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妻子疑惑的视线，他解释道：“霞隐唐城，你可曾听说过？”
第38章
夫妻夜话
“未曾。”南栖鸢摇头。
林潮起把自己知道的一切缓缓道来：“唐城位于尧国的最西境，传闻日落之地、霞隐之都，便是唐城。”
“城中人人修习神乎其神的机关术法，甚至可建造与大国军队相抗的大型机关。”
“这便是《机关术》。传闻机关术大成者，能把精妙的机关做成人形，除了没有五脏六腑，外表上看起来与常人无半点不同。”
“唐九窍这位唐城少主，便是近百年来唯一一位《机关术》大成者。”
南栖鸢听着林潮起介绍唐九窍，就像是在说话本似的。
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玄乎的东西吗？
她正想说，她并不知道小妹说的唐九窍是那三个字，许是与这个传闻中的唐城少主名字听起来相似。
但是林潮起没有给她开口的时机：“鸢儿也知晓，早年我外出游学，认识了许多好友。有一位名为百青，这些年四处游历，消息最是灵通。”
“正是三年前，他便曾与我书信。谈及唐城大变，唐城少主唐九窍失踪。当时我还惊叹于他能知道这样隐秘的消息，故而记忆深刻。”
“一年前，他也曾书信与我，言及江湖上又有唐城少主唐九窍的传闻。而这一次，唐少城主的消息便是和鬼谷妖主一齐出现的。”
南栖鸢愣住了。
鬼谷，唐九窍，对上了。
她心生疑惑：“鬼谷，究竟是在什么地方？”
“是尧国与禹国交界处的一方山谷，因着两侧山崖陡峭，山谷幽深，又终年毒瘴之气不散，便是鸟兽鱼虫都活不下来，曾名为死谷。”
“传闻那处死谷终年死寂，终生妖邪，孕育出了一位大妖，便是位鬼谷妖主。”
南栖鸢紧张的看着林潮起。
林潮起哈哈笑了起来：“只是有这样的传闻罢了，这世上哪里会有什么妖怪。那鬼谷的谷主只怕是习得了特殊的武林功法，才能在那处毒瘴之地开宗立派。”
南栖鸢听得脑袋晕乎。
这些江湖上的人最喜欢弄一些故弄玄虚的名号，妖主谷主少主，直听得她傻眼。
“所以这些年，小妹可能是与江湖游侠们在一处？”
她与夫君感情深厚，每每夜话，多是听林潮起讲起曾经游学的经历。在她的印象里，江湖中人最喜欢救陌生人。
所以小妹是被人救了，然后和武林侠客生活了几年？
她把这个想法和林潮起说了，得到了对方一阵大笑：“我与你说了那么多的事情，你就有这么个古怪印象？”
南栖鸢狠狠的锤了对方一拳。
“若真是被唐城少主救了，必然无虞。”林潮起轻叹一声，“可她当年是在京郊失踪，却怎么会出现在禹国边境？”
南栖鸢也听出来了这件事的古怪。
一时之间，夫妻二人都沉默了。
最后还是林潮起说道：“岳丈大人对五妹的事情似有别的盘算，鸢儿若是有了什么猜测，不妨直接去问五妹。”
南栖鸢想说，她对上现在的南栖迟总是觉得心慌，就算只是看着她的侧脸，也有种不敢说话的感觉。
但最后她沉默着，只点头答应。
第39章
打假，暂时不是夫妻
林潮起十分敏锐，立马就察觉到妻子的情绪。
便故意和她说着轻松的小道消息：“那个鬼谷的妖主，近两年在江湖上可谓是风头正盛。”
“其中最为著名的便是她一手医术。传言她能号令天下百草，药到病除。”
南栖鸢总是听丈夫夜话这些京外传闻，多是当成话本故事听，一时之间也略微松懈下来，轻轻的笑。
放松之余跟着接话：“若真是这样，那洁华公主殿下的病症，她可能医治？”
洁华公主是皇帝最为宠爱的小女儿，幼时被人暗害落下了病根。
到底是什么病南栖鸢倒是没有这个本事知道，但是皇帝这么多年举国搜寻名医的事情却不是能隐瞒得住的。
“鬼谷妖主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林潮起笑了笑，继续说，“你若是要找她治病，就得给她令她满意的诊金。”
“想不到名声神秘，但是人却是个俗气的？”南栖鸢听得好笑，难不成又是一个靠着声名远扬的沽名钓誉之辈？
但是林潮起轻笑一声，道：“非也……”
“她要的，是能令她为之侧目的珍奇药草。”
南栖鸢叹了一声，也笑：“倒是有一股仙风道骨的味道了。”
林潮起琢磨了一下说：“先前说的那位唐城少主唐九窍，传闻是鬼谷妖主的丈夫。”
南栖鸢吃了一惊：“那个妖主竟是女子？”同时也在心下感叹，都能搭到一起去。
