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湉:“……”
她现在收回自己认识汉语拼音的话还来得及吗?
“不必紧张。祈天阁虽然遭遇数百年前的大难,但古阿迦文的传承也有一些。”谢安钰见对方坐姿紧绷,安抚道。同时也将后面一句,只是现在没多少人知道的话给咽回去。
两人不约而同地避开视线。
谢安钰还在思考,苏云湉忽然有些烦躁地揉揉额头,都到这种鬼境地,还怕个啥顾忌个啥!先通力合作出去再说。
她主动表态,然后补充道:“我认识的也不多……那我再努力给你翻译一遍?”
谢安钰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可。”
苏云湉在旁边一边说,谢安钰一边提出了一些问题,然后拿出短刀在软轿子上画图,画完之后他犹豫了。
“怎么了?”
“我已知晓出去的方式。”
苏云湉一喜,虽然在地下刷分是很快乐,但她是真的担心徐可可她们,也是真的想出去晒晒太阳。
“快说快说。”
“有两种方式,其一,是我们跳下去,硬闯。”
苏云湉听完,下意识看了一眼软轿下面,艹,白茫茫的一片感觉深不见底,换个有恐高症的只怕人都要吓尿,这能跳?
“其二呢?”她开口道。
谢安钰嘴唇顿了顿,看了看苏云湉的衣服,然后又低头看了看自身的衣服。
苏云湉福临心至道:“洞房?”
“咳,咳咳……”谢安钰微微睁眼,摇头。
在古代与男子说洞房,和与21世纪提出啪啪啪邀请没什么区别。
谢安钰第一次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好在苏云湉在这方面心很大,很自然地又道:“不是洞房……难道是抢亲?……”
谢安钰:“……”虽然相处这么久,他依然经常会被对方的思路哽住。
“是迎亲流程。”谢安钰低声解释,“祭坛壁画描述的是白蛟王迎亲献祭的事,不迎亲,这个祭坛是无法开启的,我们也就无法离开。”
“这样啊……”苏云湉心底闪过一抹疑惑,不过还未来得及深思,谢安钰便抓住了她的手腕。
“屏息。”
什么?
苏云湉一愣,下一秒四周的白雾仿佛煮沸了一般沸腾,四周的水汽越来越浓郁,刹那间,小轿子周围忽然掀起足有十米高的巨浪,在苏云湉震惊的视线中一拥而上,彻底将两人给淹没。
“呼吸。”
苏云湉听到低沉的嗓音,但她没有动。
片刻后,她若有若无地听到一声叹息,手指轻轻地捏了下她的鼻尖。苏云湉下意识张口,入口的不是水汽,而是清澈无比的空气。
苏云湉刚来得及道谢,耳畔便听到对方低沉的声音。
“从心即可。”
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问,眼前的景物一变。
浓雾不见了,小轿子不见了,就连牧余也不见了。
披着红妆的车马,一辆辆依序排列着,遥遥望去喜庆的红灯无数,延绵不绝,看不见尽头。
站在最前方的人衣着华贵,长得什么样子的都有,表情都是一等一的倨傲,看起来像是妖界、魔界和人界的贵族。
后面位置的来人表情就很拘谨,神态也狂热,不少人一路都是三跪九拜地过来,仿佛能亲吻地上的泥土也是一种荣幸。
苏云湉看得心中毛毛的,这是什么地方?牧余呢?
不知何时,一位两条胡须的男子站在了她的身侧,一脸担忧地说:“王,您真的决议要娶她吗?”
苏云湉一脸荒唐,我娶亲?
可她此时仿佛是置身在过场cg动画,完全没有办法摇头,也没有办法拒绝。
“王。那可是您的伴生啊……若这许娘子只是为了求长生才……那可如何是好……”
“妄议者斩。”
两条胡须的男子顿时沉默,他默默地给苏云湉戴上紫金发冠,以及绣球,然后退到一侧。
这时,街面两侧的天空出现无数朵白色的云,云上三层外三层地站着身披坚甲,手持金戈的将士们,他们的武器上挂着一缕寓意喜庆的红黑飘带。
在苏云湉翻身上马的那一刻,无数灿烂绚丽的烟花在高空中燃放,原本站立着的将士统统屈膝半跪在地上,虔诚无比地高声呼喊着。
“王!”
“王!!”
“王!!!”
……
苏云湉一时被四周来自万民的山呼海啸的欢呼声,喊得热血沸腾,甚至有点飘飘然。不过两条胡须男的话语,非常恰当地让她冷静下来。
“王,滕妾可一同迎娶?”
