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消息传来,应该没出什么乱子。”
秦慕楚淡淡「嗯」了一声,却见顾剑从袍子里拿出一个檀木小盒,犹豫了一下递给他。
“这是,纪师爷让属下给您的。”
秦慕楚打开看了一眼,见到里面有一颗鹌鹑蛋大小的珍珠。
“鲛珠?”
顾剑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您的药里,刚好差这味鲛珠,属下,就自作主张替您收了,您……”
秦慕楚的脸色沉了下来,直接把那个檀木盒子扔火堆里了……
顾剑脸色一变,立刻跪了下来:“属下有罪,再也不敢了!”
秦慕楚面色微寒,将眸子转向了别处:“退下吧,下次再自作主张,左手右手自己选一只。”
“是!”
半夜,尉迟暮雪是被小腹里传来的一阵剧痛疼醒的。
特殊时期,估计是夜里吹到了凉风着了寒,她靠着树上,小脸煞白,额头上全是虚汗,连动弹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拿出口琴,想召唤步不离,抬眸,却对上一双幽深的瞳孔。
秦慕楚就靠在她对面的那棵树上,睡眠极浅,基本上一有什么动静就醒了。
“相爷还没睡?”尉迟暮雪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声,心想这下死了。
“尉迟大人这是起夜了?”
秦慕楚慵懒的靠在树上,一条腿放在地上,一条腿曲起,一条手臂随意搭在膝盖上,隔着明灭的火光,可以看清他一双凤眸里的戏谑。
尉迟暮雪有气无力的白了他一眼,抿了抿有些苍白的唇,竭力的爬起。
“一个人敢不敢去?”他的唇角依然勾着一抹玩味。
尉迟暮雪不想理他,整个人头重脚轻的,但只想快点走,结果踩到树枝脚底一滑,整个人直挺挺的往火里栽。
整个大脑宕机一般,只觉得离那团火越来越近,瞳孔骤然一缩……
她根本没有看清秦慕楚是怎么起身的,只感觉面前有一阵风拂过,她被一双胳膊一揽,下一秒,就被一把横抱起。
“梦游吗?”
秦慕楚觉得又好笑又无奈,平时挺机灵的一个人,怎么晚上跟个跛脚老太太一样?垂眸一看,才看见她煞白的一张脸。
秦慕楚的眸子黯了一度,“发烧了?”
“你别管,放我下来……”尉迟暮雪连挣脱的力气都没有了。虽然,被这样抱着好像没这么疼了些。
她不答,他低头就将自己的额头抵了上去,烫,果然烫的很。
尉迟暮雪都傻了。
又不是她的哥哥,凭什么要用额头抵她的额头?小时候只有哥哥这样呢……
哥哥……想到了哥哥,尉迟暮雪鼻子发酸,一双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襟,动了动唇,“放下……”
秦慕楚依然抱着她,音色很平常:“不是要起夜吗?”
“我起你个头。”尉迟暮雪忍不住骂了一声,“我是要喝水。”
秦慕楚又把她放回去了,起身去给她拿水。
这次出来是带了水袋的,正要拿给她的时候想起了什么,喊了声:“顾剑”。
第66章
尉迟大人,朕馋你妹妹了
树上小憩的黑袍男子“呼啦”一声跳了下来。
他把水袋递给他:“去打点热水,还有,找口锅过来。”
“是……”
顾剑轻功绝佳,潜入城内从一户人家里取来热水和锅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秦慕楚直接将水袋递给尉迟暮雪,尉迟暮雪接过水袋喝水,发现是热的时候怔了一下。
哪来的热水?
朦胧中,看见秦慕楚架起了一口锅,淡淡的药香扑鼻而来。
她太困了,感觉眼皮很沉,像有千斤重。
但闻到那股熟悉药香的时候感觉到很舒服,像能够助眠一般。
不知又昏昏沉沉的睡了多久,感觉有人将她扶起。
“喝药……”
清冽的嗓音响起,尉迟暮雪睁眼,看见秦慕楚拿着碗,直接将药送到她唇边。
是上次喝过的那种药。像拿到救命仙丹一般,尉迟暮雪立刻捧着药碗,「咕咚咕咚」的喝下去了。
“小心烫……”
一碗药很快见了底,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药效真的好,喝完她就感觉到疼痛缓解了,这才发现,秦楚暮一只胳膊揽着她的背,她整个人都窝在人家怀里。
小脸微微一红,她立即往旁边挪了挪,从他怀里出来了,她用手背擦了擦唇角的药渍:“多谢相爷,相爷辛苦了。”
秦慕楚亲手为他熬药,搁其他臣子那里,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不过尉迟暮雪心里跟明镜似的,他这样做,不过是想拉拢她而已。
她才不会上他当!
