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没有见过斗蛐蛐儿,这会儿因为新鲜,所以没太管理住表情,看起来倒有那么几分呆呆的模样。
这时候虽然放学了,但大家都是整理完了自己的东西才走的。
叶寻芝跟叶寻蕙二人正收拾好东西,准备再去先生那里,到门边儿的时候,正瞧见叶寻芳他们堂兄弟几个在弄这些玩意儿,二人脸色俱不是特别好看。
叶寻芝虽然讨厌他们玩这些,但到底亲疏有别,别人的事情他虽然讨厌,却管不了什么。
叶寻蕙则不然了,叶寻芳毕竟是他的亲弟弟。他虽然不知道怎么教导,却很会斥训人。
“成日就知道摆弄这些玩意儿,你能有什么出息?要让太太知道了,我看你又要怎么被罚。”
每次叶寻蕙要教训人,总要提溜出家里的太太,仿佛这便能吓住所有人一般。
自然,原主是常因此被叶寻蕙吓到的,但叶寻芳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我出息不出息,可不凭你说了算。不过你若要去跟太太报告我的行径,只管说去便是,嘴长在你身上我还能拦了你去不成?”
叶寻芳一旦不怕金氏,叶寻蕙便奈何不了他。若是上前打叶寻芳,他实在又没那个胆量,所以指着叶寻芳“你”了半日,竟说不出话来。
一旁寻苌跟寻苠两个堂兄弟,将叶寻芳兄弟两个的对话看在眼里,表示十分震惊。
叶寻芳这是不得了了,平日里见到叶寻蕙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绕道也要躲着叶寻蕙走。真的被逮住了偶尔被叶寻蕙说骂一通,根本都不敢还嘴。
今儿却奇了怪了,竟然怼得叶寻蕙说不出话来。
而一旁的叶寻芝,皱着眉看着叶寻芳等人。他平日里是不怎么管别人兄弟之间有什么恩怨的。只是见到叶寻芳明明自己不学无术,还要百般抵赖,因此心中不爽,愈发讨厌起叶寻芳来了。
叶寻蕙原本也会说些难听的话,但是叶寻芝在这里,当着大家的面说脏话骂叶寻芳,反而让他显得不雅。
面对叶寻芳这样无赖式的发言,碍于面子的叶寻蕙只当叶寻芳死到临头还要强撑,不想跟他太过计较。
于是挥袖对叶寻芳说道:“你也不用急,等我回太太去,我看你还敢这么嚣张!”
说完,他便快叶寻芝两步离开了学堂。
叶寻芝皱眉扫了一眼叶寻芳,并不说话,后脚跟着叶寻蕙离开了。
寻苠跟寻苌两个见了叶寻芳兄弟如此,有些目瞪口呆,心里又暗暗为叶寻芳担忧。
这金氏可是叶寻芳的主母,他俩不是庶出都已经被母亲治得死死的了,更不要说叶寻芳被金氏如何整治了。
平日里叶寻芳怕金氏的那副模样,寻苌跟寻苠都看在眼里。原本他俩还想着多跟叶寻芳玩一会儿蛐蛐儿的,而现在,真是没了那闲情了。
等叶寻蕙二人离开,寻苌还来问叶寻芳:“他放下狠话了,一会儿回去你不会被你家太太责骂吧?”骂还算小事儿,最怕是太太打叶寻芳。
“放心吧,我自有办法。”叶寻芳无所谓地说道。他确实是有办法应对。