苏云湉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感谢你啊,茶味制冷剂。
“不必。”
苏云湉发现自己能自由活动说话后,更加言简意赅,小心谨慎。她对牧余兄目前的所在之处有所猜测,准备等双方汇合后再说。
*
不同于苏云湉这边的热闹尊崇,谢安钰所在的地方清冷还充满恶意。
喜庆的红帐新房里,谢安钰浑身的灵力被禁锢。
他如木头人般僵直地坐在梳妆台前,任由虾兵蟹将们在他脸上刮脸、擦粉、挑刺。
身上的喜服被人脱掉,又被人重新一层层套好。
还是以黑色为底,但不管是裙袍上的白蛟,还是上面镶嵌的华贵珍品都比之前那一套新人服要昂贵许多。
就是……
怎么还是给他穿的是女子新娘服。
这时,一位长得像龟丞相,套着粉红襦裙的嬷嬷走进来,然后递给谢安钰一摞“活·春·宫”投影石,只要打开,就能看见不同姿势动作。
谢安钰:“……”
他刚挪开视线,龟嬷嬷就开始一脸严肃地叮嘱,既然没有动人的尾巴,光滑细腻的鳞片/羽翼,更不能容纳王的全部,那现在就应该学习如何以颓弱的人身去伺候王,比如两处都必须洁净好……
谢安钰越听,脸色越绿。
其实在他听到阿迦文的翻译内容后,他就已经做好放弃这个分/身的准备。
这个遗迹祭坛是一个有关献祭的禁术,大抵就是上古时期的白蛟因为舍不得非修士人类妻子死亡,选择生命献祭,让人类妻子得到长生。
具体发生了什么变故不可考,只知道这祭坛因承载数千年的怨恨而扭曲,与“王的新娘”不死不休的状态,可以说他的“王的新娘”分/身不死,哪怕祭坛再怎么热爱“苏云湉”的身份,也绝不会放对方离开。
而他此刻会老实待在这里,只是为了给苏云湉安全离开多上一层保险。
祭坛越解恨,苏云湉越安全。
但是……
如果要妄图走他的旱道,他宁可提前放弃。
*
苏云湉这边,缓缓腾飞在半空中的迎亲的队伍终于停下。
她胯下的飞马没有停,而是在建筑群前环绕半圈。
苏云湉敏锐地发现这里的环境地貌很眼熟,这条走廊,她好像与谢安钰配合杀过妖,这个房间,好像被他们临时征用成厨房,还有这个地方……
飞马收拢翅膀,缓缓落地,苏云湉越发小心谨慎。
她翻身下马,原以为还要经历诸如,塞红包,催妆诗,唱歌等活动,但当苏云湉一路走来时,四周依旧很热闹,但没有一个人敢来闹她,所有人都跪伏在地上以示尊敬。
真是万恶的阶级社会啊!
苏云湉一边感慨,一边踏步进要迎亲的院子。
这儿与外面形成鲜明的对比,可以说是万籁无声灯寂寞。
苏云湉从买进来之后忽然意识到是洞房,顿时觉得有些不习惯,“嘎吱”一声响起,她看向前方缓缓打开的房门。
嗯?
她原本还有点期待牧余兄的颓废猫美人扮相,没想到入目的是一只龟嬷嬷。要不是对方还拉着一个身高将近一米九,头戴盖头的“新娘”出来,苏云湉都想掉头就跑。
苏云湉勉强忍住跑路的冲动,后退半步,抬起头,二十多公分的身高差,再有宽松的嫁衣和盖头加成,乍一看就像红彤彤的墙靠过来,真的有点压迫感。
她忍不住嘀咕:“这都分不清男女,是眼瘸吗?”
谢安钰闻言看了眼苏云湉脖颈的犼,千年地底生活,说不定退化到只能依靠灵感识人。
龟嬷嬷疾步上前,怜爱地看着苏云湉道:“一转眼,王都要娶妻生子了……别的就不多唠叨,盼着这女……能恭顺贤惠,不可善妒,相夫教子,早日尽心血脉传承,让老朽能尽早抱上小王子……”
说着,龟嬷嬷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拿了几个投影石出来,就想要递给苏云湉。
苏云湉刚刚伸手,还未接过投影石,就有一双骨骼分明的修长手指落在她的掌心,轻轻一转,两人十指相扣。
苏云湉有点懵。
然而谢安钰没有开口解释,沉默地拉着苏云湉越过龟嬷嬷,大步向前。
龟嬷嬷仿佛被触怒了一样,气得龟壳似乎都要被晃掉了,低声咒骂:“怎可在未开口的时候擅自拿东西!如此骄纵!恃宠而骄!目无尊长……”
苏云湉想了想,一脸严肃:“多谢。”
龟嬷嬷的嗓音被这句话给哽住,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苏云湉。片刻后她气呼呼地看着谢安钰,也不敢出声。
盖头下面的谢安钰微挑眉,他没解释,总比对方知道投影石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春/宫图内容要好。
两人走出迎亲的院子,仿佛走出了结界。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外面敲锣打鼓的奏乐声一直在, 不同样貌的客人们不再匍匐在地,他们喜笑颜开,在向王恭贺的时候互相也在祝贺, 气氛热烈。
苏云湉靠过去, 在对方脖颈处,低声耳语:“如何?”
