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迟手里拿着那个戒指,看着就站在她面前的男人不断地抹去嘴角溢出的鲜血,轻轻的啧了一声。
就为个木头,这么犟的吗?
他现在这个样子,想来是是真的口中涌血,又被他自己咽了回去,这是来不及咽下去的血溢出来了,才在嘴角挂出了一条血线。
男人目光专注的看着栖迟,像是就等着她领路。
栖迟手里还捏着那个戒指摩挲着,很突然的就笑了起来,开始招呼男人:“走吧!”
她笑起来的时候咧着嘴龇着牙,若是寻常的时候肯定是好看的。
可是她现在是满嘴的血,这样笑起来像是要吃人的一样。
两个人一边吐着血一边往山谷中间走,十足的两个疯子。
那个男人跟着走了没多久,终于还是捂着嘴含糊的说了一句话:“我要死了。”
他说话的时候嘴里涌出了大口的鲜血,血液争先恐后的从指缝中漏了出来,脏了他的蓝色的衣裳。
“啊?”栖迟吊着眼睛笑,拖长了声线说话,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原来你不太好呀?那你怎么不试着求我救你呢?”
她抬起手,手背上食指的指节贴着鼻尖,像是有点不好意思的掩了掩嘴边的笑意,又像是闻到了什么不好的味道遮掩一番的样子。
本来看起来好歹像是一个正常人了,可是下一秒,她就把指尖抵在了唇上,伸出舌尖来轻轻的舔了一下。
然后满足的像是偷了腥的猫儿,很是愉悦的眯了眯眼睛,依旧是笑着的。
男人不知道面前的这位是在舔舐指尖上的毒粉,但是也没有对栖迟的这个古怪的样子有什么别的反应,他就像是一个木头似的乖乖听话:“请你救我。”
栖迟歪了歪脑袋,像是很疑惑的样子:“请?”
“请你救我。”男人重复了一遍。
“不对哦!”栖迟撅了撅嘴,像是很不高兴,“是求你救我!”
她说到「求你」的时候,就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睁着一双眼皮子上还沾着血痂的眼睛,眼里的兴味像是要溢出来了。
男人皱着眉头沉默着,就好像是嘴里涌出的血堵住了他说话的声道一样,终究还是没有顺着栖迟的来。
栖迟期待的看着男人,等了许久然后慢慢的才明白了,这个男人是不会说这句话的。
“真扫兴!”她嗤了一声,不再理会那个男人,转头就往山谷的中央继续前进。
男人本就是强弩之末,他看着栖迟的背影渐渐模糊,终于还是支撑不住,伏倒在了地上。
栖迟就像是没有听见一样继续往前走,又像是听见了似的愉悦的笑了笑,甚至开始哼唱起了一个悠扬的小调。
男人都已经死了,栖迟也没有必要往谷中去找什么剑荆。
但是她对这片地下光脉的好奇却是半点都不减,就像是巡游自己的地界一样继续向前走。
第6章
埋了
男人醒过来的时候是脸朝地埋在土里的。
他确确实实像是埋在土里,因为有人甚至还用土在他头顶上堆了一个小土包。
不用想男人就知道这是谁做的。
这山谷里只有一个人,而那个人就坐在他的身边。
但是,她先前不是见死不救吗?
头上的土只是松松垮垮的撒在了上边,并不算是把他埋严实了,好歹是能让他呼吸,不然闷死了都没地儿伸冤。
男人抖了抖自己的脑袋,把头上的土块儿抖落,扭过头去看着靠在他身上的小姑娘。
栖迟见到男人醒来,非常夸张的「呦——」了一声,被拖得长长的声线在着寂静的山谷里显得活泼但也滑稽。
“你知道吗?我都以为你死了,还给你做了个漂亮的坟呢!”栖迟像是很高兴的样子。
她咧着嘴笑,一双血迹斑斑的小手吧嗒吧嗒的对着自己扇着风。
这个时候的谷底确实是热的不行,栖迟就是这样坐着什么都不干,也一张小脸被热气熏的有些红彤彤的。
什么叫做漂亮的坟?
男人手指微微动了动,摸到了手边刚才被他抖下来的松散的泥土。
为什么,突然就回来了呢?
