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有人劝说,掌柜的甩开温诉的手,理了理腰间的带子,迈着步子朝庄子里走去,温诉回身低头温柔道:“走吧。”
几人进去后,只留下那小姑娘目不转睛的看着两人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第20章
跟着掌柜的进了庄子,这院子不是很大,静悄悄的,不见有人在附近,正对着庄门的是正厅,掌柜的进去就寻了个地方瘫了下去,这段路真是给他累的够呛。
贺元京与温诉就站在那掌柜的身边,趁着没人,两人朝四周打量了一下,这前厅很小,很朴素,仅有四根柱子支撑着房梁,里面摆了几把木质椅子,像是临时搭建的一般。
左等右等不见人来,那掌柜的朝着先前给他们开门的小姑娘喊了一句:“阿融,进来。”
听见里面的人叫她,赶忙放下手中的扫帚跑了进来,规规矩矩的等着掌柜的吩咐。
“万婆子呢?”
阿融很是怯懦,一直低着脑袋,不敢抬头看一眼,声音如同蚊子一样细小:“今儿个一天都没见着万管事,许是下山了。”
回去的路还要几个时辰,若是等管事的回来还不知要等多久,掌柜的甩了甩袖子,吩咐阿融带着二人先去后院,自己先下山回济州了。
送走掌柜的,两人跟着来到后院,这里比前院宽敞许多,院子里有四五个妇人在忙碌着,这几人就像没瞧见他们一般,只是自顾自的忙着手里的活。
“万管事不在,你们就先在这等一下吧。”阿融说话总是慢条斯理的,一点也不着急。
趁着现在没什么事,两人决定分头行动,贺元京沿着房根在后院绕了一圈,时不时的装作不经意的朝屋子里瞥去,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转了两圈,看到角落里有一个在浣衣的老妇,贺元京从旁边扯来一条木凳坐在了老妇身旁,那老妇察觉到有人过来,并未抬头,随口问道:“新来的?”
“嗯,管事的不在,我看看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老妇指着地上堆成小山的脏衣服,让她去打盆清水来跟着自己一起洗。
学着老妇的模样,用力的拍打盆里的衣裳,将水溅了满地,老妇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训斥她不要那么用力。
“哪个是新来的啊?”一个尖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听见这声音,几个还在忙碌的妇人麻溜的站成一排,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呢,就被那个洗衣的老妇拎了起来,拽到前面,和众人站在一起。
就见着一个个子不高,有些丰满的女人掐着腰从入口处缓慢的走了进来,一打眼便瞧见人群中的贺元京,“呦!长得真水灵。”
这突如其来的夸赞让贺元京有些受宠若惊。
遣散了周围的妇人,单独留下了贺元京与温诉。
“我们这个庄子没什么规矩,就是不能随意下山,若是有什么急事,要事先和我说,我呢,平时掌管这个庄子的大小事务,大家都叫我万管事,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
接着又给他们安排了住所,因为通铺上没有多余的位置了,所以安排他们两人住在最里面的那间屋子,原本是个柴房,收拾收拾也能住人。
像是很久没人进去过了,那门推了半天也推不开,温诉用力一踹,才将门打开,里面的灰尘呛的人都睁不开眼睛,屋子很乱,窗上还破了几个小洞,贺元京从里面翻了两张草纸,勉强糊了上去。
挪开地上散落的木板和草席,底下还爬着几只小虫,这让贺元京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从小最怕的就是虫子老鼠,想着自己可能要在这样的地方待上一段日子,就不寒而栗。
两人合力将这柴房认真的打扫了一遍,总算能看得过去了。
到了夜里,贺元京跪在地上铺着草席,温诉俯身蹲在她旁边,歪着头,眼神柔和,低声道:“这个是铺给我的吗?”
贺元京停下动作思索了一下,“若是表哥不喜欢睡地上,那我就睡在地上吧。”说完也歪着脑袋,眼角带笑的看着他,很是俏皮。
“表哥”这两个字现在听起来着实有些别扭,他皱了皱眉,眼神紧紧的盯着她,开口道:“为何还是叫我表哥?”
“……那我该叫什么啊,之前叫你的名字,你不是还很生气……”贺元京垂下眼睑,嘴里嘟嘟囔囔的。
是啊,之前在堌阳还因为这事训斥了她,温诉有些尴尬的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坐到草席上解释道:“我是说,若被旁人听见你这样叫我,那不是就暴露了我们的关系。”
觉得他说的在理,贺元京直起腰跪坐在腿上,双手环在胸前,仰着头像是在想什么,许久才开口道:“我母亲在家都是称呼我爹爹为官人,可我……实在叫不出口。”
温诉强忍着自己的嘴角,不想被她看出自己很开心,故做愁容道:“嗯……多叫几次就好了,你总得习惯才行。”
“我们要在这待很久吗?”