“这种人也会成亲吗？”她非常疑惑。
林潮起倒是清醒异常：“都是人罢了，你还真是当传说听了？”
南栖鸢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听入迷了，立马就羞红了脸不吭声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成了南栖鸢的睡前读物的栖迟，这会儿还摊在榻上不动弹呢。
长塌就在窗边，窗沿里透过来的月光洒在小几上，像是落了一层薄霜。
栖迟勾着脚丫子晃晃悠悠的，很是怡然自得。
脚踝上的血藤见了月光像是被施了肥，像是蛇一样扭动起来，迎着夜风生长，蔓了满塌。
它把莹白的小花开在栖迟的手边，让她伸手就能摘下。
“呀！今天有心情开花？”
栖迟毫不客气的伸手把花摘了，放在鼻尖上。然后闭上眼睛轻轻嗅闻着花的浅香和花茎断裂后花枝的味道。
花茎里慢慢流出血一样红的汁液，一点点的蔓延到栖迟的嘴角。
唐九窍到的时候正是看见栖迟满嘴血红的龇着牙笑。
他脚下不停，转身就跑。
但是那乖巧的待在屋子里的藤蔓一遇见他就像是猛兽见到猎物似的，他才转头没有走多远，就已近被藤蔓卷着身体逮回来了。
栖迟这会儿已经双手支在窗沿上，托着小脸笑嘻嘻的看着他。
那朵永生花就被叼在嘴角，灿烂的开着，一如这个人。
“才来就走？”栖迟撅撅嘴像是在撒娇，叼在嘴角的花衬得那殷红的唇更加诱人。
唐九窍忍耐了一下控制不住想要伸出去的手，还是没有忍住，道了一声：“失礼了……”
然后拿出一方干净的帕子，伸手把栖迟嘴角溢出的鲜红花汁擦掉了。
栖迟可不管他想干什么，看着他伸手过来的时候就努努嘴，把花叼进嘴里吧唧吧唧的嚼了两下吃了。
唐九窍：“……”
第40章
吻
“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怎么进来的？”栖迟倒也没有邀请唐九窍进屋，就靠着窗沿和他说话。
唐九窍很想问一句乱吃东西到底是个毛病，但嘴巴却下意识反驳：“不是三脚猫功夫。”
“行了，有什么事情？”栖迟也不多说废话，缠绕着唐九窍的藤蔓却也没有放开。
唐九窍今天过来还真是有正事：“我要回唐城一趟。”
“回？”栖迟歪了歪脑袋，觉得唐九窍这个词就用得巧妙。
唐城如今已经不是曾经的唐城了。
一年前唐九窍想方设法把栖迟骗了回去，也不过是回去拿了些他曾经的旧物。
唐城那个地方，自从唐九窍的父亲去世之后，就再也容纳不下一个唐九窍，倒也是悲哀。
更悲哀的是，就算是唐九窍脱离唐城，世人提及他却依旧是称作唐城少主。也不知道那个想尽办法把唐九窍赶走的堂弟，会不会被气得日日吐血。
“梦境异动，恐怕又是针对唐城的试探，我需得回去布置城防。”唐九窍生于唐城，其中亲属众多，有些实在不能割舍。
这就是栖迟非常不能理解的地方。
她所诞生的世界里，不管是鬼界还是灵界，都是没有亲缘羁绊的地方。
所以栖迟非常自然的摆出了一副不高兴的脸，然后对着唐九窍命令：“不允许……”
“姑娘，那我这就走了。”反正他俩向来只是自顾自说自己的，唐九窍转头就跑，然后又被藤蔓拉了回来。
一转头，栖迟就眼疾手快的把一朵白莹莹的小花放进了他嘴里。
唐九窍根本就没有办法抵抗栖迟加了料的药物，花朵一放进嘴里就已经化成药汁吐都吐不出来了。
再一转头，栖迟手上果然红色的汁液斑斑，显然刚刚给他吃的是一朵永生花。
这是唐九窍第一次吃这个东西，那种令人极度抗拒的腥甜根本是常人无法忍受的。
而且因为他常年跟在栖迟身边，所以他隐隐猜到这个永生花根本不是栖迟催生的植物，而是被栖迟种在自己血肉中的一副秘药。
那永生花与栖迟同生，所以……
栖迟脸上的笑意却是罕见的收了起来，目光不经意的从唐九窍眉心的那一道黑色胎记上略过。
然后对上了唐九窍十分不适的脸色。
“哈？”栖迟都给他气笑了，不过他一向这么不识抬举，“想回去可以，别死在路上就行。”
唐九窍目光落在了栖迟嘴角的笑意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语气隐隐有些不高兴：“姑娘的意思就是不能让我离开太远是吗？”
“错了。”栖迟弯下腰，倾身探出窗外。手上把永生花的藤蔓一扯，唐九窍被大力带着脸颊几乎贴在栖迟的脸上。
