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移似有所觉,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唇角微微勾起来,轻轻眨了眨眼睛,笑意盈盈似乎在安慰他,他心底的那些酸涩与嫉妒,就顷刻间便都烟消云散了。他永远都会为陆星移对他的无线包容和理解而心动,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两个身份和年龄之间明明有这么多的阻碍他却仍然有勇气不顾一切和陆星移在一起。
梅雨沐有点不服气地看了看陆敏仪,撇了撇嘴举起双手说道:“好好好,我不碰我不碰。”
可她语气酸酸充满揶揄意味地说完却又笑着看着陆敏仪和陆星移说道:“你和星移竟然都还活着呀,真好呀。”
当年陆家除了陆敏仪全都被灭门的事情轰动江湖,四年前苏宸去世后濯兰宫也放出疯了多年的陆敏仪和他一起去世的消息。他们不知道梅雨沐那时候有没有为这两个亲戚家的姐妹而难过惋惜。
可如今看到再见到他们的梅雨沐像从来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情没有分开过一样自然地和他们开玩笑,也会真诚地因为他们还活着而说出一句“真好”,一切都不言而喻,所有人都无法不动容。
没有什么客套虚伪,再次见面就好像中间这些年的鸿沟并不存在一样,不管彼此经历过什么坎坷有没有改变,她都会很真诚地像当初一样真挚自然地对待他们,可以像当初年少时一样同他们开玩笑,却又可以用一句发自内心的“真好”来代替有些距离感的“好久不见”。
她没有说“好久不见”而是说“真好”,就是一种对彼此关系的信念感,就是不管隔了多久,不管彼此经历过多少,再次见面,她只会为陆敏仪和陆星移还活着而感觉到“真好”,而不是说他们有多久没见彼此有没有改变,只要他们还在她就觉得他们还是像年少时一样
她的神态和语气都十分真诚自然,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和愉悦极富感染力,就像用毛绒绒的头蹭人的可爱小狗,让人觉得十分温暖。
饶是一向不羁的高岭之花莫倚澜,都不由神色一僵,垂眸有些不自然地轻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情绪。陆敏仪则是敛了之前的冷笑,微微红了眼眶,陆星移也微微抿了抿唇,眸子里闪动着星星点点的泪花。
梅雨沐则是好像并没有察觉到一样,又自然地转换了话题,笑着给苏湘仪他们解释道:“我十几岁的时候摔断过腿,要不是澜姐姐我这辈子可就是个瘸子了。”
韩素晴看着舒予心,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予心,有些事母亲并不是有意瞒着你。”
舒予心倒是一直很轻松的样子,似乎并不介意韩素晴和叶醉棠的过去。
她浅笑着看着韩素晴说道:“我懂的。虽然过去你们曾经相爱过,但是你和父亲也是真心相爱的,也一路走到了现在,我的存在和我的名字就是证明。父亲可以接纳你们的过去,我也可以。感谢你选择了父亲,也选择了我。”
韩素晴微微湿润了眼眶,轻轻把舒予心搂进了怀里。
“好了,说了这么多你们还没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到底太子殿下和长公主为什么会在这里?瓷瓶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害了苏将军和素羽姐?敏仪为什么还活着?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虞忆初自己在这里,雨涵又怎么样了?”梅雨沐拍了拍他们两个,看着唐郁霏他们问道。
唐郁霏轻叹了一口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给他们讲了一遍。
梅雨沐拍拍虞忆初的肩以示安慰,说道:“你放心,既然我知道了,就一定会帮你们宰了肖沉香那畜生救出雨涵来。”
不过没等虞忆初感动,她又想起什么一般夸张地一手掩唇震惊说道:“如果滢贵妃和贾仕凯通敌叛国,而蛮王赫连曜又打算借公主失踪来发动战争的话,那我们家老慕在边关岂不是很危险?”
莫倚澜挑了挑眉揶揄她道:“担心了?真担心的话你也去边关上战场啊?”
梅雨沐耸了耸肩说道:“我老了,保护我家老慕也轮不到我,我家小慕可是一知道公主失踪就跑去了边关。我还是给你们打打杂,帮你们救我妹妹算了。”
舒予心浅笑着说道:“千山能文能武,熟读兵法,射箭技术高超,自然是不必担心的。”
梅雨沐拍拍舒予心的肩笑着说道:“还是予心会说话,哪像我们家那个目光短浅的碎嘴老太婆啊,重男轻女的,天天就知道嫌弃我们千山是个姑娘不能继承香火不能像她爹一样光宗耀祖的。我就从来只当她在放屁。姑娘怎么了?姑娘怎么就不能驰骋疆场建功立业了?我们千山百步穿杨,有几个男人能比得上啊?”
