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家本就是天子近臣,家中圈养暗卫数多,倒也能用上。
南夫人点点头,一时之间也想明白了:“说起来,我倒也听说了,管夫人不日归京,倒也是个用处。”
管夫人年方三十五,曾是京中高门小姐,后家道中落沦落成琴师。
但因琴艺出众,闻名京城,又因为年幼时与皇上有旧,竟也得了宠幸为皇上弹琴。
后被宫妃谋害,故辞别皇帝离宫。
得了陛下赐下的宅院,成了京中炙手可热的京中琴师。
多有高门贵女请管夫人教授琴艺,但是管夫人目光挑剔,为人清傲,多年来只收了两位学生,一是闻乐郡主,一是南栖迟。
当年南栖迟也是京中炙手可热的闺阁小姐。
半年前管夫人因为祖宅一事归乡,如今事毕归京,想来必定是要来见一见南栖迟的。
南夫人想了许久,觉得倒也是个可用的由头。
待到第二天又去了南栖迟的院子,却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院子里竟然生了许多杂草野花。
栖迟就站在草丛中踱步,像是与花草共舞。
第55章
不成体统
“你在做什么?”南夫人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头晕目眩。
南栖迟很是随意的转头看了一眼南夫人,在原地转圈,没有理会她。
南夫人站在原地忍了半晌,忍住了自己心头的怒火,才收敛了怒意道:“你可还记得自己是南家小姐,不在房中为何不穿上鞋袜!”
说到最后,还是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南栖迟伸出一只脚,脚趾头个个圆润可爱,脚腕上还缠绕着一条像是已经枯萎焦脆的藤蔓:“你们真是奇怪,个个都喜欢穿个东西裹着脚。”
她就不喜欢。
“你来找我做什么?”栖迟放下自己的脚,踩在地面上。
被裙摆遮掩住的脚踝上,藤蔓慢慢的伸出了细小如同触须一样的根茎,一点一点的扎进了泥土里。
栖迟有点不耐烦它这样调皮,又往前走了两步。
细小的根茎连忙缩了回去,然后又伸出来在空中挥舞,很是生气的模样。
“管夫人不日就要归京,你这些年恐荒废琴艺,近日必得勤加练习才好。”南夫人这样和栖迟说道。
她并不是真的想要来叮嘱栖迟,只是想要看看栖迟听到管夫人后的反应。
栖迟如她所愿,并没有遮掩自己的表情。
但也出乎她的意料,因为栖迟问她:“管夫人是谁?”
南夫人:“……”
若这位真的不是她的女儿,这样说话是在故意为之吗?想要反其道而行?
但是?
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嚣张啊?
南夫人实在是没有什么话想要说的了。
只觉得她真是没有办法和栖迟交流。
既然是想要稳住栖迟,所以也没有真的就放任不管了。不论现在的南栖迟是真是假,她也得过了管夫人那一关。
于是南夫人就给栖迟解释:“你走失之前的师傅管夫人,教导你琴艺的。管夫人的琴技乃是举世绝佳,当年手下你当她的学生,南家可是风光了多日。现在你回来了,可不能给你的老师丢脸。”
琴……
这个东西栖迟知道。
鬼界没有这种东西,但是灵界非常喜欢玩这样小小的器物。只不过和人类的琴不一样罢了。
栖迟也没有玩过,但是说起来她其实也算是半灵,现在听南夫人这样一说,竟然也觉得有点意思了。
于是也不管南夫人现在还在这里,就对着一直守着她的丫鬟说:“把琴找出来。”
既然以前的南栖迟是还有个教导琴艺的老师,当然会有这种东西。
趁着她现在开始琢磨新玩具的时候,脚腕上细小的根茎已经畅快的钻进了土壤里,快活的伸展起了根系。
栖迟转头看着南夫人:“你还有什么事情?”
