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飞……”夏微雨嘶哑的抽泣声仿佛泣血,听起来肝肠寸断。
肖沉香只觉得心里更加烦躁,背过身去,抬手直接把手中的匕首投掷过去,直插在夏微雨背上。
他听到匕首刺入人体的闷响和夏微雨痛苦的闷哼声,之后便再无声息。他匆匆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泪流满面的夏微雨闭着眼伏在燕双飞的胸口上,似乎已经没有了气息。
他不愿再看,转身离开,索性直接屠了玉泉山庄满门,然后放了一把火烧了玉泉山庄。
消息传到了濯兰宫。
“事情越来越离谱了。现在成了你屠了玉泉山庄满门,你要怎么办?”沈玉容懒洋洋地一手撑着下巴问苏湘仪。
“背一个锅也是背,背两个锅也是背,现在要紧的不是背几个锅,是要查清真相不是吗?”唐郁霏在旁边一边拿着纸笔记录一边问道。
“本宫可以写信给皇上,证明本宫遇刺以及玉泉山庄的事并非苏教主所做。”顾凤瑶咬了咬唇,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神情冷峻的苏湘仪。
苏湘仪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幕后之人敢对和亲的公主下手,难保宫中朝中没有他们的人,公主此刻暴露身份只怕会更加危险。”
“那就任由他们骑在你濯兰宫头上吗?我都替你觉得憋屈。”鸣鹤山庄庄主隋鹤翎一拍桌子怒道。
卫凌渊蹙眉攥紧了手中的茶盏,没有说话。
风语堂堂主风凝烟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我派人去调查玉泉山庄了,有什么发现会通知我们的。”
“就是,人家明镜阁卫阁主还什么都没说呢,隋庄主这么激动做什么?”唐郁霏揶揄地笑着对隋鹤翎说。
“你!卫凌渊怎么没一剑杀了你这个贼坯子?再敢多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隋鹤翎瞪着她怒道。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你们两个倒像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沈玉容似乎来了兴趣,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两个。她倒是知道唐郁霏那个妙言先生的话本子里阴阳怪气过隋鹤翎不行,没想到隋鹤翎好像也知道的样子。
“这事说来话长,不过总结一句就是隋庄主不行,我知道了这件事,他就一直想要杀我灭口。”唐郁霏眨眨眼睛,幸灾乐祸地看着隋鹤翎笑着说道。
原来隋鹤翎曾经被人下药暗算,正好唐郁霏路过打晕了那个对他上下其手的花魁,尴尬的是隋鹤翎对上她的视线就泄了(唐郁霏当时蒙着面)。后来因为她写话本子说隋鹤翎不行,隋鹤翎记仇就开始调查她和她作对。
“都是你写话本子说我不行,现在江湖上就没有女人敢靠近我了,你得对我负责。”隋鹤翎瞪着唐郁霏说。
唐郁霏耸耸肩不甚在意地笑着说:“我写的不过是我亲眼所见,又不是我编造的。再说了女人不行,你可以去找男人。再不济你去花楼,只要你肯拿钱,男人女人都会夸你行。”
“我堂堂鸣鹤山庄的庄主,怎么可能不行?”隋鹤翎皱眉反问道。
“那你就跟天下人证明你行啊。”唐郁霏一脸无辜地带着关爱傻子的笑着看他说。
“这种事情我怎么跟天下人证明?”隋鹤翎脸都青了。
苏湘仪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们,沈玉容笑得伏在案上起不来。苏湘仪和风凝烟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无奈,卫凌渊神情冷峻,轻咳了一声。
沂州,玉泉山庄附近的一个客栈。
“要我说我们直接杀去濯兰宫,诛灭了苏湘仪他们这群丧心病狂的邪魔外道。”一个看起来不过豆蔻之年的姑娘把手里的剑拍在桌上,忿忿不平说道。
