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还有一些同去府学的公子哥儿,一路上,加上他们家里带上的两三个劳壮小厮,竟有二十来人是一起走的,这一段路别说是无聊了,简直好不热闹!
因为人多,又都是大老爷们儿,就是山贼遇上了,只怕也躲着他们去。
现在的山贼强盗,基本是乌合之众,能有个上百人就很了不起了。
即便一个寨子上百号人,也不是劫一次就全部出动的,寻芳他们这么多人走在一起,还算是安全的。
几日过去,寻芳他们便到了府学,这时候刚开学,大家的热情还高涨,过几日估计就要丧下来了。
开学几日不曾见到凌云,寻芳寻芝跟杨雪松还有些纳闷,结果又过了几日,还是没有瞧见凌云。
怎么说都是同学,寻芳他们为凌云出过里,帮过忙,说一点儿都不关心凌云,这是不可能的。
于是找到了梁佩恩,问了他关于凌云的事情。
梁佩恩的屋里了人总是多的,因为他成绩好,为人仗义,平时也不得罪人。这时候坐在他屋里的,不止寻芳他们。
寻芳他们一开始没有怎么着急,这么多人在这里,不好直接开口问,先是寒暄了两句。
这时候杨雪松才好奇地问他:“咦,怎么不见凌云?平时你们最爱在一起说话的。”
凌云有才学,梁佩恩跟他在一起聊学问的时候,两个人都能又进益,尽管凌云为人穷酸了些,但是肚子里的墨水儿都是真的。
所以杨雪松说的也没错,凌云跟梁佩恩平时是常走在一起的。梁佩恩还常接济凌云,带他去吃些好吃的。
见杨雪松这样问,梁佩恩知道总有这一答的,便说道:“他最近找了个馆坐,前儿不是他的未婚妻没了么。他原来一心学习,全为了他那未婚妻,如今未婚妻没了,家里的人却还等着米下锅,自然得先找个营生。”
寻芳他们一听这个,瞬间明白了。
之前杨雪松一心为了考举人,将学业看的很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考取功名,好迎娶他的未婚妻。
只是当时他们家很穷,他若一心钻研学问,家里两个弟弟还需要他母亲养着,他母亲一个人养两个孩子是吃不消的。
之前听说他家还有两个姐姐,如今两个姐姐已经嫁人,很难再回来补贴家里,所以家里的重担就一直压在他母亲身上。
如今凌云的未婚妻没了,他也就没有再一定要马上考取功名的理由了。
就算下一届乡试凌云不过,他除了路费外并不亏的。
毕竟他没有娶妻的压力了,如今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家人,就是那一口粮食了。
寻芳倒没有对这事儿感到消极,他相信只要凌云自己还想上进,将来他们总是能有缘再见的。
这时,屋里有人说道:“这也是可惜。”
听了那人的感叹,有人笑道:“可惜什么?人家就是回去学习,也还是学进去的,两年后,不一定比咱们差。要我说,他下次乡试,还是能中的。”
这话说的有几分道理,又藏着积极的意思,大家听了也挺高兴。
于是约着下次一起雅集,船上聊天说话。
这里虽然比不上秦淮那样的现今,府城里却还有一条湖,在那上面的商船亦有意境的。
回到府学,第一次聚会是不好拒绝的,不止寻芳跟寻芝,杨雪松一样不好拒绝,于是都同意了,准备过几天再聚一次。
这时候有人带家乡特产来的,给寻芳他们都分了些,寻芳他们也不客气,都是小玩意儿,收了东西才好礼尚往来,下次好送别人,这样来往多了,大家也就都互相熟悉起来了。
寻芳年纪小,加上又生得好看,很得府学里头众人的喜爱,大家头一份要送东西,都紧着他先送。
这时候有些人的儿子才跟寻芳差不多大。就譬如梁佩恩家的孩子,就已经有六七岁了,跟寻芳站在一起,不算梁佩恩这一层的辈分,也只是叫寻芳哥哥。
寻芝长得比寻芳快一些,大不了寻芳多少却比寻芳高出半个头,加上他脸上少有淡漠之外的表情,给人的感觉就稳重许多,到底在别人心里还是没寻芳伶俐可爱。
好在寻芳不知道大家内心所想,要是让他听到有人在心里觉得他是伶俐可爱的,他估计鸡皮疙瘩都能起一身。
大家聊到晚饭时间,大家一起去吃了饭,从食堂内出来,便各自回去读书的读书,歇息的歇息。
寻芳晚上是由元庆伺候着歇下,到了第二日起床,明显觉着天气都冷了不少,好像天气也比寻常时候亮的慢了许多。
自从来到古代后,寻芳那生物钟就被定的死死的,每日辰时初刻不到就醒,绝不耽误。
放到现代,早起简直是打工人的噩梦。到寻芳这里,这简直就再正常不过了。
寻芳掀开被子,元庆正好从外头进来。寻芳有些冷着,咕嘟道:“这天儿怎么感觉冷起来了。”