满脸都写着:行了我现在有了新的玩具了你别站在这儿挡道了。
但是南夫人当然看不懂栖迟赶人的样子,只是觉得栖迟在这里给她虚虚实实的一番回应让她头更疼了。
曾经年幼的南栖迟,也是十分的喜爱她的那把古琴,当然她才刚刚开口说想要她学琴,当年小小的姑娘也是这样高兴的模样。
她不知道自己想要确定什么东西,其实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南栖迟,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能就是为了,心里的那一份不甘罢了。
第56章
古琴祈情
南夫人觉得有点待不下去了,于是再一次没有追究栖迟的失礼。
栖迟看着南夫人离开,轻轻的笑了一声:“噗——”
像是在嘲笑,也像是在戏弄。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抬起了脚。
以她为圆心,几乎整个院子里的土壤都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地底翻涌了一番,呈现出一道道密密麻麻的土线。
栖迟只是说:“调皮……”
脚腕上的藤蔓飞快收回了蔓延到整个院子里的根系,小心翼翼的蹭了蹭栖迟的脚踝,是在讨好。
这个时候,丫鬟也已经把南栖迟的琴找了出来。
栖迟快步过去,上手摸了摸。
看起来完全就是栖迟曾经在别人那里看到过的古琴的样子,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栖迟兴致勃勃的坐下,把双手放在琴弦上。
就好像是这个身体仍旧保留着曾经的记忆,手下的琴音宣泄而出。栖迟高兴的晃了晃脑袋,十分沉醉。
丫鬟:“……”
琴弦上放一只厨房里的准备宰的鸡,弹的估计都比小姐的好。
栖迟敏锐的回头看向那个丫鬟,高高的挑起了眉头。
现在院子里的植物日渐增多,栖迟对于这里的掌控度就更加高了,所以丫鬟细微的表情变化她也能通过植物们的反馈知晓。
那小丫鬟不知道为什么小小姐要注视自己,紧张得冷汗津津。
好在栖迟也没有和这人计较的想法,只是伸了个懒腰,顺脚就把面前的琴架踹倒了,在安静的院子里铛的一声巨响。
栖迟歪了歪脑袋:“摔坏了,把这玩意儿扔了。”
小丫鬟顿时面色惨白。
栖迟不知道南栖迟这架古琴有多么珍贵,但是这小丫鬟知道。
毕竟当年南家小小姐师承管夫人,这琴可是南大人找寻很久搜集来的珍品古品,当年可是风靡京城,力压闻乐郡主呢。
“愣着做什么?”
“小姐!”小丫鬟连忙跪倒在栖迟脚边,咚咚咚的磕了几个响头,“小姐,求您饶了奴婢!这可是古琴祈情,就算是扔了十个奴婢,也不及其价值万一啊!”
栖迟就又走了两步,把琴从地上捡起来了。
拿到手里拍拍灰,好了。
“行了你下去吧。”栖迟随意的摆了摆手,拿着古琴进屋了。
一进去,房梁上就垂下来一个黑乎乎的脑袋,喊着:“谷主……”
栖迟沉默的站在原地,思考了半晌,只记得这个人是谷里的谁,但是名字硬是想不起来了。最终只好点了点头,应声:“来了?”
黑乎乎的脑袋盯着栖迟走到小几边,把手里的琴放下了,然后才愤懑的开口:“我是闫清风。谷主,为什么只有我的名字你记不住。”
“来做什么?”
栖迟不太想搭理他,随便的问了一句,其实也不想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就只是指着面前的琴:“这种东西,你会弹吗?”
偏偏闫清风也是一个不着调的,他旋即从梁上翻身而下,走到栖迟对面端详了一番。
“这是古琴祈情?”
闫清风此人据说是武林盟主,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了。
于是栖迟问:“你怎么知道?”
第57章
赶紧跑
闫清风:“……”
他十分的无语,有点品鉴能力的人都能认出来流传下来的名琴祈情好吗?
但是闫清风对谷主是个文盲的身份还是接受良好,于是指着琴尾的图案诓她说:“谷主,这里写着呢。”
于是栖迟一抬手,把琴翻了个面:“说吧,什么事?”
这也太好骗了……
闫清风可不敢躲在面罩后面偷笑,毕竟这小丫头片子精着呢。只忍了这一茬,回头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笑一场。
于是老老实实的把前来的因由交代了,又汇报了谷中的近况。
闫清风是栖迟当年离开死谷一年后回去时捡到的。
说捡到其实也不大妥当,毕竟闫家轻功天下第一,闫清风当年从崖上跌下竟然还留了半条命在。
他在谷中挣扎求生,生生给他熬了过去,只是日日在谷中徘徊,不得而出。
栖迟回去抓到闫清风的时候,他正想着要从谷底轻功上崖呢!
