗衡的王爷,在江南一带威势不小,您要把握好机会……虽然二公子提前见了庆王,但他现在已经不在永州,您何不……”
祝延若有所思,抬头见到赵锡还腆着脸笑着,冷下脸,踹了他一脚,“还站这里干什么,出去。”
“哎哎是。”赵锡飞快出去关上门。
门关上的那一刹那,肩膀上,柔若无骨的手臂攀过来。
祝延顺着那只手臂,转头看向欲说还休的婵云,意味深长地笑了声,道:“你倒是可人疼。”
婵云低下头,轻声道:“奴婢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您……”
灯火吹灭,屋内陷入黑暗。
*
篝火发出噼啪的炸响,黑漆漆的天幕下,起伏的平原辽阔,旗帜在风中猎猎飞舞。
祝辞让她过去,柔兰走上前。
她是第一次出这样远的门,对这里陌生,方才二爷不在身边,只带着赴白去了。她心中便一直都拘着,不敢放松下来,只盼着二爷早点回来。
现在见到他,靠近了,闻到他衣裳上熟悉的沉水香气,她才略安心下来。
祝辞坐在桌前,柔兰是站着,却和他差不多高。
祝辞侧头看见小姑娘低垂着的脑袋,和仅仅露出的小巧白皙的下巴,眼中便染了笑。
像是洞察了她的心思,解释道:“方才不是不带你来,前面事情多,处理完了才让你过来玩。”
说完,小姑娘却仍没抬头。
他无奈,“恼二爷了?”
“没有。”柔兰这才抬头,微睁圆的眼睛里映着篝火的光,纯净明澈。
她是认真在回答,可唇边的弧度极好看,落在旁人眼里,便是娇嗔了。
方才不说话,竟是刻意惹他紧张么。
可这里人这样多……
祝辞看着她唇边的笑,眉宇皱起。
小姑娘并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时眉眼弯弯,娇娇软软的,是怎样的动人姿态,再加之她容貌清艳,寻常男子见了怎么能不心猿意马?他可记得,她在他屋里时,可没笑得这副模样。
一时间竟有些后悔把她带过来了。祝辞眼神微暗。
其实柔兰刚刚正盯着他衣摆上的纹样瞧——
二爷今日穿的衣袍,曾经过她的手。她会绣些东西,左右在府里无事,她便在上面绣了一株青竹。青竹疏朗,极衬他。刚刚她瞧见他穿了这一身,心中腾起不知名的欢喜,便看出神了。
反应过来,应话抬头时,嘴角便落了笑。
可二爷怎么看起来不大高兴的模样?
柔兰蹙了蹙眉,“二爷?”
她这一句才出口,便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揽过去,环着腰坐了下去。
——她这个身份,这里哪有让她坐的位置,所以她坐的只能是……
柔兰还没反应过来,微睁大眼睛。等到背后贴上男人的胸膛,回过了神,耳边便轰的一下烧起来。
不远处,似有人看着他们这里吹了声口哨,起哄笑起来。
柔兰前面没有抬头,便不知道这里坐的是什么人,可她知道人多呀,乌泱泱的几百双眼睛都瞧着这里呢……
这里人这么多,二爷难道不要名声了么。
“二爷!”柔兰小声说着,想扭头看他。
却被他更紧地环住了腰,动弹不得。
头顶,男人的声音压下来,低低沉沉的,极是好听,却不大高兴,“这是惩罚。”
柔兰懵了。
啊,什么惩罚?她方才没做错什么事情吧。
第36章 他不是好人!
不远处忽有一道朗声响起, 哈哈一笑,道:“祝二爷这丫鬟生的倒美,莫说孤身边的婢女, 就是那几个侍妾, 也没一个比得上的。”
话音落下, 对面坐着的人便立即附和起来, 言谈之间打趣祝辞,却不乏恭维之词。
可柔兰的注意力却偏了。
她震惊之下,忘记自己不该多看, 猛地抬头望去。
那人……自称什么?