“那还得看你演的够不够逼真了。”
也不知她懂不懂这话的含义,只是看着她对自己认真的点了点头。
这一晚睡的并不舒坦,总是觉得身上痒痒的,心里还十分的不踏实。
揉了揉眼睛,翻了个身,看见地上的人不见了,草席也已经卷好收在了柜子上,应该是已经醒来出去干活了吧。
看着外面的阳光十分的刺眼,想来应该也不早了,赶忙坐起身,用力的伸了个懒腰。
出了门果然看见大家已经开始在忙了,几个妇人见她刚从屋子里出来,眼神有些不善,却也未说什么。
她有些不好意思,毕竟现在大家都是一样在庄子里做工的,自己却起的那么晚,本以为温诉醒来会叫自己的,看来明日不能全指望他了。
跟着昨日的老妇洗了一上午的衣裳,累的腰都有些酸了,她直起腰敲了敲背,小声问道:“孙大娘,什么时候能用午饭啊,我到现在还没吃东西,肚子有些饿了。”
“谁叫你睡那么久,没吃饭也是活该。”孙大娘就是这样,无论说什么都是要先训斥她一番,她心肠其实很好,只是嘴刁了些,所以庄子里没什么人爱同她说话。
将湿漉漉的双手在衣袍上抹了抹,从怀里掏出半块剩下的烧饼,丢到了贺元京的手里。依旧凶巴巴的说道:“先吃这个吧,庄子上要到晚上才开饭。”
贺元京握着烧饼,心里觉得暖融融的,轻声道了感谢。
这烧饼是她这辈子吃过最难吃的东西了,又硬又没味道,可却能在饿得没力气时填饱她的肚子。
“为什么每日都有这么多的脏衣裳啊,看起来还都是男子的衣裳。”一边嚼着烧饼,一边疑惑。
“别乱问,只管干好你的活。”
贺元京乖巧的“哦”了一声,在想打探些别的,也不敢问了。
从前在家时,总有不少的乐子,嘻嘻哈哈的一天很快就过去了,现在在这荒山野岭之地,每日都要重复的干着一样的事情,才觉得这时间过的是真慢。
浑浑噩噩的混到了开饭的时间,贺元京和孙大娘将晾干的衣裳都折好送回屋子。
温诉在伙房找了一圈没瞧见贺元京,就去了她洗衣服的地方,见着她跟在孙大娘身后从屋子里出来,忙迎上前,一同去用晚饭。
因为来的有些晚,到了温诉和贺元京这这就只剩一份饭了,阿融端起最后一份饭递到了温诉面前,小声道:“只剩一份了,将离哥哥今日累了,这份就给哥哥吧。”没错,温诉在这用的是将离的名字。
温诉接过饭,从旁边又拿了一个碟子,看起来有些不开心,冷然道:“我们吃一份。”
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冷着一张脸,贺元京跟在他身旁询问他是不是今日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饭菜都是按照人头发的,怎会突然少一份?定是她故意扣下了你那份。”温诉依旧冷着一张脸,把饭分成了两份。
贺元京并未作声,歪着脑袋看了眼阿融,自己又没得罪她,她为何要如此。
用过饭后,天也快黑了,累了一天,大家都各自回到屋子里休息。
“今日可有打探到什么?”贺元京坐在席上,用拳头捶着自己的肩膀。
“前厅里有一暗阁,晚些我要进去看看。”
两人等到了三更天,贺元京趴在门缝上朝外面瞄着,低声道:“没人,你快去吧。”
“一起去。”
“啊?什么?”贺元京站起身,眼睛睁得圆圆的,不可思议的看着温诉。
“我进去,你放风。”
被温诉硬拽着溜了出来,让她躲在前厅旁边的一块石头后面,若是听见有什么动静就进去通知他。
四周黑漆漆的,山里的蚊子也格外的多,贺元京蹲在地上,手来回的摆动,想要驱赶身边的蚊虫。
等了许久,也未见里面的人出来,贺元京想起身看看,还没站直身体,就看见远处有一个人提着灯笼朝这边走来,她赶忙蹑手蹑脚的跑进前厅,想要通知温诉。
“你快一点,有人来了!”贺元京小声的催促着他。
里面的人没回应,她在外面等的着急,生怕被人发现,又低声催促。
“来了。”温诉不紧不慢的从暗阁里爬出来。
只听见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谁?谁在里面?”
第21章
两人蹲在柱子后面,大气不敢喘,那人提着灯笼往里走了走,灯笼的光很暗,她看不清,便又问了一句:“谁在里面?“听这声音像是阿融。
见没人回应,她又往里面走了走,眼看着就要发现他们,温诉突然半跪起身,十分不耐烦的语气道:“何人打扰?“听见声音,阿融才认出是谁,语气不同平时,多了几分惊喜道:“将离哥哥?你在这做什么?“温诉并未理会她,一副扫兴的模样站起身,拉起地上的贺元京,一把搂在怀里,将她半褪的衣衫向上拉了拉,厌恶道:“我们夫妇二人想要做什么,你也要管?”