这当然是行不通,于是他就被栖迟绑了。
这个人轻佻得不行,唐九窍见了都要皱眉头,便是儒鹤那样以君子自封的人也不乐意与他打交道。
偏偏一张嘴什么话都能编出花来,最会哄骗栖迟,倒让他才被绑了没多久就被栖迟带出去走动了。
待到后来,栖迟带着闫清风在外头走了一遭,才知道这个人哪里是什么所谓的武林盟主,武林盟主早就被他这个魔头李代桃僵了。
闫清风因着一桩旧事深入武林盟主身边,筹划多年本来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可惜事发之后西风压倒东风,他落入死谷中尚存一命。好歹脑子活络,借着栖迟迟来的东风,重新拿回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只是伪装多年,倒是面上这股子正义凌然的仙气再也洗不去了。
所以他语气轻佻的说着:“谷主竟然真的让少城主独自返回唐城,实在是让我大吃一惊。少城主机关术虽好,但武功着实只算得上是三角猫功夫,万一路上遇上了什么危险,那些不长眼的人可真是危险了,真是令人担忧。”
就算是说着这样莫名其妙的话,也像是讲了什么高深武道似的,端得是翩翩公子,温和有礼。
栖迟深深皱眉:“你说的什么东西?”
一天到晚的这个嘴巴就是用来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是吧?
栖迟无意识的摩挲了一下手指,有点想找一枝罗素蜜把闫清风的嘴巴粘起来。
闫清风没什么优点,硬是要说的话就两点,一是轻功、二是敏锐。
虽然和栖迟还算是相处愉快,但是他自己心里清楚着呢!
就面前这个小矮子,除了唐九窍谁招惹她都得刮一层皮去。偏偏你还死不了逃不掉,被这个妖人死死攥在手里。
于是他笑意更深:“谷主,我这就走了。”转头就跑。
栖迟摩挲手指的动作停了停,看着他轻跃上梁,转瞬就离开了这里。
于是略显遗憾的「啧」了一声,把粉得有些异常的食指放在嘴边舔了舔。
罗素蜜,乃罗素花狩猎陷阱,粉色、无味,具有极其强大的粘性和腐蚀性。
栖迟叹了一声:“唐九窍过来的时候,再把他粘在这里好了。”
第58章
离开南府
栖迟还没有把祈情玩腻的时候,那个所谓的管夫人就已经把态度表明了。
当年栖迟拜师时所赠束脩,竟被管夫人派人大摇大摆的送了回来。
来送换束脩的仆人连南家的大门都没有进去,直接把东西放在了门童的怀里,附上一封退徒信笺,替主人高唱一句「从此不再以师徒相称」,转头就走了。
栖迟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京城里再一次掀起了南家的风言风语。
管夫人,可是皇上的人。
正把玩着祈情的栖迟:“……”
就不带我玩了?
管夫人就此绝了与南栖迟的师徒情分,谁知道转头翎王府世子林长业与三江伯府的嫡长小姐江宜定婚喜宴便提前了。
栖迟还是在那二位定亲几天后听见了院外高声的奚落声,这才知道了这件事。
又不带我玩!
栖迟气得抬手掀了琴架。
她已经到禹国的京城快半年了,京城里一件好玩的事儿都不带她,整天就是闷在这个四四方方的院子里吃点心。
她人都要长成点心了!
站在门外守着的丫鬟,听着屋子里的响动,悄悄的朝主院的方向去了。
南夫人知道栖迟知晓了翎王府的婚事后这样大的反应,心里悄悄的松了口气:“果不其然。”
不管南栖迟想要去翎王府做什么,总归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谁知道才转头悄悄吩咐了下人看好了南栖迟,外头就有小丫鬟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夫人不好了!小小姐吵着闹着要离府!”
南夫人甚至来不及骂一句来禀报消息的人,赶紧带着一众丫鬟们就朝着栖迟闹起来的方向去了。
都这个时候了,难不成她还想要去翎王府疯闹一场不成?
南夫人只觉得太阳穴都在一刺一刺的跳着,这个小女儿真就是前世的冤孽来讨债的,直闹腾得她不得安生。
一路都有丫鬟小厮们过来通报,等到南夫人赶到的时候,栖迟都快要出府去了。
南夫人远远的看着哄闹的人群,差一点连世家的规矩都忘了就要上前就大喊一声,好歹还尚存理智,连忙让身边的管家把南府的人都叫过来,一定要把栖迟拦住了。
但是她没有看到的是,远在栖迟身边的人早就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了。
“妖……妖怪……”
一片喧闹之中,唯有一人喊出了这一声妖怪,栖迟却立马就听见那人的声音,转头就望了过来。
原来她身边足足有十人之距的空白地带,根本就没有任何一个人敢靠近她。而她的身边,一树紫藤花像是活过来的蛇,枝条狂舞着护持在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