寻苠和寻苌对看了一眼不再说话,没了玩乐的心思,也帮不上叶寻芳什么忙,留着也无益。两人于是很快收拾了东西离开了。
原本要跟叶寻芳一起走,但是叶寻芳说要去先生那里一趟。
他们问为什么,叶寻芳却说要去先生那里问问题。
这倒是让寻苌寻苠二人越发相信叶寻芳是真的下定主意要学好了。
见着寻苠跟寻苌这两个堂兄离开,叶寻芳收好了刚才交换来的银子,便拿着书本带着小厮,去了先生休息的那屋里找他问问题。
如今他们才刚开始学《论语》,先生的进度并没有特别快,叶寻芳这两天便整理出原主往日不会的句子,将词义都问了个明白。
叶寻芝跟叶寻蕙两人原本要开课了,生生叫叶寻芳拖延了许久。
先生在前头讲,他们不好上去问什么时候开课,于是干等了半日。
叶锦原本不是很看好叶寻芳,但见他问问题很详细,之前病了这么久,这两日回来倒是都有认真上课。
不管是课业,还是练字,别的不说至少态度很认真。人总盼着浪子回头的,叶寻芳既愿意学好,叶锦也就愿意多指教指教。
这若是平常,或许叶寻芝跟叶寻蕙还能想着些叶寻芳的好,觉得他愿意学了。
可这会儿刚看见叶寻芳在斗蛐蛐儿,现在他又是一副勤奋学习的模样,放谁眼里都不信他真要学好。
叶寻芝只在下面冷着一张脸,这已经算好的了,而叶寻蕙正咬牙切齿,恨得牙根儿痒痒。若杀人不犯法,只怕他早上前要撕烂叶寻芳的嘴脸了。
偏偏叶寻芳对二人毫无所觉,好像根本没看到下面俩人似的,问完了先生之后,才慢悠悠地退了下去。
此刻,叶寻芳表面有多淡定,叶寻蕙跟叶寻芝心中就有多恼怒。
问过先生后,出了学堂,寻芳一路朝着自己的院子回去。
原本想去姨娘的屋里,就她害人的事情劝她两句。
但想想之前,劝姨娘别太关注老爷娶小妾的事情,被王姨娘说了两句。考虑了一下,觉得就算去说也没用,说不定还会被反喷回来。
于是他只回了自己屋里,不去受那闲气儿。
别看叶寻芳不怕叶寻蕙跟叶寻芝,不动声色给这俩人气受。但遇到王姨娘,也是秀才遇到兵,即便有理都说不清楚。
等他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头,从屋里叫绿萝拿了两根银簪子,然后叫了小厮过来,将那簪子给了元宝。
“你去将这两个簪子当了,想必也有个七八两银子。”
这样一来,加上姨娘给的钱,算起来也有九十两,想必再过几个月,就能凑整弄出一百两来。
第19章 告状
元宝见叶寻芳这么吩咐,摸不清头脑了。
家里即便卖田也关系不到自家二爷的花用啊,怎么他家主子都开始卖银簪子了?
昨儿是他陪着叶寻芳去的王姨娘的屋,当时天都要黑了,元宝倒是没有怎么看清楚,但瞧着叶寻芳手里抱着一袋东西。
他直觉那是银子,不过又摸不准。毕竟姨娘从来没给过这么一大袋银子过,往常最多不过给爷几两银子,只是因为平时二爷花用太快,不够花了,垫补垫补而已。
但是他见昨儿叶寻芳拿的那一袋子,里头如果真是银子,那也未免太多了些。
他又不要去买什么田地,需要这么多钱做什么?况且自家爷的脾性,元宝摸得门儿清,有这么多钱,真也就拿来花用了,怎么可能肯静下心来经营?