他身上有些乏力,满嘴的血腥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带着些淡淡的药草的涩味。
栖迟一直是靠在他身上的,男人慢慢的反应过来,面上带着些不赞同。
他稍稍的往旁边挪了些许,但是身体到底有些疲乏,没有多少力气。
他这样一挪开,竟然也没有挪动多少,只好温和的开口:“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栖迟切了一声,坐直了身体。
“不是要什么木头吗?我带着你去,赶紧起来!”
男人很是有礼的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有劳姑娘了。”
“你也知道我有劳!”栖迟哧溜一下就爬了起来,站起身也是个没有骨头样子,她双手环抱在胸前,问这个男人:“待你取了木头,你应该给我什么样的报酬?”
男人双手撑了撑自己的身侧,身体往上抬了抬,竟然没有爬起来。
他还没有来得及看自己身上哪里有异,倒是先回答了栖迟的问话:“先前我在崖壁上的时候已经与你商议好了的。”
她带他取木,他带她出去。
“嗤!”栖迟轻笑一声,鼓着自己的腮帮子,对着额前的刘海吹了口气,“可是我现在不想出去了。”
她这一副耍赖的样子,明显就是要坐地起价。
男人又试图站起来,但是腿上却是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力气,就又坐了回去。
现在看来,从崖顶上摔下来的栖迟虽然身上到处是伤口和血迹,但竟然比他这个「飞」下来的看起来要好很多。
这一时半会的,竟然还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伤残人士。
第7章
走了
“你想要什么?”男人看起来就是个不善言辞的,甚至连和栖迟讨价还价都不会。
栖迟托着自己的下巴,摇头晃脑了一会儿,最后说:“我想要什么那是我自己的事情,待我想好了,我便告知你。”
不仅是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甚至还嚣张得不行。
男人也没有觉得栖迟有什么不对,他如今有更要紧的事情要问:“我什么时候才能起来?”
“你能不能站起来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让你坐着的!”栖迟连连往后退了几步,就像是她面前的人要讹她钱似的。
男人抿了抿唇,对栖迟这样的反应有些不高兴:“我要起身了。”
他认真的抬头看着栖迟,明显就是知道了什么。
栖迟对上他的那一双眼睛,长长的「切……」了一声。
她就给他吃了点儿好东西,这都能被察觉?
然后把自己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的一朵小花眼疾手快的塞进了男人的嘴里。
男人既是被吓到了,又是被呛到了,连连的咳嗽起来。
眼看着这人竟然下意识的要把花儿吐出来,栖迟反手便捂住了男人的嘴,狠狠地把人按在了地上。
这谷底的地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埋了人骨,土是乌黑的颜色,凑近了便能问道一股极其怪异的恶臭味道。
男人先前因为毒障之气昏迷过去了,然后被栖迟撒了满头的乌土,已经受了一回苦头。
如今又是一回!
他挣扎了两下,便任由栖迟把他按在地上。
等男人终于把嘴里的花咽了下去,栖迟才轻佻的拍了拍男人的脸颊,迅速的起身站好。
男人躺在地上静默了一会,然后才开口对着栖迟说:“你不必这样。”
“不必怎样?”
栖迟不等男人把一句话说完,便连忙抢着问。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曾和这样性子活泼的人相处,男人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你直接与我好好说道,我自己会吃。”
他这样一说完便迎来了栖迟一道大大的痴笑声。
可他恍若未闻,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什么可笑,竟然还慢慢悠悠地补上了一句:“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栖迟可不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听见了就像是没有听见一样。
她对男人也很是不客气,上去却是一脚:“赶紧起来,我们要走了。”
男人下意识的动了动,便立马发现自己的腿已经有了知觉。于是慢慢的站了起来,轻轻的拍掉自己身上沾染的枝叶泥土。
他的举止有度,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公子哥儿。
栖迟是个不好相与的,男人本来以为她会上前来又踢他一脚催他快走。
谁知道她却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裙,又顺手把自己的裙摆拉起来扬了扬。然后学着他的样子,仔细地拍打自己身上的脏东西。
但是栖迟身上的伤口很多,男人不通医理,就是这样看着都知道她摔得很是厉害。
这样几番动弹之间,别的地方先不说,那一双手上的伤口已经裂开流血了。
到最后衣裳没有拍打干净,反而又因为沾染了手上的血迹显得更脏了。
第8章
找到了
“你需要看大夫。”男人再一次建议。
栖迟倒是半点都不在意,上一秒还在学着男人整理衣服呢,这会儿又开始把自己手上的血胡乱的往衣服上一抹。
男人看着都是直皱眉。
脏不脏都是一回事了,这个样子难不成就不疼么!