唐郁霏认真地点点头说道:“梅姨说的对,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有能力,都可以守护国家。”
梅雨沐爽朗的性格他们也熟悉了,听她这么说慕家老太太自然也不奇怪,梅雨沐话糙理不糙,她的观点他们也是赞同的。
韩素晴笑着看着梅雨沐说道:“所以你是不是早知道千山去了边关,拉着我来沂州只是为了躲开你家老太太清静一下?”
梅雨沐心虚地看着她笑笑没有说话,又像想起来什么一般转移话题道:“雨涵和陆敏仪长得像是自然的,因为我们的母亲和陆敏仪的母亲是表姐妹,本来就长得像。雨涵和陆敏仪都长得像各自的母亲,自然就像了。”
“那你呢?”莫倚澜笑着眨眨眼揶揄她道。
梅雨沐丝毫不在意,摆摆手爽朗一笑说道:“我?我长得像我老爹,所以老娘嫌弃我非要生个像她的漂亮妹妹。”
“少假惺惺了,你当年不也是江湖上有名的美人?要不是简寻芳拒绝了你,可轮不到老慕。”陆敏仪趴在莫倚澜肩上轻笑着说道。
“对了,简寻芳现在怎么样了?你们有他的消息吗?他知道这些事情不会想要宰了肖沉香这狗崽子吗?”梅雨沐听到这些微微沉下脸色来看着楚云歌他们几个清云剑派的弟子问道。
“你还惦记简寻芳呢?你不说我都快忘了你当年对简寻芳一见钟情大张旗鼓求他娶你结果逼得他无奈承认他和师妹方如之两情相悦,真是好尴尬啊。”韩素晴眨眨眼睛揶揄她道。
“这有什么好尴尬的?谁还没有个旧爱了?我那时候也不知道他和方如之的事情,我喜欢他我就追求他,知道他和方如之两情相悦我就退出不打扰他们,有什么问题?”梅雨沐大大咧咧地笑着轻轻撞了一下韩素晴的肩十分坦然地说道。
“梅姐真是敢爱敢恨光明磊落,当初江湖上有人因为简寻芳和方如之的师兄妹关系而乱嚼舌根还是梅姐出来支持他们,让那些非议他们的人都闭嘴。简寻芳都震惊了,本来还怕梅姐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结果没想到梅姐会那么支持他们。”莫倚澜也笑了,似乎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
“那是。不过后来我也是真爱我家老慕,要不是为了他,就看他那个晦气老娘,我在他家是一天都住不下去。”梅雨沐爽朗地笑着说道。
宁挽枫和简竹若对视一眼,都微微有些惊讶,他们两个是没想到简寻芳当年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不由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楚云歌看他们两个神情复杂,就轻声开了口:“简师叔知道方师叔去世以后也病逝了。”
梅雨沐的笑容凝固了,她微微红了眼眶,神情有一点不自然,她垂下眸子掩饰,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原来是这样,我就说他不可能放任肖沉香就这样在江湖上兴风作浪。他和方如之真是可惜了。”
秦碧落看出她的情绪不佳,就轻轻拉过宁挽枫和简竹若同她介绍道:“这是宁挽枫,简师叔隐居时候收的徒弟。这是简竹若,他的女儿,我们的小师妹。”
梅雨沐明白秦碧落的安慰意味,轻轻揽过宁挽枫和简竹若抱了一下,看着他们两个浅笑着说道:“虽然我在京城,也听说过简竹若的。宁挽枫你的名字是他起的吗?很像他的风格。”
宁挽枫和简竹若在她眼里看到了真诚和慈爱,是简竹若久违了的母亲的感觉,也是宁挽枫年幼丧母之后就再也没有体会过的温存。
莫倚澜打破了平静,她屈起食指敲了敲那个瓷瓶,看着他们说道:“你们是不是都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苏湘仪微微蹙眉攥紧了袖子,看着她问道:“要现在打开吗?”