“辛苦,有什么奖励吗?”秦慕楚唇角勾着一抹极淡的笑意,一双凤眸直勾勾的望着她。
尉迟暮雪微勾起唇角,“下次我也帮相爷熬药。”
秦慕楚:“……”
“尉迟大人这是在咒本相得病?”
“不敢,不过生病是谁都避免不了的吧。”尉迟暮雪淡淡道。
“也是,这都看尉迟大人病两回了,尉迟大人,这是又着了风寒吗?”秦慕楚一双犀利的眼眸注视着他。
尉迟暮雪点了点头。
秦慕楚的目光立刻变得几分耐人寻味了,“尉迟大人的风寒来得还真是巧啊,一个月一次。下个月,是不是还得再来一次?”
尉迟暮雪感觉到他的目光有些滚烫的落在她脸上,好似充满了一种探寻。
然而尉迟暮雪早就把自己的脸皮炼成了铜墙铁壁,一如既往的目无波澜,淡淡一笑:“相爷果然是睚眦必报,这就咒回下官了?”
秦慕楚笑了笑,这伶牙俐齿的小狐狸啊。
“不过相爷的药方倒是不错,不知道方不方便给下官一份?”尉迟暮雪趁热打铁,心想问他要到方子,以后每个月就不用那么受罪了。
“药方吗?”秦慕楚笑了:“这是本相家里祖传的秘方,是不能给外人的。”
“冒昧了。”既然如此,尉迟暮雪也没有过多的纠缠,说了句,“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天亮了,相爷还是好好睡一会吧。”
没睡多久,尉迟暮雪就被步不离用野果砸了一下,睁开了眼,对面小憩的秦慕楚也迅速将眼睛睁开了。
天还没亮,只有黯淡的晨光,篝火已经熄了,散发着缕缕青烟,有人说话的声音从路那边隐隐传来,她和秦慕楚对视了一眼,“他们来了。”
“皇上,皇上!”
尉迟暮雪立刻转身去叫厉皇,却见他紧紧抱着树,笑得一脸春心荡漾,当迷糊睁眼,尉迟暮雪的脸庞映入眼帘时,他立即喊了声:“爱妃!爱妃!”
梦里,他已经娶了尉迟玉珩的妹妹,封为了丽妃,丽妃很爱他,三年就给他生了俩大胖小子。
他都要美死了,所以见到尉迟暮雪的那一刻,还以为自己还在梦里,立刻撅起了嘴,要跟她亲亲。
尉迟暮雪吓着了,一个趔趄猛退了一步,厉皇立刻起身去追:“爱妃你别跑呀!”
面前却出现了一堵人墙。
秦慕楚抱着臂挡在他面前,面色寒到了极致。
“皇上,这是尉迟大人。”
厉皇脑子懵了懵,这才从梦境中抽离回现实,看着他们还在这荒郊野岭的,他还没有娶尉迟大人的妹妹,燥得一阵面红耳赤。
燥完,心头涌上一阵失落。
尉迟大人,朕馋你妹妹了。
他好想说……
可是……
“百姓已经出发了,我们快过去吧。”尉迟暮雪嗓音清冷道。
喝过了药,虽然脸色还有些白,但也看不出了,早晨的尉迟大人,依旧是英姿飒爽的摸样,一缕晨曦落在她身上,如有光。
三人快步过去,到路边的时候,刚好看见队伍的末端。
那些百姓也是匆匆忙忙的样子,有的,手里还抓着馒头烧饼,匆匆啃几口。
这么早,他们就已经从家里出来走到城外,想来是起得极早的,昨晚这么晚回家,想不到今天这么一大早就出门了,究竟在忙什么?
尉迟暮雪心中,真是愈发的好奇了。
三人暗中跟着前面的百姓,看着他们越来越往偏僻的地方去,居然陆陆续续的上了一座山。
“这是哪?”尉迟暮雪好奇道。
秦慕楚眯着眸,朝山顶看了一眼,说:“采石场……”
回想起昨日师爷说,丹东县有一大特产是矿山,“难道那些都是采石工人?那么多?”