“阿竹。”同她一起的看起来很端庄稳重的女孩子皱眉看着她说道:“师尊派我们下山来,是调查濯兰宫和公主失踪的事情,如今又出了玉泉山庄的灭门案,情况越来越复杂,我们更需要冷静。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没有证据,即使是魔教濯兰宫,我们也不能冤枉他们。”
她穿着清云剑派的弟子服,气度不凡,正是清云剑派大弟子楚云歌。
那女孩子似乎气不过还想再说些什么,同行的另一个看起来很温婉的女孩子开口劝道:“师姐说的对,阿竹,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查清真相。”
“我……”阿竹还想再说些什么,坐在她身边的师兄笑着对她摇了摇头,给她夹了菜示意她先吃东西。
“吃完我们就去玉泉山庄调查。”
阿竹无奈,只能点了点头,端起饭碗匆匆忙忙大口吃起来。
旁边一桌是一个穿着上面绣着红色枫叶的黑色劲装的女剑客,一直暗中留意着他们。在阿竹说要直接杀去濯兰宫的时候,她曾经暗暗握紧了手中的剑。
宁挽枫本是听说了濯兰宫的事想要先调查一下玉泉山庄再去找苏湘仪,却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清云剑派的人。清云剑派大弟子楚云歌,二弟子秦碧落,三弟子齐重霄,还有简竹若,这都是清云剑派这一代的精英,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
她起初是有些忐忑,但是看楚云歌的行事作风,倒不像那些老顽固不分是非只看身份的迂腐的做派,着实是让她刮目相看。
吃过饭楚云歌一行就去了玉泉山庄。
偌大的玉泉山庄此刻是一片死寂,焦黑的残垣断壁间仆从侍女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横七竖八散落在地,触目惊心。
他们简单察看过仆从和侍女的尸体,就去找庄主燕双飞和夫人夏微雨的尸体。
燕双飞的尸体倒在一处客房的榻边,客房被烧毁得也很严重,但是客房中打斗的痕迹并不明显。依稀能看到他胸口衣服上残留着大片干涸的血迹,很明显他胸口曾被匕首刺穿。而夫人夏微雨的尸体就伏在他的尸首上,背上插着一把匕首。
来不及感慨燕双飞和夏微雨夫妻情深,他们就发现夏微雨的手里,死死攥着她的一根发簪。
“这是……”秦碧落微微蹙眉抬头。
楚云歌皱眉开始察看起四周来,齐重霄和简竹若也分头开始搜寻,果然不过片刻就发现了端倪。
“看这里!”
秦碧落指着榻上沉香木案说道,他们围过去仔细观察,发现那被烧得有些焦黑的沉香木案缺了一角。
楚云歌和齐重霄轻轻抬起夏微雨和燕双飞的尸体,放在一旁,几人仔细察看他们身下压着的地砖,果然发现一块地砖的一角微微有些翘起。秦碧落和简竹若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简竹若上前打开那块地砖,果然发现那沉香木案缺掉的一角被埋藏在这块地砖下。
楚云歌拿起那块沉香木,发现上面刻着一个沾染了血迹的歪歪扭扭的“屑”字。
看来这就是夏微雨临死之前用发簪在身边的案上刻下的字。
“这是什么意思?”简竹若皱眉问道。
“看来似乎与濯兰宫没有关系。夏夫人没有必要在最后留下一个无关的字藏起来,若是濯兰宫做的,她大可以留下一个‘兰’字或者‘苏’字来指证。”齐重霄沉吟片刻斟酌着说道。
简竹若皱眉道:“师兄先别忙着为他们开脱,这也不能说明玉泉山庄被灭门和濯兰宫没有关系吧?”
“我们还是先想一想这个‘屑’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夏夫人为什么要在最后把这个字留在这里。”楚云歌轻轻拍拍简竹若的肩说道。
“会不会和这个沉香木案也有关系?”秦碧落指了指那沉香木案,又指了指燕双飞身边的木制脚踏。“夏夫人留下这个字的时候应当是受了重伤奄奄一息,她若只是想留下一个字,刻在身边这个脚踏上岂不是更方便?”
“‘屑’,肖和尸,消失?沉香木?这又有什么关联?”简竹若皱眉说道:“如果按师姐所说夏夫人是想指证凶手的话,那凶手会是谁?”