苏湘仪虽然看起来很平静,但是他们都知道苏湘仪心里定是五味杂陈的。这是高祖赐给苏家的瓷瓶,也是他们苏家的传家宝,可以说是她父亲给她留下来的唯一的东西。但是同时瓷瓶中可能隐藏着关键的证据,可以指证真正通敌叛国害死她父亲的凶手替她父亲洗清冤屈,这也是她这么多年一直努力想要做到的事情。
沈玉容揽过苏湘仪的肩,柔声说道:“没关系的,太子殿下和长公主都在,自然可以证明证据的真实性。况且我们还不知道里面到底有没有证据有什么样的证据,总要打开亲眼看看才放心。总不能真的到皇上面前再打开看。”
顾朔离拿起云梦霓刚才为他们准备好放在旁边的小锤子递给顾明泽,顾明泽看着他轻轻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猛地砸了下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时间仿佛停滞了,随着瓷器碎裂的清脆声音,瓷瓶碎裂的动作好像在他们面前无限放慢,他们看着瓷瓶的碎片散落在桌上铺着的那张锦缎上,真的露出了瓷瓶里藏着的几张被卷起来的信纸。
苏湘仪僵在了原地,猛地攥紧了袖子下的手,眼眶微微红了,韩素晴也一脸震惊地看着桌上的信纸,湿润了眼眶,神情复杂地和苏湘仪对视了一眼。
顾凤瑶有点紧张地抓住了顾明泽的胳膊,顾明泽轻轻拍拍她的手安慰她,和顾朔离对视了一眼,顾朔离轻轻点点头拿起了那几张微微有点泛黄的信纸。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有些紧张地看着顾朔离。
顾朔离展开信纸,蹙眉匆匆读了片刻,皱紧的眉头松开了,如释重负般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认得贾仕凯和白静滢的笔迹。这书信有他们两人往来的,也有白静滢和蛮王赫连曜往来的。果然如皇兄所料,当年他们同赫连曜合作,赫连曜把他王兄的情报给贾仕凯,贾仕凯带兵除掉赫连曜的王兄帮他上位,贾仕凯又因为这样‘大败’蛮族的军功而平步青云。苏将军是发现了他们来往的证据才会被他们陷害的。”
韩素晴搂着苏湘仪泪流满面,苏湘仪默默攥紧了拳看着顾朔离手中拿着的信纸,卫凌渊蹙眉看着苏湘仪,轻轻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红着眼眶的苏湘仪同卫凌渊对视了一眼,轻轻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莫倚澜看着顾朔离问道:“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洛朝雩早就准备好了防水的油纸和木盒子,顾朔离把那几张信纸小心叠好,用油纸仔细包好,同那瓷瓶的碎片一起装到木盒子里封好。
“京城那边皇兄早有准备我们不需要担心,杨添珍和白莲教在沂州的罪证和账目这些日子郑璟和琴歌也在收集。等在蛮族那边的探子传来边关的消息我们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做。”顾朔离抚摸着那个木盒子神情凝重地看着莫倚澜和懒洋洋挂在她身上的陆敏仪问道:“肖沉香那边你们打算怎么办?”
莫倚澜一边温柔地揉着陆敏仪靠在她肩上的头一边浅笑着说道:“像之前敏仪说的那样,由敏仪来认下所有的罪,邀请江湖上各个门派的掌门和武林世家的家主来处置她,引出肖沉香,然后再除掉他。只是如何除掉他,还需要想一个万全之策。”
唐郁霏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一样拿出一个锦盒交到莫倚澜手里,笑着说道:“这个是我师父之前偶然找到的失传已久的一种毒药配方,十分罕见,几乎没有人听说过,我觉得应该有用就带回来了。”
莫倚澜和陆敏仪都眼前一亮,兴奋地对视一眼,打开那个盒子研究起来。
就在这时云梦霓带着来找顾朔离汇报消息的黑衣人进了房间。
那黑衣人疾步走到顾朔离面前恭恭敬敬单膝跪下同顾朔离行礼道:“长公主。”
顾朔离蹙眉看着他问道:“蛮族那边有什么动作?”
那黑衣人抬头看着顾朔离迟疑了片刻,顾朔离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说,那人就垂下头说道:“蛮王赫连曜斩杀了礼部侍郎钱成锦。”
“什么?”
顾朔离皱眉和顾明泽对视一眼,神情凝重说道:“钱成锦是白词范的学生,是他们那边的人,他这次出使应该也替白静滢传了信。赫连曜斩杀钱成锦不仅意味着没有和谈的可能,更说明赫连曜野心极大,这次目标应该是整个大宁,白静滢给他的条件也收买不了他。”
顾明泽看看顾朔离,又看看苏湘仪他们,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苏湘仪看了一眼顾朔离手中的盒子,语气坚定决绝地说:“我去刺杀蛮王赫连曜。赫连曜继位以后一直把权利都集中在他一个人手中,但他至今还未娶妻生子,若是杀了他蛮族群龙无首必定大乱。”
“我陪你。”苏湘仪话音刚落卫凌渊就决绝开口道。
“我也去。”沈玉容也几乎是和他同时开口。
苏湘仪蹙眉看看卫凌渊,又看着沈玉容说道:“你父母还等你回家。”
沈玉容摇了摇头,看着苏湘仪认真地说道:“父亲从小就对我要求很严苛,让我像他期望的那样继承门派当正道大侠。我一直对他的安排很不服气,想要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我选择跟着师父离开。但是其实我心里也是有这样的梦想,哪怕自己的力量再微小,也想成为拯救天下的英雄。虽然我没有按他的期望成为清云剑派的弟子,可这一点却从来没有改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