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我的面前……你可以伤心难过。”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说,感受到了心跳在加快,贺元京别过头,假装欣赏着湖面,“我觉得你心里憋着很多事,不介意的话,可以说给我听啊,反正到了密州,我们就不会再见面了吧。”
听出贺元京言语之中带着些许失落,不知她为何会如此,沉吟许久开口问道:“那你会想在见到我吗?”
此刻,周围的蝉鸣退了,风也停了,湖面平静了下来,似乎都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会。”那声音极小,可对温诉来说,足够了。
就这么静静的坐在岸边,她望向湖面,他望向她……
清早醒来,贺元京与温诉一同用过早饭后,两人去了柴房,门口,她轻轻的扯了扯温诉的袖口,正要说点什么,便被温诉的大手紧紧握住,轻声说道:“放心吧,我不会杀了她。”
让贺元京先在门口等着,自己带着几个侍卫进去审问,打开柴房的大门,灰尘扑面而来,温诉用手在身前扫了扫,接着朝里面走去。
阿喜和那男人还被紧紧的捆在椅子上,察觉到有人进来,阿喜费力的睁开眼睛,温诉将塞在她嘴里的布用手指夹了下来,嫌弃的扔到了地上。
阿喜正视着温诉,一副赴死的模样,“大人不用审问我了,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看她那副样子,温诉嗤笑一声道:“你凭什么以为本官会亲自审你这样的贱奴?你那低级拙劣的把戏本官都不屑拆穿。”
“那为何还不杀了我?大人是怕姑娘伤心吧?”
温诉点了点头,绕到了阿喜的椅子后面,按住了她的肩膀,道:“的确如你所想,她求我不要杀了你。”
阿喜像是得意的冷哼一声。
“所以啊,我会将你带到一无人之处活活打死,她不会知道。”
阿喜的笑容逐渐僵住,颤抖着声音说道:“你怎能瞒得住?她知道了一定不会原谅你!”
“将离,带出去吧,别被人发现了。”说着,捡起地上那块布,又塞进了她的嘴里。
等在门口的贺元京看见几人出来了,并未上前,只站在原地冷冷的看着,阿喜看见自己的主子,冲着她呜呜的叫着,可嘴巴被塞住了,发不出声音来。
见几人将阿喜和那男人抬出驿站,贺元京才有些担心的跟在后面,想去看看,却被温诉一把拉住。
“表哥打算怎么处置她了?”即便是背叛了自己,她也不愿见到自己的丫头就这么死了。
温诉温柔的把手搭在了她的发丝上,轻声道:“我不是答应你了吗?给她一点惩罚,便会放走她的。”
温诉早知阿喜背后的人是圣上,同傅迎不一样,所以是断断不能放过的,为了能让贺元京安心,所以只能谎称放过她。
第17章
台阳那边传来消息,昨夜姚贵与其带领的济州军队被逆贼埋伏,几乎全部丧生,其中也包括姚贵。
肖自勉得知此消息,万分自责,那日自己派人去台阳请援军,姚贵想都没想就拨回五百人,若是当时自己能守住济州,将人都留在台阳,或许姚贵就不会死。
想到这,就更是无法原谅自己的无能,当即就要带人前去台阳,为姚贵报仇,温诉将人拦下,斥责他行事过于鲁莽。
把前几日将离截获的密信拿出来递给了肖自勉,“这是那日在酒肆里的逆贼写给他幕后之人的信,你看了便就明白了。”
肖自勉哭的手还在颤抖,接过密信打开来看,上面写道:“已将流民之乱嫁祸于吐蕃,可进行下一步行动了,属下将于三日后回宫复命。”
策划了此次流民暴,乱的人,竟是圣上!肖自勉不解,姚贵一向忠心于朝廷,从未有过半分忤逆,为何圣上不肯放过?