谢安钰拉着她的手指一紧, 不过在苏云湉反应过来前便又放松开。
他低下视线, 透过薄纱盖头, 看见她的睫毛剪影在微微颤动。
“不管看见什么都不要管。”谢安钰声音很平静, “往前走就行了。”
“什么?”
苏云湉还想多问两句,可还未张嘴,她愕然发现身旁的人仿佛变矮了, 最明显的就是十指相扣时, 她的胳膊从微微抬起在缓缓放下。
她迅速扭头,发现对方不止在慢慢变矮,他的走路姿势也从变得歪歪斜斜,就好像新生儿刚学走路一般, 上半身支撑不起来。
“这是怎么了?”
苏云湉赶紧扶起谢安钰, 震惊地发现对方的下半身居然变成了有鳞片的蛇尾。
苏云湉一慌,差点没把谢安钰甩手丢出去。
谢安钰一顿, 微微抬眉:“你怕蛇?”
“不存在的!”苏云湉舔了舔有些干巴的嘴皮,忽然警惕道, “这是怎么回事?可由任何不适?你还是男……”
“咳!”谢安钰眸光闪烁着震惊, 对方这话说得也有些太突然了, 他语气有些干, “只是化作蛇尾。”
“……嗯, 我知道。”苏云湉也不想继续这个尴尬的话题。
谢安钰忽然道:“注意。”
苏云湉闻言抬头, 猛地发现周围的声音虽然还在,但两人似乎已经从迷雾环境中出来,且正站在破旧的祭坛上,地面刻印的法阵已经开启。
苏云湉的脸色很难看:“我们这是被发现了?”
谢安钰环顾左右,很淡定地开口道:“不怕,能出去。”
这时,无数白色的浓雾自祭坛法阵上冒出来,然后汇聚成一道灰色的身影,虽然看不到脸,但从对方脸颊延伸出来的两道长长的胡须,苏云湉直觉喊出对方的名字:“螯枝?”
她看见灰影睁开双眼,先是无比激动地看了她一会,然后漠然地瞟了谢安钰一眼,最终视线温和地重新看向苏云湉。
“王,我最恭敬的王啊!”他优雅地躬身行礼。
然后他目光冷冽充满敌意的看向谢安钰,简直像是大房在看小三,语气中充斥着酸味:“王,放弃她吧。”
他说完,祭坛的最中央出现一道亮白色的光芒,看起来像是登天梯一般。那灰影仿佛避嫌一样站远了点,还不忘躬身行礼,
“王啊!这里不适合您,您请。”灰影明明依依不舍,但依旧示意苏云湉从登天梯离开。
苏云湉没有动。
“你向前走。”谢安钰也松开了苏云湉的手指,他看向肩头骤然变得灵动的鸟,又看向那处登天梯,“走吧,这是出口,你出去后应该很快能找到她们。”
连黑塔最大的威胁都对苏云湉毕恭毕敬,到时候找个人分分钟的事。
谢安钰不再看苏云湉,他抽出雷鸣短刀。
虽然不明白这家伙对他的恶意为何那么大,但最多不过是放弃这个分/身,当然,哪怕是放弃他也不会放过这道灰影。
谢安钰两只手腕都爆发出炽烈的白光,雷鸣声不停地叫嚣。
灰影浑身也涌现出澎湃的灵力,它周身的白雾忽然变成了淡淡的灰色,一缕缕灰烟猛地向着四面八方冲去,每一缕灰烟都捆住不止一只妖兽。
四面八方都传来凄厉的动物吼叫声,不少妖兽在被秽物接触的一瞬间,整个躯体就消融不见,哪怕是金丹期的妖兽也没能讨得好。
伸手是痛苦的呐喊状,嘴里高呼着什么,然后一点点被灰烟吞噬干净。
它就像是一只没有身形只有影子的通天大兽在觉醒,不停地进食,身形也在不停地膨胀。
遮天蔽地,相比较它身前持刀雷鸣的人影,显得那般的娇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