可是两人本就是萍水相逢,男人能劝说两次已经是极限了。
栖迟也是,转头就往山谷里头走,就像是使唤小狗似的:“跟着我……”
男人跟在栖迟的身后往山谷的中心前进。
也不知道他在昏迷的时候栖迟给他喂了什么东西,现在他在这谷底竟然半点不适都没有。
此处死谷位于尧国和禹国的边界,是一处便是叫人提及都毛骨悚然的死亡之地。山谷以东是尧国,山谷以西为禹国,山谷之中各不相干。
便是能在外界有丝毫的机会能找到剑荆,男人都不会来到这里。
可是让人意料之外的,明明应该是漆黑如鬼狱般的死谷,竟是花开烂漫于森森白骨之间,竟有一般别样而诡异的美。
不待男人将这谷底的繁华尽赏,栖迟的声音便响起:“到了……”
男人转头一看,面前是一片巨树林。便是他面前的一棵树就有五人合抱之巨,而目之所及的树林深处,却是愈来愈大的树干。
只消一眼,男人就看见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剑荆之所以叫做这个名字,是因为树干笔直,通身树刺,枝丫稀少又难以折断。
也正是因为其特征鲜明,男人无需特意前往林中搜寻,便能看见一大片的剑荆林。
男人是照着族中传袭的机关术一书来找寻剑荆的。
书中所列,剑荆难以长成,若有一股之巨,耗百千年矣。
男人看着不远处一人环抱有余的剑荆,就知道自己这一趟怕是来错了。
此处山谷以人兽为肥,沃土为鲜血和腐肉浇灌,毒障之气弥漫不散。偏生遍地生花,林茂枝繁,邪性太过。
栖迟摇头晃脑的迈着小碎步,踢踢踏踏着脚边的一片腐朽的白骨,半点都没注意男人在想什么。
还是男人转头来对着她说道:“姑娘,在下事毕,这便要离开了。”
栖迟转过头来一脸茫然像是没有听懂男人说的话。
男人性子温和,半点不耐烦的情绪都没有,又重复了一遍:“姑娘,我要离开了。”
“啊哈?”栖迟终于反应过来,但一张小脸上依旧是灿烂的笑意,“你要怎么出去?”
虽然她这样问没有什么古怪的地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男人看着她灿烂的笑脸,却无端的觉得背脊有些发凉。
这么多年来走南闯北的经历让男人无比的信任自己的第六感,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是却下意识的谨慎起来:“若是你要出去,我自然守诺。”
半点也没有透露自己的本事。
栖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朝着男人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她手上还带着那一只精妙的机关戒指,自己整个人都是小小的一只,更不要说那一双小手了。
戒指很大,松松垮垮的带着她的手指上,全靠她五指并拢才没有让戒指掉了。
男人奇怪的看了栖迟一眼,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第9章
唐九窍
栖迟拿走的那一枚机关戒指,确实也是男人的珍贵之物。
虽然先前没有固执的要拿回来,可现在递回来了,他也没有大方到不拿的道理。
“烦请姑娘归还。”
男人也伸出手来,把自己的手掌不远不近的放在栖迟的小手下方,只要她一松手,戒指就能掉到男人的手心里。
栖迟的手略略松了些许,眼见着戒指就要落到男人手里的时候,她却是小手一抖,又攥在了手里。
男人看向栖迟。
她咯咯咯的笑着把手背在身后,露出了洁白的牙齿,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小姑娘圆润白净一张小脸,就算是脏兮兮的也是一副可爱的模样。更有水灿灿的一双漂亮的眼眸,便是这样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怜惜。
可现在,那双澄亮的眸子像是一双阴冷的蛇瞳,直勾勾的盯着男人瞧,直把男人瞧出了一身的冷汗。
只是一眼,男人浑身一个激灵!
他条件反射似的按下了手腕上的一个手环,上头瞬间突射出一只长长的机关,猛的一下就杵在地上把男人往边上推去了。
下一秒,一只由着十数血色藤蔓组成的一簇长矛,已然深深插在男人方才站立着的地面上。
男人手环上的那机关简直是瞬间就发射出来,带出来的力道十分强劲。直到这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男人还半伏在地面上有些没有缓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