“你可知此次圣上于吐蕃议和之事?我朝可用之人并不少,但圣上宁可割去两座城池,也不愿与吐蕃交战,其中缘由你可曾细细想过?肖家与温家共同在朝为官,可为何我们两家从前从未有过来往?这些都是因为当今的圣上软弱无能,猜疑心重,他只在乎自己的皇位,一切能威胁到他皇位的人,他都会除掉,无论从前是否立下过汗马功劳,他都不在乎。”
“所以你是想……”后面的话,肖自勉没在说出口。
“你不想吗?”温诉眼神坚定,他必须相信肖自勉,若是真到了那一日,没有得到济州和肖自勉父亲的支持,想要成功会很难很难。
这两日发生的事太多了,肖自勉一时间无法接受,也难以从悲伤之中走出来,他并未给温诉一个明确的答复,只是让他先回去。
温诉离开后,肖自勉就将自己关在房中,闭门不出,也不让人进去伺候。
就这样耗了好几日,知道是时候该去劝说他了,温诉带着酒菜来到了肖自勉房中。“不是说要报仇吗?看你如今这鬼样子,别说报仇了,恐怕连自己都要搭进去了。”
将带来的酒菜整齐摆放在桌子上,招呼肖自勉一同来喝酒,颓废了好几日,也未曾吃过什么东西,闻到了饭菜的香味,也有些饿了。
端起杯盏,将酒全部倒进了嘴里,那酒辣的他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不禁感叹道:“原来酒是这个味道。”
肖自勉虽整日不务正业,到处玩乐,但却从未喝过酒,不过两盏,便就醉了。他伏在桌上,嘴里念叨着的尽是责怪自己的话。
许是将心里的自责与悔恨全部吐了出来,酒醒后觉得心里舒服了许多,认真的梳洗了一番,换了件干净的衣裳,骑上马去了驿站。
早知道他醒后会来找自己,温诉就坐在案前等着他,见人来了,吩咐了下人去煮了解酒汤。
肖自勉盘腿坐到温诉对面,眼神也变得和从前不一样,闪着寒光,“如果我同意与你结盟,现在需要做些什么。”
“报仇。”
决定前往台阳后,肖自勉在三日内集结了济州全部的兵力,同温诉一齐率兵前往台阳,那阵仗十分大。
姜衍因为伤还没好,就留在驿站休息,傅迎伺候着姜衍把药服下去后,轻轻将他肩上的纱布拆开,那伤口已经开始有些化脓,傅迎用湿布帮他擦洗着身体,想到前两天都是温诉给他擦背,十分用力,这突如其来的温柔令他有些不自在的挺了挺背。
感受到了他的反应,傅迎停下了动作,问道:“迎儿弄疼公子了?”
“没有,只是从未有女子帮我擦洗过身体,有些不大习惯。”
傅迎低头轻笑一声,“那我去后院唤烧柴的老伯来帮公子擦洗如何?”
姜衍赶忙解释道:“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擦洗的很好,以后都由你来做。”
这话羞得两人都红了脸,傅迎轻轻的将药涂在他的伤口处,触碰到姜衍发烫的身体时,温度顺着手指传遍了她的全身,慌乱的包扎好伤口,傅迎便端着东西离开了房间。
姜衍笑着目送她的背影,见人没影了才转回头来。
温诉二人已经出发一天了,估摸着这个时辰也该到台阳了,躺在榻上休息了好几天,难得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在屋子里走量两圈,觉得有些闷,便来到了门口吹会风。
从驿站外头跑进来一御史台的侍卫,神色慌张,“姜公子,不好了,外面又开始暴,乱了!”
先前那帮作乱之人已尽数关在济州大牢,这次又是何人?来不及想这些了,当务之急是如何抵御,济州的兵马已经全部被肖自勉调去了台阳,现如今城里也不剩几个可用之人,之前程继的府兵伤亡也十分严重,一时间能去哪里找人。
肖自勉与温诉也都不在济州,能统领剩余兵力的人只有自己和程老将军了,赶忙叫傅迎替自己穿好外袍,乘马车赶去程继府中。
将济州可用的兵力全部聚集在程府,程继亲自带领这些人前去御敌。
与先前那群作乱之人一样,都是一副流民的扮相,手中持着刀枪棍棒,乱打乱砸。程继带领的人马以红袖阁为界,在前方拦出一道防线。
红袖阁内,先前那说书之人房中的窗口处,站着一带着兜帽的女人,正观察着街道上的情况。
见着程继带领的人不多,那些逆贼便更加的猖狂,挥动着手中的武器就朝前方攻去,本就薄弱的人墙,瞬时被冲散。
见状,那头戴兜帽的女人迅速举起手中的□□,瞄准逆贼的腿射了出去,连续发出几只箭,冲在前面的几人便倒在地上。
有几人顺着箭的方向发现了女人,朝着红袖阁就要冲上来,女人利落的扯下手中的引线,那信号弹便飞到空中炸裂开来。
听到了信号弹的声音,早已埋伏在城外的温诉与肖自勉分别从济州城的两道主城门攻入城内,那些逆贼还以为他二人已率领全部人马去了台阳,并未料到这是一个陷阱。几人里应外合,控制住了全部逆贼。
那日,温诉便觉得姚贵的死是调虎离山之计,就是想引肖自勉去台阳,那些原本在台阳作乱的人趁着城内没人看守,便想攻进济州,若是逆贼成功拿下济州,圣上便可以护城不力为由,降罪与肖自勉,从根源处斩断温诉日后的臂膀。
事情结束了,几人回到驿站,温诉在写给圣上的信中,故意将罪名安在了吐蕃身上,并未提及其他。
为了感谢那日在程府贺元京的挺身而出,程继准备了一桌好酒好菜,邀请大家晚上一同到府上做客。
席间,程老将军一直夸赞贺元京聪慧机灵,有勇有谋,看的出来他老人家很喜欢贺元京,竟还说让她做自己的孙媳妇,贺元京尴尬的笑了笑,并未回答,眼神却下意识的瞥向温诉。