元庆放好了水,看了一眼关着的窗户,说道:“可不是么,这会儿都霜降了,以后就越发冷了。我今儿就把厚些的衣服翻出来,爷今天多穿件吧。”
寻芳点头,主仆二人一个伺候一个配合,寻芳很快就穿好了衣服。走到榻前坐下,元庆将寻芳的粥跟菜捧上。
用过饭菜后,照旧是学习,天气冷了,学生都懒懒的。
今年不用岁考,明年或许还是下半年才会主持岁考,所以许多家里有些小钱的人,来府学就跟玩儿似的。当然,大多数人还是认真学习的。
寻芳他们是不管考不考岁考,都要尽全力为下次的乡试做准备的。
时间不紧不慢地到了大家聚集的日子,他们到船上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这段时间昼夜温差大,早上晚上冷,中午又热。
从府学到穿上,一路走来额头上都出了细汗,好在路程不远,否则再走个十分钟只怕都满头大汗了。
这会儿进了船里,湖面上风吹的快些,又没有直接照着太阳,倒是两块了不少。
“爷,要热的话进里头换件衣裳下来?”元庆在一旁说道。
元庆怕把寻芳热坏了,到时候他不好跟太太交代,出门的时候王氏可是对他千叮咛万嘱咐,千万要将寻芳这颗宝贝珠子给照顾好的。
坐到船内后,寻芳便觉得两块了许多,而且这已经是下午了,晚一些时间天气又要转凉,到时候吃完酒又要穿回去,未免麻烦。
“不用了,我没那么热。”
寻芳刚说完,船内又来了几个人,于是寻芳他们又站起来跟别人寒暄。
今天是肯定要请姑娘过来帮忙倒酒助兴的,但是这会儿人没有到齐,他们先叫人倒不好,所以还得等大家都到齐。
这钱跟之前一样,都是大家凑公分,将钱全部先放在一个人那里,到时候花多少钱大家公摊。
几人聊上两句后,序齿落座,寻芳给了元宝一些钱,让他到外边儿自己玩儿去,只要到时候不耽误他回去就行。
元宝拿了钱,便跟叶寻芝还有梁佩恩的小厮一起出去了。
小厮们出去之后,寻芳他们所在的船里也来了一拨又一拨的人,等人凑够,围在大桌前。
几个年纪稍长的人,用当下时兴的笺子,请了三四个姑娘来。
这里男女比例是男多女少,严重失调,主要是看在还有寻芳他们在,因他们年纪小,也不好做什么不正经的事情,便没有请太多姑娘过来。
请的这几位,不过帮忙布菜倒酒,还有调节氛围罢了。
酒过几杯,吃了几口热菜,行了两段令,大家脸上泛起微红。
兴致上来有人吟诗两首,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聊到了最近南边儿发生的事情。
第100章
在席上, 大家说起这场暴动的时候,大多说的都是那些百姓不好。
遇到了敌人竟然不知反抗,反而成了强盗, 回来自家□□烧无恶不作。
寻芳他们三人年纪小,不好插话,只勉强听着。其实他们三人私底下有聊过这事儿。
据寻芳所知,华夏百姓大多都是能吃苦耐劳的, 只要生活还能过得去, 一般来说都不会乱来, 除非日子过不下去了忍不住。
寻芳觉得他们的日子应该是过不下去了, 所以才不得不反的。
当然, 估计被逼上梁山的也不少。
最主要的,是这时候的人文化水平都不高, 愚昧的程度寻芳都不忍细看。
但凡有人弄出个迷信传言, 人家就当成天意了。
自然这也得天时地利人和, 要是不艰苦又没有矛盾,更没有人鼓吹, 谁也不会说乱就乱,毕竟这时候造1反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之前寻芳在俞鹏那里也听过两嘴,南方那里平息了□□, 结果后续承诺的补给却还没有跟上。
寻芳觉得这乱只是一时平息,或许总有一日还是要再乱的。
如今桌上众人还在感慨天恩,觉得那些叛乱的人不自量力,朝廷派了军队下来, 顿时就将叛乱给剿灭了,夸了好一顿我朝军队神勇。
说着说着,没得夸了, 大家这才停了下来。
寻芳见他们收势了,便说道:“我听说,这事儿好像还不会这么轻易结束呢,估计还得一波三折。今年南方洪涝,这田地里的粮食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好种出来。照我说,估计还得饿死不少人。”
在场都不是当官的,对于上面的事情不怎么清楚,况且有许多家境优越的人,又是年轻就做了秀才,这些人大多没吃过什么苦,没有实践不知事实。
虽然没有“何不食肉糜”这样的无知,却也没在官场经历过。
他们不知道这克扣的东西是可以自上而下一层一层的,只觉得闹出乱子的人都是刁民。
有人见寻芳这么说,便问道:“这是怎么说?”
