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忽而被人推开,凛冽冬风夹面而来,方音手中银针齐飞,攻势迅猛,来人凛然无惧,灵活躲开,黑色如雾的斗篷遮挡了他全身,看不出身形,也看不出是男是女。
方音很快就落入下风。黑色斗篷捏住了她的喉管,往船板上一扔,力道极大,痛得令方音觉得骨头都快碎了,浑身使不起力道,就连视线也朦胧。
她看见黑斗篷将软塌上的女子抱在怀里,翩然而去。她极力站了起来,“你——”还未说出一句话,就被踢到一边,这人十分的冷酷无情,只是在他那一脚时,在模糊的视线里,方音看到了一抹霜白,她狐疑极了,觉得是不是自己眼睛花了,才会看错成这样。
方音苦涩地挣扎,想要从地上爬起来,眼睁睁地看着那黑斗篷抱着之之消失不见。
她错了,不该隐瞒谷主自作主张,没想到原来早有人黄雀在后,就等着这一刻。
她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等傅青荣登船,管制住了这片水贼,擒住了作为罪魁祸首的方音,却没有看见之之时,他额头上青筋暴起,眉间满是阴翳,看向方音的目光简直像是看一个死人。
侍卫报道:“殿下,据他们所说,就在半刻钟前,有一个黑斗篷闯进了这里,把娘娘给带走了。”
“废物。”傅青荣冷声,看着船上被赶到这里的所有人,毫不留情面地说。
就算是跟在傅青荣身后的人,也同样的是寒颤噤声,低着头,不敢说一句。谁都知道,就从刚才花侧妃被人带走后,王爷整个人都变了,冷若冰霜、火罐子似的一点就爆。
“你到底是什么人?说。”他死死地盯着方音,语气寒森森的。
方音死咬着嘴唇,一个字都不肯往外说。她不能让谷主因为她,而遭受战王的猜忌。是的,她已经明白自己中计了。
“不说是吧,带下去,本王看来是太久没用动手了,所以大家都忘记了,本王原来是怎么的一个人。”
侍卫都同情地看了一眼这紧咬着牙关的女人。
“殿下,江上出现了另一艘船。”从船甲板急急走来人禀告着。
傅青荣冷冰地道:“今天还真是热闹啊。”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方音,然后健步如飞地走了出去。初冬天气,江面上水波平缓,江风肃凉,有些冷清。不知何时起了水雾,空茫茫之间,有一艘画舫般华丽的船悄然划破长空而来。渐渐而近。
傅青荣身边,船甲板上射箭的将士待蓄而发,死死地盯着那艘渐渐看得到人影的画舫。
船上,挑着两盏灯笼,莹白的光芒里,琴声铮铮响起,就在船板上,白衣人手抚古琴,风雅风流颇具雅趣。白衣如雪,绝世无双的身姿容色,仿佛是出尘的谪仙忽而出现在江面上,只可惜那双眼睛被白色鲛纱覆住,无法让人看到,那该是如何难描难画的一张出尘眉目,丝丝的脆弱更引人牵心。
“谷主!”被押出来的方音不顾身后两个将士的束缚,难以置信地喊了一句,猛力挣扎着。
“老实点!”
傅青荣冰冷的眼中出现了一抹阴鸷,他当然听到了身后女人的呼喊,然后再看那船上人的打扮,旗帜上的月迷谷标志,他当然也就能猜到了,这个白衣人,当然便是他父皇都相当尊重的当世医仙薛素鸣。
但月迷谷中的医仙谷主为什么要趟这么一趟浑水?
为什么要截走他的之之?
“薛某见过战王殿下。”白衣人仍然是坐在琴案边的,语气淡淡,并不行礼。
傅青荣身边的人见了他这副没礼的样子,就要出声叱骂,却被傅青荣挥手止住。傅青荣看着白衣人,薄唇也噙着一抹寒意。“原来是月迷谷的医仙谷主,不知薛谷主请来是有何事?”
“殿下,我听闻师妹之之在你身侧,可否为真?三年前,师妹在婚礼那一日不告而别,三年后,她出现在盛京,殿下的后宅之中,薛某只是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薛素鸣手指从琴上移开,覆着鲛纱的眼睛微微上扬,淡淡的唇瓣没什么血色,清瘦羸弱,仿佛大病初愈。
傅青荣冷笑着,“薛谷主可真是会说笑话,你的师妹和我侧妃有什么干系。倒是你的这位方管事——”
侍卫将方音扔到甲板边,以便画舫上都能看得清她的脸。
白衣人身边的侍卫附耳说了一句,江风之中,他发丝飘扬,微些凌乱,苍白的面容却没什么变化。
“殿下,我想我们都中计了。”
傅青荣皮笑肉不笑:“薛谷主的话到底那一句是真的?”
“方音既然被你们所抓,殿下又是这样一副急态,想必她应该落入了别人的手里。”到了这个时候,薛素鸣还能非常冷静地分析,可是仔细看去,却能发现他放在膝盖上的手都紧紧地蜷缩在一起,指甲掐着手心。
傅青荣才终于变了脸色。“你是说,这后边还有个人算计着我们。”
长明道观里的隐蔽内间中,素净空明,唯有一张罩着蓝色细纱帐的床,桌椅一套,墙角熏炉里熏着寻常的艾草香,祛除屋中冷湿之气。
之之一眼醒来,就看见这么些东西,和她在船上华丽舒坦的房间根本就是天壤之别。
大门忽而被推开,执着拂尘的莲花冠道人走了进来,那双细密如春水般的眸子落在起了的她身上,噙着丝笑意道:“之之姑娘醒了啊。”
他身后,跟着个身形削瘦、面色苍白的少年,他身上半披着黑色斗篷,一头流霜般雪白的长发覆盖在瘦削的肩膀上,透明的琉璃眸对上了她的视线,里面是一片空洞,没有一丝变幻的情绪,就仿佛一个假人木偶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