“那……为何……会在这里?不回房间?”
温诉轻蔑一笑,揽着贺元京朝门口走,到了阿融跟前时,低声道:“我夫人喜欢刺激的。”
阿融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愣在原地。
蜷缩在温诉怀里,贺元京还有些惊魂未定,想起他刚刚一把扯下自己的衣袖时,那一脸的坏笑,着实是比阿融还令人恐惧。
一只脚刚踏进柴房,贺元京就赶忙挣脱开来,理了理有些不整的衣衫,红着脸道:“可有发现什么吗?”
温诉摇了摇头,“里面不大,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堆了些杂物,不过有一本册子,上面画的各种符号,后面还标着数字,不知是何含义。”
贺元京在脑子里思索着那本册子,许久没出声。
看着她肩头微皱的衣裳,温诉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感觉像是自己轻薄了她,将眼神缓缓移开,道:“刚刚对不起,吓到你了吧。”这是他第一次不敢直视她。
看着他低声下气的样子,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微微勾起嘴角道:“一点点。”
“下次不会了。”他依旧别着头。
熄了油灯,贺元京躺在席上偷偷的看着地下的温诉,一种安全感包裹着她,睡了过去。
吸取了昨日的教训,今日贺元京早早的就爬了起来,她悄悄地蹲在地上,看着还在熟睡的温诉。
平时从未仔细瞧过他的脸,只知道他长得还算蛮俊俏的,却不想整日在外奔波的脸,也能如此细嫩,竟然有种想捏一捏的感觉,想到这个画面,贺元京不自觉的笑出了声。
“不正经。”温诉半眯着眼睛看着她,刚刚睡醒,声音还有些沙哑。
“我若是不正经,那你只会比我更不正经。”说完得意的站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还没什么人,也还未到早饭的时辰,贺元京闲着无事,就在院子里乱逛,逛着逛着就来到了前院,看着前面有一个个子不高的女人在逗笼子里的鸟,认出来是万管事,贺元京凑上前去问了个安。
瞧见是那个新来的小丫头,万管事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自豪的给贺元京介绍她手里的鸟。
那是只由黄渐渐变白的的鹦鹉,个头不大,听万管事说是她前两日下山刚刚买的,她很是喜欢。
从前在家的时候,祖母也喜欢养鸟,所以自己也略懂些,瞧见笼子里有一颗梅子,贺元京忙让万管事将梅子取出,并同她解释鹦鹉是不能吃梅子的。
“哎呦,我竟不知这些,你以前养过鸟?”
贺元京担心露出破绽,赶忙解释道:“哦,我曾经在府上伺候过小姐们,见她们养过,所以略懂一些。”
“那既是如此,你就每日过来帮我喂鸟吧。”
“好!”贺元京应了下来。
又同万管事说了不少养鸟的学问,现下万管事是越看她越觉稀罕,就连用早饭时也单独拉着贺元京同她坐在一起,还将自己的吃食分给她,这让旁人看见不禁佩服,还从未有人见过万管事对谁如此好的。
用过早饭后,贺元京又跟在孙大娘屁股后面帮着忙东忙西的,瞧着孙大娘累了,还帮她捶捶背,偶尔闲暇时,将以前听过的话本讲给众人听,一时间沉闷的庄子变得活跃起来,在讨人开心这件事上,她真是信手拈来。
有一瞬间,贺元京竟觉得,若是不用干活,每日在这逗逗鸟,讲讲话本也是蛮有趣的。
就这样浑水摸鱼的过了几天了,庄子里不让随意的出入,这期间也没能得到什么新的线索。
照常来到万管事房中喂鹦鹉,这两天鹦鹉不爱吃东西,贺元京轻抚它的翅膀道:“诉诉,这两日你胃口怎么不好啦?”
这鹦鹉叫“诉诉”,那日万管事问贺元京有没有什么好名字,贺元京当时脑子里在想着温诉,于是便脱口而出。
瞧着这鹦鹉有些反常,不爱吃饭,也没有前两日活泼,觉得有些古怪,用手沾了它食盒里的残渣闻了闻,没什么怪味道,轻轻的用舌尖舔了一下,“呸!好咸!”
明明喂给它的东西都是自己亲手制的,自己知道鸟不能食咸,是断不会加盐在里面的,而且剂量应该还不小,于是忙叫万管事进来,询问是否是她填了盐在里面。
万管事也是一头雾水,自从交代了贺元京喂鸟以后,自己就再也没管过了,那除了她们两人,还会有谁能在鹦鹉的吃食里加盐呢?
贺元京叫万管事先不要声张,此人定会露出马脚。
果然,下午就见着阿融偷偷摸摸的溜进了万管事房中,待她将盐混入食盒中时,万管事气的跳出来大骂,“你这臭丫头,心眼也忒坏了!我平日里是亏待你了?你竟如此心肠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