寻芳正待要说,却感觉袖子被人拽了拽。
他朝旁看过去,却发现是叶寻芝朝他轻轻看了一眼。
寻芳见他这样,冷静了下来。思考了一下自己即将要说的话。
是了,如果继续说下去,必定要牵扯到朝廷些许内幕。况且他所知道的官员克扣粮食,都是从俞师父那里听来的,俞师父又是从难民那里听来的,一切没有亲眼瞧见,不好乱说。
再来这要是说出去,多少跟为官的作对。
要是叫在场有心人听了过去,将来告他怎么办?在场这么多人证,难道还叫他们说自己没听过不成?
就算以上算是他杞人忧天,这里在场都是真心跟他相与的人,那他这话也不能乱说。
这些消息,明眼人打听一下,他们多少都能清楚,寻芳没必要做个带头的,告诉他们叫他们知道。
他现在才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这样见识这样思想,确实有些过了。
随即,寻芳笑笑,只说道:“我之前听我舅家一个住店的客人说的,具体也不太懂。他们闯江湖的人,天南地北的走,虽然书读的不多,但有时候说的话却挺对的。”
见寻芳这么说,大家也不觉得奇怪。许多人愿意跟寻芳一个小孩儿在一起玩,大多是因为寻芳小小年纪就中了秀才,将来前途一片光明,加上他本人长相就讨喜,所以才带着他一些。
若是这会儿他说出什么惊人的言论来,那结果就只有两个,一个就是大家都觉得他在政治上聪明的过分诡异,另一个就是大家都觉得他在胡说。
毕竟寻芳现在的年纪,才只有十一二岁。
“这事儿,我也有听说。”梁佩恩看着寻芳,说道。
寻芳知道他应该是清楚自己想要讲的话了,在场知情的人都不好直接说明,因此都轻轻带过了。
杨雪松坐在寻芳另一边,整个晚上都在喝酒。
在寻芳的这话题之后,今日晚上的气氛都变得沉重起来。之后换了几个话题,总算将氛围掰扯回来一些。
吃完了酒后,在场的照样有两人留宿,他们不会留在船上,而是一会儿要去女人住的地方。
这俩虽然是光棍,却已经改变不了他们嫖1娼的事实,寻芳将二人默默记在心里,准备以后多加疏离。
寻芳知道在古代,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他还是有些精神洁癖,喜欢到处留宿的男人,总归是个精神放纵的人。
兰陵笑笑生说“生我之门死我户”,色字头上总归悬着一把刀,男人这种东西,还是很容易在这方面栽跟头的。
见那两人留宿,在场还有人调侃打趣。寻芳他们三人坐在那里,只是沉默。杨雪松则干脆将脸转开了。
寻芳看着杨雪松这模样,心里甚是欣慰。很好,这个连思想工作都不用做。
晚间天凉了,元庆提早带了一件轻薄的斗篷等在外面,等寻芳出船舱的时候,他正好上前来给寻芳披上斗篷。
这时候穿斗篷,寻芳觉得有些夸张:“九月份,至于吗?”
“爷觉得不至于,太太觉得至于,您要有一个好歹,就是小病一场。叫太太知道了,您觉得我能好过吗?”元庆抱着斗篷站在那里委屈道。
“你穿上吧,难为他尽心照料。”叶寻芝在一旁笑着说道。
杨雪松走在前面,已经下了船。见寻芳他们迟迟不过去,转身过来对寻芳他们问道:“怎么了?还不下船?”
寻芳见杨雪松催,这边儿叶寻芝也劝他。不好再站在门外,便对元庆说道:“穿上吧穿上吧。”
元庆见寻芳同意,生怕他反悔似的,快速将这斗篷披在了寻芳肩上,将绳子系好。
离开了船舱,下了船,这会儿已经快到宵禁,街上不怎么有人了,一时冷清,那凉飕飕的夜风真是找地方就钻进来,确实是冷的。
寻芳下了船后,暗暗庆幸自己穿了斗篷。果然,没有人能逃过真香定律。
元庆跟寻芝身边的一个小厮走在前面,每人手里都拿着灯笼,寻芳他们三人便在路上边聊边走着。
这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夜晚天气虽然冷,但是天空确实漫天的星光,就是月亮一时隐在了云层里,天空照样还是亮的。
“今天你是想说,可能有官员克扣南边粮食的事情吧?”杨雪松走在寻芳左侧,问道。
寻芳此时就站在两人中间,他因年纪小个头小,之前又差点被拐过,所以自然而然的,每次只要跟人一起走路,只要人多就是站在中间,人少他就站在内侧。
寻芳见他这么说,愣了一下。
“做什么提这个?”
叶寻芝也有些好奇地看了过来,灯笼的光线不能完全打在杨雪松的脸上。在寻芳的视线里,他的脸有一半在柔和的灯光中,另一半则在有些苍白的月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