所以这下叶寻芳一跟他说要他帮忙典当东西,元宝一下就愣住了,不知道自家主子这究竟是几个意思。
“爷......”元宝犹豫地看向叶寻芳。
待他刚想要问什么,就被叶寻芳给打断道:“啧!磨蹭什么?吩咐你去做的事儿,你只管做去便是了,无需多说,也不要多问。不过这么两根簪子罢了,又不是什么大的花用。”
他整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就是希望能够镇住元宝。
这到外头买宅子的事情,还是不要让元宝知道的好,这小子年纪小,虽然不是太太手下的人。但是也保不准会出什么差错。
元宝跟绿萝不一样,绿萝是女子,还是他的贴身丫鬟,成日就只能在院子里头转悠,连二门都很少出去。
相比起元宝,绿萝的世界更加封闭,所以消息也不易泄露。况且她很自律,做事有调理。
到底不得不说,女孩成熟比男孩总要早一些。所以他相信绿萝能够管住自己的嘴,但是元宝就不一样了。
叶寻芳还是怕他哪一日出了大门,跟别的小厮或是门房出去吃酒,到时候喝多了,保不准就将事情给泄露出去了。
这消息即便传出去,不过是这么一百两的小院子,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就被家里整治整治,但这是叶寻芳将来给自己的谋划。
虽然事情传出去不会害死他,可这一步棋是不能下坏的。叶寻芳很是看重这件事儿,所以绝不允许出什么差错。
知道这事儿的人不多,那么如果到时候真的瞒不住,叫家里其他人知道了这件事儿,并且抖落出去,叶寻芳好找那个传出去事儿的人算账。
元宝见叶寻芳啧声,不敢再问,只将那两个银簪子拿了,准备出去典当。
“天气还早,你快去快回,晚上关门之前,我要拿到现银子。这反正也值不了多少,直接死当便是了。”叶寻芳拿出大爷的款,说道。
元宝于是行礼,很快下去了。
叶寻芳吩咐了人,想着这剩下十两银子的事儿,一步一步慢慢踱回了房里。
这里且说回方才在学堂里的事情。
自叶寻芳离开之后,先生便开始教授叶寻芝他们课程。
这边儿的叶寻芝跟叶寻蕙心里都装着些许不适,忍着将课上完了。
先生叶锦是叶寻芝的爹,所以叶寻芝直接就跟他爹说了心里的想法。
倒是没有直接说叶寻芳今天斗了蛐蛐儿,只是疑惑,为什么先生要认真回答叶寻芳的问题。
明明叶寻芳连之前学的内容很多都弄不明白,当时也不见他来问,今天倒像是故意来气他们两个似的,问了这么多问题,白耽误他们时间。
叶寻芝虽然自小聪慧,并且勤奋肯努力,但到底也还是个小孩儿,没有大人那般看得开。
其实叶寻芳并没有惹他,只是他单纯地觉得叶寻芳没有合自己的眼缘,因此心里总装着对他不好的印象。
就譬如今日,其实他们根本没有弄清楚状况,叶寻芳本打算学好将东西卖了,看了两眼蛐蛐儿却也并未上手玩。
倒是叶寻蕙,下课了,还要不分青红皂白主观地说了叶寻芳的不是。如果一切事情都是清清楚楚,那么他就会知道,这分明是叶寻蕙故意找叶寻芳的不是。
但今日之事,并没有人问过一句叶寻芳缘由是什么。他的两个堂兄弟也被吓得不敢说话。因此才有了这么一出。
然而叶锦也是过来人,他们家还在仰仗着本家人,虽然教书的时候严厉,但也不是完全不懂进退的人。
况且叶寻芝没有告诉他今天叶寻芳斗蛐蛐儿的事,又加上这两日叶寻芳给他的印象还不错,于是便对儿子说道:“我教他学习,不过是因为传道受业是我为人师者分内之事。”
“他这两日在功课上颇有用心,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虽然他之前不学好,但也该给他个机会,芝儿,看人万不可太过片面。
