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荣对这些说教的话从来都是嗤之以鼻的。
可是当少女轻声细气、小心翼翼地好似安慰他一样地在他身边说着的时候,他倒是觉得蛮有趣的。
“花枝,你觉得我可以忘记那些过去?”他逗小猫一样地开口,沉磁沙哑的声音携着些笑意,有几分惑人的性感。
“当然可以。殿下,你看现在,是你和哥哥攻打下漠北三城,是你们拯救了万千百姓,大家都对你感激不尽呢。要是殿下你这样的人还怏怏不乐的,大家岂不是要伤心死。”之之努力地拍马屁。
傅青荣眸子凉凉地瞥了她一眼,“你这套阿谀奉承的词哪学来的?”
之之咬着唇瓣,唔了一声,羞怯地道:“我就是实话实说啊。”
“殿下,我们是朋友吧,逗你开心,难道不是我应该做的。”少女挠头,郁闷地说着。
忽有一双修长、骨节很大的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那个不可一世的三皇子殿下也终于裸/露出属于凡人那一丝脆弱。
“花枝,难怪叶宵对你这个妹妹百般宠爱,你啊,实在太会哄人了。”他那双鹰目里噙着些淡淡的笑意。
城墙上吹来初秋清爽的风,吹得她发丝飞扬,白皙小巧的脸蛋微微一红,也像是有些难为情。“殿下,花枝只是实话实说啊。”
全然毫无矫饰地眸子如水地仰头望着他。
她耳际的发丝是那样柔黑,衬着耳垂小巧可爱,叮当的玉坠子如一滴流碧,让他有一种想要把玩爱怜的躁动。
可是,玉面将军叶宵的小妹可不是那些妓馆的花娘子,也不是随便能动的。他压积下那些骚动的情绪,眸子里黯黑深沉。“实话实说啊,很有意思。”
或许,她真的不是什么奸细。只是他仍然忘记那些年少时的不平,想要捉弄于她,想要折断她的翅膀,敲断她的腿,让她只能向他哀求。这些恶劣的心情注定是不能告诉别人。所以,傅青荣阴阳怪气地笑了。
渐渐地,被她打动,习惯了一个爱娇的少女找他闲玩,不知不觉地消融一个人的心,她做得很好。
他也当做之前的所有试探都不存在。
漠北城中,说起第一美人,那必定是城主府中的花枝姑娘,说起最尊贵的女子,也必定是备受督军殿下和叶宵将军宠爱的花枝姑娘。她性子温柔娇俏,对所有人都是平等看待。当三皇子殿下暴怒时,只要她到了,一场危机必然能够无痕地消失。叶宵将军也因她的到来,多了些人烟气,活泼了许多。
其实,叶宵于小妹对殿下的亲近,很是在意,也曾小心翼翼地在旁劝慰,毕竟三皇子殿下在女子中的名声实在太差,他喜怒无常,好时可以把你捧上天,不好时亲眼见你坠地狱。绝非是小妹的良配。
叶宵无奈地叹了叹气,就连在宴会中也是心事重重的,搞得那些将领们还以为北翟又有什么骚动作,也变得谨慎多疑起来。
傅青荣当然看得出他这位爱将是在想些什么,他不缺女人,也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女人和一员猛将生了间隙。
他赐酒给叶宵,随口说了些国家大事,又在叶宵的配合下敲打了一下席上的将领,许久,宴酣之际,全魔乱舞,他和叶宵说起过往的事,也对这位年轻的臣子说:“不知不觉,咱们已经在这人烟疏荒的漠北呆了近一年了,过不了多久,北翟割地和平后,也该回到盛京洗一下被这风沙吹久了的眼睛。”
“漠北什么都好,就是缺些笙歌夜弦、佳人美酒。”上座的贵人语气漫不经心地说着,且轻佻,且放荡。
叶宵不由脱口而出,“我家小妹……”
傅青荣笑着道:“本宫待花枝姑娘如家中的妹子,怎能和那些浮花浪蕊相提并论。”
叶宵总算是松下了一口气。
“小妹年虽小,不知轻重,若是冲撞了殿下,还望殿下海涵。”
“莫……今夜不说这些,陪本宫多饮些美酒。”
宾主皆欢。
叶宵回到房中,也是几分醉意,却发现对面房里的之之未曾休憩,是等了他许久,捧着一碗醒酒汤。“哥哥,听说你陪殿下宴会了,想着你倒是必定少不了多饮几杯,所以备上醒酒汤。喏,哥哥赶紧喝完便沐浴休息吧。”
之之笑嘻嘻的,身形窈窕,披着头发,白色衫子,如月下仙子般出尘脱俗。在灯下,且说且笑,温柔和善。那是一种久违了多年,让他总是在心中想起的,有关家人的温馨。
小妹。
若不是小妹该多好。
无人懂他心底的这点叹息和痴念。而他也很快清醒过来,在心头唾骂自己,是多么的无耻和乱了伦常。
傅青荣是想端正心态,拿之之妹妹处着,可惜之之怎么会给他收心的机会。戏台子她已经搭起,就准备看好戏了,又怎么容忍主角戏中退场呢。
她这段时间变得有些沉默,仿佛心里揣着比天掉下来还要大的事情,闷闷不乐的,总是笑着的那双清澈杏眼都肉眼可见地耸拉着,唇瓣抿起,老是在出声。偶尔傅青荣传她陪着用膳、看戏,她虽然是笑着,可是眉眼却是怏怏不乐。
傅青荣说是看不出这点敷衍,也就活不到今天了。他也没有直接问之之是怎么一回事,吩咐了身边的魏公公查着。
魏公公回来得很快,也只是摇了摇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
好好的一个美人,日渐憔悴,强颜欢笑。任谁看了都是心疼。傅青荣不心疼,却颇为好奇,仿佛总算是抓住了她的狐狸尾巴了,她越是不说,这件事就越不简单。金锁之事未曾解决之前,他的心头那颗刺就永远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