祝辞所在的位置, 是两排的右侧第一位,底下隔了一段距离, 也有其他人坐着。
等到柔兰抬头看清了那正中央, 坐于高座上身着淡黄衣袍的男人, 见到那表明尊贵地位的服饰, 登时轻吸一口冷气。
那是……太子?
二爷那日不是与庆王在祥云楼一起饮酒交谈吗?庆王与太子素来不合,二爷为何会出现在太子这里?
不,应该这样说, 此行二爷确实是出来谈生意的,所以, 竟是太子专程前来这里见二爷的?
柔兰一时间忘记了反应, 只看着那高座上的人,不多时, 呼吸竟轻轻颤抖起来。
庆王岑钧, 太子岑谊有几分相像,但太子比庆王年纪更轻一些,剑眉沉目, 不怒自威,不笑的时候便惹人胆寒,心中油然而生敬畏。
她幼时曾在父亲与叔伯闲谈时,听了几句父亲沉声嘱托叔伯的话。父亲说,朝廷危险,涉及党争之事更是凶险异常,若是沾染上,便如同陷入泥沼无法抽身,所以万万莫要为了权利与地位,去攀附皇族的人。
那一日二爷带她去祥云楼见庆王,她心中只是安慰自己,只是庆王恰好来到永州,二爷才前去陪同饮酒玩乐,尽东道主之谊,并没有其他的缘故。而且那日她的注意力尽数都被二爷与旋玉吸引去了,因此更没有想那么多。
可是如今,二爷竟又见了太子……
那可是朝廷党争之中,两个权势最大的皇族之人。
不知为何,柔兰心中竟仿佛被一双手捏了一下。
她这段时间一直在二爷身边伺候,原只以为二爷便如寻常家的温润君子,即便有时处事果断不留余地,与他性子有些不符,可她仍只认为那不过是二爷掌家,迫不得已,可什么时候,二爷出趟门与人谈生意,竟连太子都惊动了,还专程请二爷到此处吃酒。
这些事情,她从头到尾,居然毫无察觉。
柔兰愣怔间想了许多,目光便忘记了移开,只盯着太子看。
旁边有人看见柔兰这般,笑着打趣道:“祝二爷,你这美人莫不是被太子殿下勾了魂?你可得小心些,不然身边好不容易得了个贴心的美人,才见太子殿下一面,心就不知是不是到殿下身上去了。”
这话才说完,柔兰反应过来,连忙低头。
她失态了。
虽然她方才所想与这些毫无关系,可落在别人眼里,就是明晃晃的爱慕了。
也就在她回过神的这一刹那,她敏锐地感觉到,环在她腰上的那只手,力道登时变大,将她牢牢禁锢住。
有些疼。柔兰咬唇。
对面有人哈哈笑道:“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寻常美人见到殿下被勾了魂去也是正常。”
这个恭维显然说的恰到好处,座上的太子挑眉,终于把视线从柔兰脸上移开,“上酒。”
那人立即连声谢恩。
太子看向祝辞,语气却是放的更客气了,笑道:“玩笑话罢了,二爷别把这话放在心上,二爷身边的女子,孤是万万不敢动的。”说完,立即抬手让人伺候好酒。
婢女将琉璃酒盏端上,便退下了。
祝辞扫了一眼,但笑不语。
可柔兰敏锐地感觉到,身后男人的心情似乎不大好了,若说平日二爷如沐春风,温和如玉,可现在周遭气压登时冷下来。
环在腰上的那只手锢得她有些疼,柔兰蹙眉,放轻了声音,“二爷,疼……”
说着,挣扎着,试图去掰开他的手。
祝辞依旧没有松开力气。他低下头,神情如常,看她轻颤的眼睫,轻笑着问:“刚刚在看什么?”他的声音响在她耳边,一如往常的好听。
闻言,柔兰慌乱摇头,“没什么,只是……只是我从没见过太子殿下,第一次见,心中震慑,没想到二爷今日来见的是太子殿下。”
祝辞看她试图躲开的侧脸,眼眸微微眯起。
她在撒谎。
为什么?
他知道她是第一次见太子,有些震惊实属正常,可她方才看了太子那么久,连她身后的他都忽略了,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