你们即是同窗,又是沾亲带故的兄弟。以后他学业上若有问题,如果真心提问,你可以多帮帮他。往后你们若都走向仕途,结伴而行也是助力。”
叶寻芝本来跟叶寻芳就没有什么仇恨,不过是互相看不爽罢了。况且他这个人学习虽好,但为人有些呆气。
见父亲这么说,他心里就算仍然不那么喜欢叶寻芳,不过之前对叶寻芳的些许怨气也都消散了。
然而叶寻芝这里有人开解,有人教导。但是叶寻蕙那处就不是这样了。
叶寻蕙原本就是家里的族长家的嫡长子,全家都仰赖着他们,亲戚们攀附,母亲只有他一个男儿。
他成绩虽然不如叶寻芝,但也是族中的前几名了。从小不说什么天之骄子,但也是万人宠爱。他习惯了所有人围着他转,并且全家上下,所有子弟中,都以他为首无人敢忤逆了他。
这日忽然被叶寻芳这么一说,当下又没有立即回嘴,从那时起就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连方才上课先生说了什么他都没太认真听。
只想着等下学了之后,将这件事情告诉太太,一定要太太将叶寻芳整治整治才好。
他是知道昨儿妹妹吃坏了东西,发烧又出疹子的,却没有想过他母亲此刻还在照顾妹妹。一时间没有个管顾,直接气呼呼闯到母亲的房里。
外面丫头早见到叶寻蕙气红的双眼,拦也不敢拦,直接就让他进了屋,只对了里头喊了一句:“大少爷来啦。”
金氏从昨天夜里忙到今天下午,光为大姐儿的病操心了。
这大姐儿才见好一些,金氏实在撑不住,回屋才刚睡下不到一个时辰,原本准备开饭时再起来的,结果愣让叶寻蕙给吵醒了。
儿子跟女儿都是她宠到现在的,叶寻蕙过来,金氏虽然被吵醒,心情不大好,但还是强撑着起来应付。
“娘,这叶寻芳也太不是东西了!”叶寻蕙掀开帘子,也不管自己母亲究竟辛不辛苦,脸上神色疲倦不疲倦,走进屋里就对金氏抱怨道。
直到进了屋里,瞧见金氏从床上起来,才发觉金氏现在居然还在睡觉。但是他自己不困,又不知道金氏是什么时候开始睡的,所以自然觉得他娘也正好清醒了。
而金氏泛红的疲惫双眼,他全当了没瞧见。
金氏疼爱儿子,也不觉得有什么,整个房里从嬷嬷到丫头,都没有一个敢说叶寻蕙的不是。
“他又犯什么浑了?你是长兄,弟弟有什么不好了,你只管说他便是了。”那叶寻芳反正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金氏都不知道儿子有什么好气的。
“他听我的还好呢。如今他做错了事儿,倒不允许别人说他半个不字。”叶寻蕙气呼呼地走到太太身边坐下,生气道。
这边儿都不用太太问他怎么了,他便将今日在学堂里发生的事情全告诉了金氏。
然而,他只讲了自己眼里所看见的事情,只说叶寻芳跟两个堂兄弟在学堂里玩蛐蛐儿。他说了叶寻芳两句,叶寻芳还回嘴,竟然连太太都不放在眼里了。
金氏听到这里,心下已然觉得不太可能。她溺爱孩子其实比王姨娘更甚,但做娘的是最容易知道自家儿子的性格的。
她知道叶寻芳不会挑叶寻蕙的事儿,而叶寻蕙凡有不如意,就喜欢将别人的不好翻倍了说。
金氏心里清楚,凭叶寻芳以往的那点儿胆量,他哪里敢跟叶寻蕙唱反调啊?一定没有叶寻蕙说的那样过分,眼里都没有她这个太太了,那还能得了?
肯定是被叶寻蕙说了什么,叶寻芳不过顶了两句嘴罢了。
若是放到现代,叶寻蕙显然已经进入了熊孩子的范畴。但在金氏看来,她的儿子只是有些小毛病,说话喜欢加重一些罢了。
儿子既然告到她这里来,她不会不给叶寻蕙一个交代。
“这事儿我知道了,等这两日你妹妹的病好些了,我就去罚他,现在还轮不到他的事情。”
叶寻蕙原本是打算不依不饶的,毕竟叶寻芳得罪了他,就不能让叶寻芳这么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