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芳跟寻芝也上前跟他们打了招呼,对方见他们肯搭理,并且说话客气很是尊重,就对叶家两个兄弟挺有好感。
之后就有人陆陆续续来了,每到那么一两个人过来,寻芳他们便起来迎接一次,起起坐坐大概有个七八次,最后有些人结伴而来,省了他许多力气。
人到齐后便开始上菜,寻芳他们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几杯酒几口肉下了肚子,就开始聊起了天。
一圈下来,除了原本认识的人,还问问人家户籍在哪里,风土人情也可以聊上两句。
偶尔夹杂两句朝堂政事,一提到皇上即便对方远在天边也要夸上两句显示忠心。
有各种比较擅长写诗书的,请教一番。也有人来问寻芳时务策,寻芳也不吝教给他们,只是人家听一回不一定讲的全,讲全了也为未必记着,记着了也不一定就能概括。
这些东西,说白了还是要看平时积累。能学进去多少全靠个人本事。
互相了解完,气氛就热闹起来了,于是大家就提倡行令。寻芳是最讨厌搞这个的,但是文人出来喝酒,很难不来行个令。
酒令分很多种,也有人自己出一个令,然后传到外头别人跟着行的,也有自古以来就有的令,但不过都是诗、词、曲罢了,偶尔夹杂旁的什么日历、小说章节标题,这就难了,所以很少会用。
这次行令他们不玩飞花令,而是平日里自己玩的令,里面要有唐诗,要有的宋词,要有先秦的诗经。将其组合,还得顺溜。
寻芳这时候很想告辞,却没办法,跟着行了两轮,就再也说不出了。
好在有人比他更早行不出令来,被罚着喝了一大杯。寻芳也输过两次,喝得微醺。
明月楼里的姑娘只叫来了三四位,一人帮着好几人斟酒服务,屋内有两个姑娘,一个弹琴一个吹笛,穿着并不暴露,就是动作眼神略显妩媚。
行过令后继续吃酒聊天,说说之后乡试要不要入场的问题。
寻芳跟叶寻芝给的答案都一样,说是具体要问问先生怎么说。
而叶寻蕙则是说,不管如何都要入场试试。在场也没有人觉得奇怪,他们叶家出得起盘缠,叶寻蕙自然试得起。
聊过一场后,宵禁时间快到了,大家散场准备离开。
其中有个人跟楼里女人聊得好的,说要留宿。寻芳看见了也无法说什么,闭嘴跟叶寻芝二人离开了,只是以后并不想再跟那留宿的人再有往来。
叶寻芝就站在寻芳旁边,寻芳的眼神可以说是一瞬间就暗了下来。这让叶寻芝感觉不到都难。
在楼内人多不好过问,叶寻芝便等大家都出了门,各自散开,才对寻芳问道:“你方才怎么了?是谁让你不爽快了?”
寻芳自己心里有些不爽快,想着调整一会儿就能好了,本来没打算对叶寻芝说这些话的,但是既然叶寻芝问了,他便没有隐瞒,说道:“就是觉得,那留宿的人有些对不起他妻子。”
那人是在家有妻子家庭的,这会儿在外面留宿,仿佛一切正常。这让寻芳身为现代人的三观很难接受。
这是叶寻芝没有想过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方才看着一副肚子疼的模样,就是为了这个?这原本与我们不相干的,你何苦为此难受?”
叶寻芝还真没看出来,叶寻芳比他都要小些,竟然有这般想法。该是说他多情呢?还是说他想太多呢?
“难道你也觉得这正常?将来娶了妻子,也学了他去?”寻芳不解道。
叶寻芝其实是个好说话的人,很多时候跟寻芳思想契合。
寻芳原本以为二人也算知己,难道竟是他想多了?
若是在这方面叶寻芝喜欢风流的话,那他们也真是白认识一场了。
叶寻芝见寻芳这么激动,有些愣住了。随即说道:“我怎么知道?你怎么反倒问我了,这又不是我的错。反正我没有留宿在明月楼。况且说什么妻子不妻子的。这事儿离咱们还远着呢。我父亲说,让我先立业后成家。这么远的事情,你拉到现在说什么?”
寻芳再看向叶寻芝,确实,寻芳自己是个现代成熟的男人。但是叶寻芝这话里的意思,似乎都还没有对男女之情有过什么感触。
估计男人在他眼里是男人,女人在他眼里目前还是个不能接触的“男人”。他对性别还没那么有界限。
这倒反叫叶寻芳奇怪了。他上辈子十二岁左右的时候,就大概分清楚女性是女性,是可以喜欢的对象,将来能结婚的存在了。
但是叶寻芝,居然还没有这么清楚么?可能是寻芝小时候母亲去世的早,家里没有太多人帮助他了解这些?