温诉今日好像喝了很多的酒,走路晃晃荡荡的,险些摔在地上,贺元京好不容易才将他扶到床榻上,探出身子想将里面的被子拽出来替他盖上,不料温诉突然攥紧她的胳膊用力一拉,没有防备的贺元京跌倒在他的胸膛上,想挣扎着爬起来,却被他另一只手紧紧的环住了细腰。
这距离很近,能嗅到他身上散发着的酒气,能感受到他的体温。
“温诉!你……你大胆!”大胆二字说的一点气势都没有。
温诉低垂着睫毛,慵懒的看着她,“是你大胆,总是撩拨我。”这声音很沙哑,语气暧昧。
贺元京从未与男子这样亲密的接触过,有些不知所措。
他将手从她的腰肢缓缓的滑到她滚烫的脸颊,喉结在脖颈处细微的滚动着,眼神愈发的迷离。
将手指移到她浓密的发丝里,微微发力,他的唇便轻轻的碰上了她的唇。
是一种前所未有过的感觉,心脏似是要跳出来一般,此刻她竟期盼他能更热烈的亲吻她。
可最终理智战胜了欲望,女人用力的推开他站起身,什么也没说,转身跑了出去,留下温诉一人躺在榻上,嘴角勾着一抹坏笑。
回到房间躺在床榻上,脑海里不自觉的闪着刚刚的画面,想着想着,心脏又跳动起来,贺元京忙把头插进被子里。
不想在回想起那个画面,可一静下来就忍不住去想,“母亲!母亲此刻在做什么啊!”她只能不停的喊叫着母亲,才能让她暂时的忘记那个感觉,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因昨夜没睡好,今早起来头有些痛,刚打开房门,就看见温诉和姜衍坐在她房前那个石桌前,吓得她又猛的将门关上,倚在门后,那画面又闪进脑子里,用力的摇了摇头,小声嘀咕道:“我心虚什么啊,该是他心虚才对。”
在心里肯定了一遍自己的想法,深吸了一口气,又将门打开,温诉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吓得她忙向后退,撞到了屋内的桌子上,顾不上疼痛,忙问道:“你要做什么?”
温诉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倚靠在门边,坏笑道:“你想我做什么?”
“若是无事,那我要去用早饭了。”贺元京不敢看向他,眼神躲闪着从旁边的缝隙挤了出去。
在后面看着她那不自然的步伐,温诉轻轻的咬了咬唇,似是在回味昨夜的香甜……
第18章
看着一桌子自己爱吃的点心,却一点胃口也没有,从昨夜回来后,无论做什么都觉得心不在焉的,总是会突然愣神,回想起昨夜的画面。
感觉自己被那个吻折磨的快要疯了,贺元京决定去找他问个明白,一只脚刚踏进他的房间,便又有些后悔,万一他根本不记得昨夜之事,自己现在贸然的去问,会不会显得好像很在意一样。
犹豫了一下,还是收回了那只踏进门的脚,正准备离开,却被里面的人叫住,“进来。”
贺元京回过头,见温诉在正对着门口的位置看着她,她清了清嗓子,仰起头,想要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样子,可心里却紧张的很。
脑子里只想着如何能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势,手脚却有些不听使唤,温诉看着她同手同脚的走进屋子,不自觉的笑出了声音,可这在贺元京眼里就像是在嘲笑她昨晚的狼狈。
“你……你严肃点……我有事要问你。”贺元京努力让自己变得很凶,想让温诉知道,自己才不是任人宰割的小白兔。
听他这么说,温诉收起笑容,稍稍往前凑了凑,哑声道:“问吧,我听着呢。”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那眼神和语气同昨夜一模一样。
这让贺元京的脑子又开始混乱,思绪不知飘到哪去了,许久才缓回神来,脸颊又开始发烫,心跳也随之加快,怎么办,现在看到他的脸,听到他的声音,就会控制不住的羞涩。
“你今日好生奇怪,莫不是……昨夜趁着我喝醉……”后面的话都未说出口,贺元京脑海里就有了画面,这让她感觉到无比的窒息,好似昨晚那个吻真的是她主动的一样。
“不是!我……我不想与你说话了。”说完,涨红着脸跑了出去。
明明是去讨说法的,怎么自己还先没了气势,贺元京在心里怒骂着自己不争气。
为了躲着温诉,她决定今日就待在房间里,哪也不去,刚好昨夜没睡好,便趴在软枕上睡过去了。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周围一片黑漆漆的,她缓缓的站起身,透过雕窗看见外面的灯火还在亮着,想来也是刚刚入夜,捋了捋在睡梦中弄乱的发丝,将床榻边的油灯点亮。
一日都没吃什么东西,肚子饿的咕咕的叫着,从桌上的瓷碟子里捏起一块桂花方糕放进嘴里,这糕点是前些日子剩下的,已经有些硬了,吃了两块便就不想吃了。
这一觉睡了这么久,晚上铁定是又睡不着了,就想趁着宵禁前出去转一圈。
走着走着竟就到了那日同温诉聊天的湖边,她站在岸边,用脚尖点着地上的石子,脑子里却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觉一阵烦躁,用力的把那块石子踢进了面前的湖水里去,大喊道:“我真的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