几人看着那沉香木上刻着的字一时都沉默下来。按理说夏夫人弥留之际留下的应该是直指凶手的证据,那么这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肖沉香。”楚云歌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轻轻开口,这个名字一出口,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肖沉香这个名字,确实在江湖上消失了太久,也确实和玉泉山庄还有濯兰宫都有着很深的渊源。
肖沉香本是江湖上有名的正道武林世家肖家的大少爷,当年武功出众,曾经也是武林盟主的不二人选。而玉泉山庄的庄主燕双飞,正是他年少时和他一起习武的青梅竹马。
肖沉香爱上了陆家的大小姐陆敏仪,可是陆家大小姐陆敏仪在医仙谷学习医术的时候认识了魔教濯兰宫的教主苏宸,并且和苏宸相爱。
肖沉香接受不了陆敏仪和苏宸在一起的事实,劫走了陆敏仪。简竹若的父亲,当年清云剑派有名的大弟子简寻芳偶然结识了苏宸成为了苏宸的好友。简寻芳帮助苏宸找回了陆敏仪,但是肖沉香却坠落悬崖死亡。
肖家认为是苏宸和简寻芳害死了肖沉香,一直要清云剑派给他们一个说法。但是简寻芳坚称是肖沉香要带陆敏仪一起跳崖,是他和苏宸救下了陆敏仪。因为简寻芳的师父要他杀了苏宸,所以简寻芳休了自己的妻子,也是他的师妹方如之,离开了清云剑派。
肖沉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在江湖上消失了这么多年,如果说是他要针对濯兰宫,而燕双飞和夏微雨因为发现了他的身份而被灭口,倒是合情合理。
“不、不可能!”简竹若接受不了这个说法,怒道。
“阿竹。”秦碧落拉她的手想要劝她,却被她甩开了手。
简竹若拔剑而起,直取藏在门后的那个黑衣剑客。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们?”简竹若愤怒质问道。
黑衣女剑客没有回答,从容拔剑招架,那一招一式,却分明是他们清云剑派的剑法。
“你怎么会我们清云剑派的剑法?你是从哪里偷来的?”简竹若更加愤怒,出手愈加凌厉。
“我正经拜师学的剑法,你凭什么说我是偷的?”那女剑客没有理会她,一边从容招架一边冷冷说道。
“阿竹,这位姑娘,请先停手。”楚云歌从屋里出来,一剑架住他们两个的剑,轻声说道。
简竹若还想再说什么,却见那个冷酷的女剑客看了看楚云歌,利落地收起了自己的剑,她也只能沉默着收起了剑。
“这位姑娘是否和濯兰宫有什么渊源?我看你从客栈就开始跟着我们。”楚云歌笑着问那女剑客。
“在下宁挽枫,是简寻芳的徒弟。”女剑客看了简竹若一眼,冷冷说道。
楚云歌似乎早有猜测,秦碧落和齐重霄对视了一眼,都微微有点惊讶。
“什么?”简竹若震惊地看着她问道。
“所以你同濯兰宫教主苏湘仪也有些交情,想来帮她调查玉泉山庄的事是吗?”楚云歌轻轻拍拍简竹若的肩,浅笑着问宁挽枫。
宁挽枫沉默着没有说话。
“你师父他……”秦碧落有点担忧地看了一眼简竹若,然后试探着问道。
“师父他几年前就病逝了,在知道方如之病逝之后他就病倒了。”宁挽枫看着简竹若,平静地说道。
“哼!他活该!”简竹若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但是她仍旧倔强地忍下来了。
“事到如今,我们还是去濯兰宫找苏湘仪问个清楚比较好。”楚云歌微微皱眉,看着手中的白色帕子,帕子里包着夏微雨刻了字的那块沉香木。
“凭我们的身手我倒是不怕,只是那女魔头如此阴险,能放我们活着离开濯兰宫吗?”简竹若皱眉看着她问。
“别忘了,她的至交好友沈玉容可是师父的女儿。有玉容在,她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楚云歌浅笑着说道。
御书房。
看起来依旧俊逸年轻的皇帝顾辞掩唇咳了几声,垂眸神情黯然看了一眼捂着嘴的明黄色帕子,上面暗红色的血迹十分刺目。
“皇兄。”一身黑色夜行衣的昭瑞长公主顾朔离微微皱眉,担心地开口道。
“无妨。”顾辞轻轻攥紧帕子隐藏起血迹,看着她问道:“有事吗?”
“靖慧出事了。和亲队伍遇到了刺客,传说她被濯兰宫的人刺杀了,但是我们的人并没有找到尸体。”顾朔离沉默片刻开口道。
顾辞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顾朔离一脸担忧上前帮他拍抚后背,过了片刻他才尽力平复下来。
顾辞仿佛转瞬之间老了几岁,脸色惨白,轻声开口道:“是朕对不起她。”
“皇兄如果有需要,朔离愿肝脑涂地。”顾朔离单膝跪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