“那你看着方才屋里的姑娘,有什么感觉?”寻芳挑眉问道。
叶寻芝底下头来,红了脸道:“没什么感觉。”
“胡说!”叶寻芳一见他这表情,分明就知道他是了解到女性的柔美了的。
叶寻芝知道自己暴1露,干脆道:“就是这两日喝酒的时候发现的。觉得她们看起来软软的。”
“哦~”寻芳用调侃的声音回应道。
看来叶寻芝这两天已经明白了,女人对男人是有诱1惑的。
叶寻芝道:“这有什么?”男人么,喜欢看女人不是正常么?
“那你娶妻前,也学那人去?”叶寻芳道。
叶寻芝一噎:“这事儿我都没想过,你让我怎么说?”
“那你学不学?”寻芳继续问。
叶寻芝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话,这时代的男人,没有什么出轨的说法。所以寻芳对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也是懵懵的。
“不、不学吧?”如果真如寻芳所说,未来的妻子会伤心的话,那还是不要做了。
寻芳见他如此,这才展颜笑了。叶寻芝觉得自家这个弟弟难得有难受闹脾气的时候也觉得新奇。
平日里被叶寻蕙冷嘲热讽也不见他难受,怎么这会儿对男人留不留宿别的女人处这么坚持?
随即一想,又觉得可能是寻芳的爹风流惯了。他母亲可能在他面前伤心过,所以寻芳才对这些事情不能容忍吧。
寻芳虽然看起来是一副万事无所谓的样子,但是叶寻芝了解他。妹妹跟母亲,就是寻芳的软肋,他是不许别人说他妹妹跟母亲半句不好的。
就连自己如今拿着看的书,都是寻芳准备给叶宝儿带的。来府城考试,就这么两日功夫可以出来逛逛,叶寻芳都不忘记给叶宝儿买书。
寻芳这一点其实挺叫叶寻芝佩服的,因为在男人的眼里看来,女人确实柔弱。
叶寻芳能够对女人如此体谅,就连他都很难时时做到,但是寻芳却能。
接下来,二人一路闲聊着回了旅店,上楼后分开各自回房,洗漱后上床休息,一切照常。
之后的几天,府城举行了几次诗会,寻芳跟寻芝知道这是可以传播名声的聚会,所以也去了一次。
后来觉得这无非是些风花雪月的事,偶尔一去还可,总是这样未免荒废学业,就没怎么去了。
因为学政也快要走了,寻芳他们就准备去拜会。
这日天气也好,寻芳跟寻芝二人写了拜帖准备去拜见学政大人。
这日寻芳他们准备出门,正来到旅店楼下,还等着家仆牵马过来,就暂时站在门口。
忽然瞧见有几个人匆忙跑来,说着:“那边湖里有人好像跳水自杀了!”
这旅店前不远处确实有一条湖,寻芳刚到的时候就听说每年夏天都能淹死几个人,所以知道那湖的深度确实是能淹死人的。
这会儿正赶上了,寻芳他们也有些好奇。不过这好奇本没有达到让他们去看看的程度。
是后来又来了个人说:“听说是来考秀才的,考了几年都不曾中,受不了自杀了!年纪还轻呢,岁数不大,何苦想不开?”
另一人问道:“真死了?”
那人答道:“听说还在救,又听说是死了,也不清楚。”
可能是因为同是读书人的缘故,知道读书的难处。所以那人这话,牵动了寻芳跟寻芝二人的心弦,想要知道对方如今究竟是生是死。
于是寻芳跟寻芝二人对望一眼,知道对方都想去瞧瞧,便叫上了一个力气大的家仆跟着,去了前面湖边。
来时,已经有一堆人站在那里指指点点了。
拨开围着的人群走进去,才发现衙门已经派了人过来,这会儿两个公人站在寻芳他们前面挡住了视线。
寻芳他们视线被挡,就什么也没看见,不过看这样子,那跳水的人应该没有醒来。
在路边,那跳水人的身旁,一支短笛横在眼前。
寻芳望着那短笛,心里顿时一股寒意上来。
又过了一会儿,只见那两个衙役动了动身子,走到一边,那被水淹过的身体就映入了寻芳眼里。
这已经是救不活的人了,身体都被泡白。估计是昨儿晚上跳的湖,今天才被人发现捞起来的。
那青年脸部已经泡肿,勉强能叫人知道他还很年轻,约莫二三十岁,模样已经不大清晰了。
第82章
看见那张被水泡得浮肿不堪的脸, 寻芳有些受不住,转过身去干呕了一下。
他得庆幸自己今天早上没吃太饱,否则这会儿肯定已经吐出来了。
叶寻芝的脸色同样不好看, 视线从那男子的尸体上移开,方才寻芳见到的那短笛也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瞧那笛子。”叶寻芝指着那笛子,犹豫着没能将下面的话说完。
身带短笛,又多年考试不中者, 一下就让他们联想到了之前在客栈里吹笛的人。
若真是如此, 就真的令人嗟叹了!
