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按察使则觉得,白九自己是抓不出来的,拿黄通判顶罪也不错,可惜石三来了。
江南的诗会来宝丰,一定有理由,石三就是揪这条线,更何况谢子介最近还给他递了一些似是而非的线索。
鹿琼不懂:“那么多匪首,为什么非要抓白九?”
“因为白九收容流民,”谢子介说得漠不关心,“他收容流民,不做恶事,在江南和大周的江湖都很有名气,这就逼迫本来不打算管流民的官府来处理,而不是等地方豪强重新收纳成隐户。”
这是在打汴京城的官帽子的脸,那些人怎么可能忍。
鹿琼忍不住道:“白九是不是故意的?逼迫官府好好对待流民?”
谢子介深深看了她一眼,听不出语气:“或许吧。”
*
鹿琼没能等到和谢秀才一起在宝丰过新年。
还剩一个月的时候,谢子介某个下午出去了很久,回来后肃容道:“咱们准备去府城,石三要发疯。”
陆妈妈和鹿琼都没问谢子介从哪知道的消息,三个人对视了一眼,陆妈妈干脆道:“什么时候走?少爷吩咐一声。”
而谢子介看着面色越来越凝重的鹿琼,忍不住又摸了摸鹿琼的脑袋:“走,咱们去府城过年。”
第28章 程三丁,铺子
程三丁缩着手, 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这么冷的天,又进了腊月,家家户户都在准备年货, 但凡有一点办法,他也不至于这个时候在城门口寻商机。
程三丁前两年是佷挣了一笔钱的,他那时候自以为春风得意,很风光的把老爹接过来养老, 但商户一年一个样子,这也就几年的功夫, 他赚的那些全部亏没, 不但如此, 还欠下了一笔债
家里的情况老爹比他还忧心,抹了半年的眼泪,就这样病倒了, 程三丁是个孝子,这时候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他从小就不是个读书的材料,倒是做小买卖做得很好,因此梗着脖子不愿意跟着老爹读书,反而出去跑商。
他那时候年少轻狂, 总觉得自己能成为江家一样的巨富,成了商籍也不在意。
“反正本朝商户也能科举,又不影响子孙。”他这样说,老爹算是闭嘴了,但老头子生他的气,自己搬去了宝丰县住着,直到几年前他有了钱, 巴巴请老爹回来,这才算是父子团聚。
可因为自己做生意,让老爹受这样的忧心,程三丁后悔极了,早知道哪怕一辈子读不出来什么,子子孙孙一直死命读书也好啊。
至少不会害他爹生病。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吃,程三丁现在也是没有办法,汤药都是要钱的,偏这位石三通判说是防止江南的盗匪犯事后寻医求药,对府里面的郎中管控得愈发严了,江南的盗匪没有抓住,小毛贼的确抓了不少石,三通判更觉得自己做得对,因此,寻医也成了难事。
程三丁现在能请的郎中只有两位,哪一位诊金都不便宜,银子流水一样哗哗地出去,他这几天也实在是没办法,于是打算将手里的院子卖出去一套,自家住的那套是肯定不能动,幸好他本身还有另一处院子,那是他做生意最红火的时候买的,离商市和瓦舍都很近,算是商户们喜欢的地方。
可生意不好做,那可不是他一个人不好做,是都不好,牙人那边根本没有商户来问,倒是有员外相中了,但压价压得很低,程三丁咬咬牙,干脆不问牙人了,自己来城门这边看有没有想要来府城的行商,不管是租还是买,能让他赶紧凑些银子。
可惜两天了也没碰着个愿意的买家,程三丁打了个喷嚏,用嘴呵了呵通红的手,在哆哆嗦嗦里看见了一辆马车。
马车并不奢华,前面的人是个书生打扮,但两臂握绳的样子看起来就极有力气,车内坐的大概是女眷,帘子拉得很紧。
车子交了过路钱,两个守门的城吏用刀挑着车帘往里瞥了一眼,确定不是盗匪后就放他们进去了。
还有马车,那应该就是有些钱财的,程三丁忙堆了笑巴巴凑过去问:“贵客是来长住还是短住?”
长住就能推荐他那院子,短住也没关系,程三丁现在又接了个活,就是给几家相熟的旅店拉客源,别说,每月光这挣的钱,要比他自己那已经快要倒闭的铺子挣的还多。
儿子一边看着铺子,又一边读书,程三丁就这样守在城门前候着。
驾车的青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冷淡道:“我们自家有院子。”
生意又做不成了,程三丁跺跺脚,不死心的最后试一试:“我那房子是在瓦舍周边的,您要是租了没隔几步就能去瓦舍,很是方便的,贵客可真的不要看看?”
青年拧眉,复又松开突然,“唔”了一声,又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今日不行,也罢,你明日可还在这里?我来寻你。”
程三丁狂喜,有门了!
他正要点着头说,我每日都在城门这儿,忽然想到明天是什么日子,笑容难看起来,只好垂头丧气道:“明日我在庆平坊。”
按理说该他去找贵客才对,只是明天是他那老爹要来考教孙子的日子,程三丁无论刮风下雨必须得陪着老头子,听老头子训话读书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