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伤口不大,否则光失血就能要了你的命。”楚熹一方面是想减轻自己的心理压力,一方面是想转移薛进的注意力,故而嘴片刻不停的念念叨叨:“我帮你把伤口缝上,再弄点药,你这条命就能保住,老话说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一针一针的钻进肉里,那种痛岂是常人能忍,薛进很快咬破了唇,血珠大颗大颗向外冒,汗与泪掺杂着打湿黑发,极致的红与黑更衬得他面色苍白。
楚熹缝了一半还不到,也急得直出汗,看了薛进一眼道:“你撑住啊,马上了马上了,还有最后两针。”
薛进紧闭双眼,不由自主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
他此刻已然失去了神智,但凡能保持一丝一毫的清醒,都不会在楚熹面前这般示弱。
楚熹头皮发麻,真想两针就缝完,可又怕薛进伤口撕裂,再遭受二茬罪,只能不断地说还有最后两针。
时间过得格外漫长。
当楚熹打上最后一个结,将线剪断的那一瞬间,无力瘫坐在地上,长长舒了一口气,竟有种自己也捡回一条命的感觉。
稍作休息,扬声唤门外的大夫:“你进来。”
大夫推开门,没看出楚熹,反倒是先看向薛进手臂上的伤,满眼诧异和惊叹。
缝合伤口这种活,并不算难,只心里这关不易过,寻常大夫治病救人,不过问问话,看看相,诊诊脉,几个有机会往人家皮肉上动针线的,非得是在战场伤兵堆里打磨一遭,才能做到手不抖,心不跳。
大周近百年没有正儿八经的开战,饶是军中医官也未必见过血。
楚熹一个锦衣玉食娇养大的千金小姐,有这份胆气已然不易,而那缝合完规规整整的伤口,更让大夫始料未及。
回过神,忙问道:“小姐有何吩咐。”
“我缝完了,你该用药用药,该包扎包扎,夜里我再来。”
“欸!小姐尽管放心!”
薛进的伤口虽尚未发炎,但目前条件有限,不排除细菌感染的可能,要搁现代,有青霉素,一切问题迎刃而解,偏楚熹眼下纵使上天入地也搞不来什么青霉素。
只能从另一样入手。
来到船舱厨房,冬儿已经把她要的东西都预备好了:“小姐要这么多蒜泥做什么,奴婢跑了小二十艘船,才弄来这么一坛蒜泥。”
薛进还要庆幸,这世上有蒸馏器。
蒸馏器能大幅度提高蒜素的提取率,有了蒜素,就能有效杀菌,从而避免发炎。
不过……
“这东西原来是干嘛用的?”
“蒸花露汁子呀,小姐擦头发的桂花油,那里面的花露汁子就是用这个做的。”
“船上怎么会有这个?”
“这船原就是用来干这个的呀,库房里一大堆呢,也不怪人家总说咱们城主吝啬,出行的船平时不用,便拿去做小买卖,传出去多掉价啊。”
楚熹不禁笑了一声,心想薛进当真福大命大,老天爷都保佑他。
凭着这极为简易的蒸馏器,经过几番尝试,楚熹弄了一碗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否成功的“蒜汁子”。
能怎么办,还是那句话,死马当作活马医。
亥时,楚熹端着“蒜汁子”来到薛进房中,大夫不知所踪,而薛进面色潮红的躺在床上,旁边还放着半碗凉透的汤药。
楚熹不禁皱起眉,凑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一些热,还没到发烫的程度。
解开纱布,见伤口涂了疮药,虽略微红肿,但有愈合的迹象,稍稍松了口气。
“薛进,醒醒,把药喝了。”
“……渴。”
楚熹便放下手里的碗,起身去端水。
到底是年轻,身强力壮,薛进昏睡了小半日,和晌午那会相比精神好不少,甚至能倚着靠枕坐起身。
楚熹擎着杯喂他喝水,见他那么大口大口的喝,心里还挺有成就感:“你慢点。”
薛进抬眸扫了她一眼,双目仍然一片血丝,可也比晌午那会强。
想必是死不了的。
船在沂江顺流而下,眼看着到了常州,天亮时分便会抵达安阳,楚熹不能把薛进接到安阳,也不能跟着薛进去西丘,她该做的都做了,薛进是死是活,只能听天由命。
“喝好了?”
“嗯。”
“再把这个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