寻芳他们早想结识此人, 同在一个考场考了几次, 不能在见面时认出对方, 已经令兄弟俩感叹与此人无缘了。
谁想第一次见面,竟然是阴阳相隔。
他们中了秀才, 满怀希望地走下去, 将来的大路且还宽敞。而眼前这人却走窄了, 年纪轻轻就已经绝望赴死。
真是叫人光想想,身上就一阵阵地发冷。
寻芳呕完, 虽然没有吐,却还是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
转回来看着那短笛,边对叶寻芝说道:“还是不要乱想, 这一场考了多少人?会笛子的又不止他一个。”
这时候,却听那其中一个衙役说道:“这也找不到他认识的人,都不知该怎么核实他的身份。”
“也是个读书人,就这样做了无名的野鬼, 也是可怜。”另一个衙役说道。
“先收拾了吧,放在这里尸体都要烂了。人来人往的,还要过日子呢。放着他在这里也不好。”
“先把他找个地方埋了, 再看看过两日会不会有人过来报案。”若是有人过来报案说家人赴考失踪,那么这尸体也就有人认领了。
于是两位衙役找人借了个梯1子,这时候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什么担架,因此只能借梯1子,这东西基本家家户户都有,因为是抬死人,人家还不肯借。
寻芳跟寻芝便上去,买了那个梯1子,也花不了几个钱。
那两位衙役见寻芳出面为人买梯1子,以为他们认识,便问道:“你们同他是相识?”
寻芳自然是没有见过那人的,也不算认识,便说道:“并不认识。只是同在一场考过。”
衙役见寻芳慷慨,说了他两句好话,便抬着人离开了。
这也是他们吃力不讨好,没个赏钱不说,还要抬人去埋了。
寻芳跟寻芝该帮的都已经帮过了,便准备离开。
寻芳先开口对寻芝说道:“咱们回去吧,马车该准备好了。”
看着眼前场景,真叫人心里难受,还是不要看,赶紧离开吧。
叶寻芝赞同寻芳的提议,二人没有在外看多久,很快便回去了。然而在回旅店的途中,他们都没说话,心里都还在想着方才见到的那一幕。
在路边走着,寻芳却想起了之前自己心肺复苏时救过的那位老人。
白发者,因为运气好,死里都能逃生。黑发人,许是伯乐难求,年纪轻轻葬送了性命。
在整个社会都认可的科举举士的制度下,总有那么些许人,是要因此而牺牲的。
不管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
回到旅店,元庆他们已经驾着马车等在那里。寻芳他们早准备好要去学政大人那里拜访,这会儿只要上车就是。
二人上了车,一路来到学政大人府上,给门子递了帖子上去,等在外面。
本省学政姓方名敏之,是两榜进士出身,原本在京都六部任了个五品官,后来被选拔1出来做了一省的学政。
方敏之本人长相偏瘦,眉头总是皱着,时间久了就是淡淡的表情,眉头也有个“川”字,为人严谨,为官算是清廉。
这两日他要动身准备去别府监考,三年之内,要将省内各处院试落定,还要监察各地秀才的岁考成绩等,需要忙的事情实在很多。
这两日,陆续也有人来拜见他,只要是取中的学子,他都会请进来聊上一会儿,未取中的过来找他,都是一概不见的。
今日他正好在府内处理完了一些事情,夫人李氏亲自奉茶照顾,正接过茶来,就有门子递上寻芳跟寻芝请求拜见的帖子。
“叶寻芳跟叶寻芝。”方敏之因对这二人颇有印象,所以在见到他们二人的拜帖的时候,将他们的名字念了出来。
李氏在一旁听到学政的话,顿了一下,随即问道:“相公方才说的是‘叶寻芳’?”
李氏是学政还没有发达时娶的妻子,自然也是农家出身。之后学政做了官,她就跟着去了京都做了官太太。
但是她又不像其他官太太那样养尊处优,到了京都之后不种地了,便自己在家中院子里开垦出一小块地,种着果子自种自食。
如今跟着方学政到处跑,没有地种了就闲下来了。家里厨房又有厨子,跑腿还有丫头长班,根本没有她使力的地方。
因此只能常亲自照顾学政起居,来发挥一下平时多余的气力。所以平常学政闲下来的时候,都是太太亲自照顾。身边的小厮丫鬟们因此常说他们夫妻二人恩爱。
“夫人认识这叶寻芳?”方敏之疑惑自家夫人为什么会问到叶寻芳。
夫人李氏见丈夫发问,眼神犹豫了一会儿,说道:“相公,这叶寻芳是不是年纪挺小的一个少年?看着十二三岁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