栖迟笑得眼睛弯弯，她呵气如兰凑到唐九窍的唇边，锋利的虎牙咬破了自己的舌尖，然后毫不犹豫的吻了上去。
唐九窍：“唔！”
鲜血的味道着实令人作呕，哪怕是用这样惑人的方式喂食，满嘴的铁锈味也仍旧让唐九窍无法忍受。
第41章
丢弃名字的鬼
这不是栖迟第一次这样对他，上一次她这般无礼之后，对着他横眉瞪眼了整整一个月，仿佛轻薄人的不是她一般。
但是这一次，唐九窍无意识的吞咽着，在满腔的血腥味里，视线却渐渐模糊起来。
他恍惚着睁开眼睛，面前是一望无际的黄沙，唯有零星的废墟点缀。
这里没有风，干燥和闷热以及自己喉间传来的迫切的干渴，让唐九窍有些茫然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唐九窍无意识的往前迈步，但是脚下却仿佛有千斤的重量。
他停了下来，疑惑地端详着自己瘦弱的双脚。
这双脚是赤裸的，上面遍布着脏污的痕迹，还有零星而细碎的伤口，像是被地上锋利的石子划破的。
唐九窍有些恍惚，好像这里应该穿着一双鞋子。但是他立马回过神来，想起来自己这时候应该快要到鼠城了。
他是来鼠城逃难的，和鼠城的所有人一样。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他才只是一个十五岁大的少年吧！
越往前走，断壁残垣就越来越多，像是快要走到城镇里去了。
但是相应的，唐九窍总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这个时候不应该在这里才是。
瘦弱的少年疑惑的回头朝着身后看去，却什么东西都没有。
嗯？刚才为什么要回头？
少年歪了歪脑袋，没有想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便又回过头去，慢慢朝着鼠城的方向前进。
直到实在是走不动路了，他才极力稳住因为疲惫而一直颤抖着的双腿，慢慢的倚靠在一面坍塌了一半的围墙上。
少年大喘着气，慎之又慎的把藏在一层层衣襟下的一方小盒子拿了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取了其中最小的一颗散发着莹光的晶石放进嘴里。
随着他吞咽的动作，干裂的唇瓣渐渐的恢复的盈润，面上的疲惫像是被擦去许多。然后他小心地把盒子盖好，藏回原位。
这个时候，瘦弱的少年听见一声清脆的笑声：“哈！”
他紧张得汗毛竖立，手下意识的捂住了藏匿着水壶的腰侧，猛地转头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
那正是围墙的背面，就在背光的墙角里，凄凉的半躺着一个浑身浴血的小姑娘。
她像是遇上了歹徒，身上的伤口不多，半边脸还是白白净净的，露出漂亮的一双大眼睛。身体却残忍得只剩下一半，像是一具可怖的尸体。
“你还活着？”少年问了一句蠢笨的问题。
他说话，引得那个小姑娘又是一声呵笑。
若是只听见声音，倒也是清脆悦耳。但是少年就这样看着她如今残缺的样子，就算是笑起来，另一半也依旧是血淋淋的，着实可怖。
小姑娘像是感受不到自己生命的流逝，也像是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幅样子有多么可怖，嬉笑着：“我叫栖迟。”
少年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自我介绍，但是立马就想起来自己的名字已经不得不被舍弃了。
丢弃了名字的小鬼，只能被迫驱逐，像老鼠一样苟且。
栖迟瞬间就看懂了少年的为难，却还是笑眯眯的问：“你丢弃了自己的名字？”
第42章
中毒男子
鬼界无名，就如同灵界无魂。是堕落，是放逐，是永世不得生，万界不得亡。
“哈？”栖迟一只独眼，水盈盈的看着少年，“那你还活着做什么？”
少年难堪的低下了头。
栖迟又像是才想起来一样，拉长了声音「哦——」了一声，语气怪异：“无名鬼，死亡都将之抛弃。”
少年发现栖迟在嘲讽他了。
他一声不吭，转头就准备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