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要前去宣旨,此行是要跟着皇宫的礼官一起,谢殊不好带着戚秋一起,离行之前,戚秋站在京郊的亭子送谢殊。
京郊的夏花已经开了,朵朵盛放,顺着朱红的亭子往上缠绕,谢殊身着一身用金丝勾勒的玄袍,冷白的肤色在日光的照耀下颇为显眼,他下颚微抬,眉眼显得格外的温和。
翻身上马,谢殊逆着身后的灿烂的日光,高大挺拔的身躯映照在戚秋眸中,戚秋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酸涩,对着谢殊轻轻地笑了笑,“表哥,我等你回来。”
谢殊高坐于马上,在这一刻,他失去原有的矜贵,没了往日克制的,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对着未来充满期许的鲜衣怒马少年郎。
他勒紧缰绳,红色骏马扬起双蹄,青草飞溅,马背上的少年剑眉星眼,唇红齿白,一如他们雨夜初见那般贵气惊艳。
“表妹!”谢殊直直地望着戚秋,眼眸中是不加掩饰的愉快,他爽朗一笑,大声道:“九月初八,我们说好了的!”
远处传来催促的声音,谢殊回头应了一声,那双冷淡的眸子被喜悦和期待覆盖,亮晶晶的竟然叫戚秋不敢直视第二眼。
“等我回来!”
说罢,谢殊打马掉头,朝着远处奔去,在此期间还不忘回头看了戚秋一眼,身上的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夏日的天总是多变的。
谢殊走后没两日,京城的天便又阴沉了下来。
小雨深帘,深宫无人。
憋了一日一夜的雨终于落下,潇潇飘洒,连绵的雨水珠串般从檐牙滴落,在殿门形成一滩积水。
殿内,寂寥无声,处处冷清破败,唯有一白发佝偻背影,无力地跪坐着,仪容凌乱也不顾。
不过几日过去,她苍老的脸上最后一丝血色都被抽了去,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
她深陷空洞的双眼盯着眼前的一幅画像,上面是音容犹存的四皇子,正对着她笑。
她像生了锈的傀儡,僵硬而执着,一遍又一遍地抚过他嘴角的弧度。
似乎想起什么,她苍凉的眼底泛起一丝柔和,却也转瞬即逝。
她的手边,是一条格格不入的白绫。
这是她最后为自己求来的体面。
宫中这场天翻地覆的变故很快传遍了大江南北。
狱中也不例外。
阴暗潮湿的牢狱中,几名狱卒在躲懒吃酒,唏嘘地感叹着咸绪帝“死而复生”,太后一党谋逆未遂一事,实在是千古未闻。
一墙之隔的牢房内。
每日里神神叨叨,口中低念着什么“东山再起”、什么“希望”的秦丞相一听到太后二字,嘴里也不念了,急匆匆地就爬起来,跑去靠着墙细听。
可越听下去,他的嘴唇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肩膀慢慢蜷起,靠着墙慢慢滑落,跌坐在地。那骤放的瞳孔中,光一点一点消逝。
听到最后,他竟是骤放的瞳孔瞬间失色,竟是头一歪腿一蹬就倒了下去。
见父亲蓦然倒下,秦仪惊恐万分,紧抓着牢门朝那头喊叫,但任她哭天喊地,那边的秦丞相也再无声响,在不知所措的人群中紧闭着眼。
秦韵也再端不住那什么仪态,跌坐在地上一脸的失魂落魄,她不可置信地摇着头,眼中再见不到胜券在握的笃定,嘴里疯狂的喃喃自语着,眼尾更是印出一道殷红来。
而在这时,拿着圣旨的李公公严肃的走来,秦家将面临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在这个动荡的时局,在这个咸绪帝开始逐一清算朝臣的节骨眼上,不止京城,许多地方官员也是人人自危,唯恐被牵扯进来。
但这些都与谢殊没有关系。
在去江陵的路上,谢殊肉眼可见的雀跃,任谁都能看到他的那股高兴劲。
而在谢府的戚秋,面色落寞沉重,闷闷不乐的样子看的山峨等人担心不已。
一连过去了数日,谢府盛开的花慢慢已经开始凋零,池子里的荷花也略显萎靡。
终于,谢殊和礼官赶到了江陵戚府。
守在戚家门前的依旧是杜统领的虎头军,以前觉得咸绪帝派虎头军看押戚家是为了防止戚家逃跑,如今也才恍悟,这是在保护戚家。
戚家的门匾已经被打扫干净,在日光的照耀下亮得发光,戚家乌黑的大门被推开,露出里头的光景。
戚父和戚母领着戚家一干人等乌泱泱的站在门前,见到圣旨还不意外。
周遭不知是谁家在酿酒了,淡淡的酒香牵动人心,馋的人只咽口水。
得知戚家无罪,今日就要宣读无罪诏书,百姓们都围了过来,江陵的百姓几乎都受过戚家的恩惠,见到久违的戚父当即都欢呼了起来。
谢殊在此时走上前去,在一众人等期许的目光中展开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