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接着方才的话茬说:“砍了那少城主的手倒是容易,不过一挥刀的事,只怕惹得她寻死觅活,反倒激怒了楚貔貅,楚貔貅一旦放出话,倾家荡产也要给女儿报仇,咱们蟠龙寨……哼,一个有活路的都没有。”
仇七一颗心刚悬起来,又缓缓落下,觉得屠老六此言极为有理。
“那可怎么办才好,任由她在蟠龙寨大吃大喝!我们自家兄弟都要养不起了!”
“要不关起来!饿她三五日!再叫她给楚貔貅写一封血书!”
屠老六摆摆手:“现下最紧要的是合临兵马,得想想如何脱困。”
仇七当即站起身道:“我今日与他们交过手,都是些愣头青,不足为虑,寨主若信得过,我只需五千弟兄,就能将谢燕平赶出猴子山。”
仇七的本事,屠老六当然信得过,只是他好不容易才招揽了这些弟兄,不到万不得已,不想去啃硬骨头。
“用不着,要我说,这事容易得很。”
“寨主有何高见?”
“谢燕平这么卖力气,只因楚谢两家有姻亲,我们大可以从根上把这桩姻亲拆了。”屠老六说完,看向仇七,那双小眼睛精光乍现,像蛇,又像鼠:“正好仇七也没个媳妇,就叫他娶了那少城主,整个安阳城不都是咱们的了,弟兄们觉着可好?”
土匪们果然喝彩。
“寨主这主意妙极了!”“当真是没有比这更好的!”“七哥娶了她!洞房花烛好好收拾她一顿!给她弄服帖了!看她还一会要点心一会闹衣裳的!”
土匪们话越说越下流,引得众人哄堂大笑,唯有仇七不笑。
屠老六一抬手,厅内静下来,他问仇七:“怎么,你觉得不妥?”
“她……”仇七全然没了方才的神气,束手束脚地坐在椅子上,憋了半晌才道:“这样,她怕是也会寻死觅活。”
“瞧你这点出息!生米煮成熟饭还怕她寻死觅活!”屠老六打定了主意,就容不得旁人再反驳:“就这么定了!今日天色已晚,明早起来拾掇拾掇!拜堂!成亲!洞房花烛!”
寨里的土匪娶媳妇,一根麻绳,一铺被窝也就完了,还是头回要大张旗鼓地办喜事,众土匪很乐意凑这个热闹,自告奋勇地帮忙张罗。
楚熹大概是寨里最后一个得知自己要成亲的。
“少城主,醒醒!该起来换衣裳了!”
“我又不上班又不上学,这么早起来干嘛,滚开。”楚熹翻了个身,用被子裹住自己,打算再睡一个时辰。
只听那小媳妇说:“别睡了!都等着你拜堂呢!”
楚熹那一瞬间真没反应过来拜堂是个什么东西,以为是熬糖之类的活计,还在心里想,拜个屁糖,你们这破寨子里哪来的糖。
等另一个小媳妇进门唤“新娘子怎么还没起来”,她才猛地醒过神。
拜堂?新娘子?
楚熹掀开被,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们:“什么?再说一次?”
“拜堂啊,你耳朵聋了不成?”
“和谁拜堂!”
“这少城主不必管,快来人!给少城主换衣裳!”
这些小媳妇虽知道了楚熹的身份,但仍对她怀有敌意,毕竟同样是被捉进寨子里,差不多的年纪,她们得给那些五大三粗的土匪暖床,楚熹却好吃好喝,无忧无虑,整日有人伺候,叫她们如何能不嫉妒。
眼下楚熹也要成压寨夫人了,她们心里自然是有点痛快的,可也有不痛快,放眼整个蟠龙寨,论模样,论体魄,论品性,那仇七都算拔尖的好土匪了,她们只恨楚熹投生了个好人家。
因屠老六发了话,便是把她五花大绑也要绑去拜堂成亲,所以下手半点不客气,几个小媳妇,两个老婆子,按着楚熹就给她换了衣裳梳了头。
“啊啊啊啊!”
楚熹撕心裂肺的尖叫声,隔着八百米传到了聚义厅。
比起楚熹那赶鸭子上架的惨状,仇七更像上刑场,虽穿着一身红衣,胸前戴着大红花,脸上却没有丝毫血色,楚熹的声音钻进他耳朵里,让他止不住地心惊肉跳。
他也不明白自己,死都不怕,这会又怕什么。
屠老六拍拍他的肩膀,冲着土匪们哈哈大笑:“瞧咱这新郎官,还紧张上了,不用慌,甭管脾气多硬的女人,上了炕保准都跟小猫似的听话。”
小猫。
仇七想喝口水,可尖叫声离他越来越近,他身体仿佛冻僵了,竟一动也动不得。
楚熹被捆了手,堵了嘴,蒙了盖头,两个老婆子一边一个擎着她胳膊,生将她拖进了聚义厅,粗粝的嗓子做出一种恐怖的尖细:“寨主!新娘子来了!”
一听老婆子喊寨主,楚熹真以为自己要嫁给屠老六那臭不要脸的,不知打哪来的力气,一把挣脱了老婆子的桎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开盖头,拽出嘴里的红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