三人跟上去,到达山顶的时候看出,这是一片很开阔的地带,似乎已经开发了很久了。
上面星罗棋布的站了许多百姓,已经开始干活了,推车的,凿石的,有条不紊,但如同行尸走肉。
他们穿着褴褛的衣服,机械着重复着同一件事,眼窝深陷,几乎每个人眼底都有一团乌青,这是长期睡眠不足所致,有的人骨瘦嶙峋,有的人,因为营养不良而浑身浮肿。
这些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最小的孩子,看上去才九岁,有的,是满头白发的老爷爷老奶奶,都是干着一样的重体力活。
望着眼前这一幕,尉迟暮雪觉得有些心疼,也在空气中嗅出一抹不同寻常的气息来。
“下官觉得,他们一定不是自愿在这里做事的。”尉迟暮雪望着他们,蹙着眉,肃然道。
第67章
尉迟大人打架好狠
“下官觉得,他们一定不是自愿在这里做事的。”尉迟暮雪望着他们,眯了眯眸,声音冷然。
“他们看上去像是丹阳县原来的百姓,丹阳县万人空巷,连百姓都需要从别处借来演戏,是因为真正的百姓,都被拉来做苦活累活不成人形了吗?”
闻言,秦慕楚和厉皇的脸色都狠狠沉了下来。
厉皇开口:“尉迟大人,昨日,曲县令说,丹阳县百姓的人均收入,是多少来着?”
“一个月十两二钱银子。”
厉皇眯眸:“一个月,十两二钱银子,就是做这种活?”
尉迟暮雪轻轻摇头:“微臣认为,百姓到手,可能不足十之一二。”
远远看着一个白发苍苍的枯瘦大爷拉着一车石料上坡,但手上的力气不足,眼看沉重的推车就要滑下来,尉迟暮雪一个飞身上去,这才堪堪握住了推车的把手。
不握,不知道这车的重量,大爷一把老骨头都轻飘飘的人,居然要推这么重的车!
再一看,大爷的指甲都沁血了。一双枯槁的手上遍布着大大小小被石头割伤开裂的伤口。
瞳孔微微一缩,尉迟暮雪觉得好揪心。
大爷这么大年纪了,若是自家儿孙看着得有多心疼!
“老爷爷。为什么您年纪这么大了,还要做这么重的活?”尉迟暮雪忍不住问道。
两行老泪,瞬间顺着老爷爷枯瘦的,沟壑纵横的面皮上滑落下来,老爷爷张了张口,露出只剩下几颗摇摇欲坠的牙齿的嘴,嘴唇颤了颤,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尉迟暮雪只觉得一颗心都揪的慌,闷着头,把老爷爷的车推上坡后,走过来对老爷爷说:“老爷爷,您手上有伤,我来帮你上点药吧。”
老爷爷却摆了摆手,说,“没事的,还要干活呢!”
尉迟暮雪却坚持把老爷爷拉在一棵树下,用水袋里的水帮他清洗伤口,然后上药。
才包扎到一半的时候,忽然一道鞭子,猛地抽了过来。
“竟敢偷懒!看我抽不死你!”
手握着鞭子的人穿着百姓的衣服,不过看上去比采石工人的衣服干净许多,是采石场的监工。
他们是故意穿成普通百姓的摸样,就是为了防止他们偷懒,和他们穿得一样,就是为了让他们猝不及防。
这一鞭子打在老人的背上,尉迟暮雪看见老人单薄的衣料瞬间被打破,后背顷刻间就出现一道鲜红的血痕。
“岂有此理!”
尉迟暮雪眼球都要爆炸了,猛地一下坐起,却被一只枯瘦的手拽住了,老人轻轻朝她摇了摇头,一双浑浊的眼球里,满是怯懦,还有担忧。
“啪……”
再一鞭子袭来,直扑尉迟暮雪白皙的脸,一直用余光密切关注这边的秦慕楚脸色猛地一变,攥紧了拳,右腿忍不住朝前迈了一步。
却见尉迟暮雪仍是望着老人的方向,却用手将鞭子稳稳的抓住了,她一手紧紧抓着鞭子的一端,另一手,安抚似的在老人手背上温柔轻拍。
起身后的尉迟暮雪,周身弥漫着摄人心魄的寒意,一双锐利的水眸,裹挟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就这样手上抓着那截鞭子,一步步朝那个监工走来。
监工竟被她的眼神看得心神一震,后背冒出了一身冷汗。
近前,尉迟暮雪用力一拽,监工一个趔趄,尉迟暮雪再一脚踹在他后膝,他直挺挺的跪了下去,她便用他的鞭子在他脖子上环了一圈,紧紧勒住。
“不过是条狗,逞什么威风!说,主子是谁?!”尉迟暮雪目光清寒,一脚踩在他肩上。
那人双手都拽着脖子上的鞭子,防止自己喘不过气,却仍咬着牙凶神恶煞的说:“哪里来的臭婆娘,竟敢在这里撒野!小心老子……哎呦!”
话没说完,尉迟暮雪便收了鞭子,一鞭子狠狠在他身上抽了下来。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监工被她抽得满地打滚,哀嚎不已,可那些采石场的百姓却一个个目不斜视,仍有条不紊的采石搬运,仿若没有看见一样。
尉迟暮雪心底又感觉到了一抹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