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方才蓦然想起来了书中一个重要的时间节点,也是一个重要的转折,付清晏那对管生不管养的父母在知晓付清晏的使命之后便果断又孕育了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是付清晏的亲生弟弟付知清,也是那个家中唯一真心担心这个哥哥的人,书中写到这个弟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受了重伤,付家求到了付清晏的面前。
而付清晏为救这个弟弟,似乎是费了不少的气力,但具体到了哪一步,书中却是没有明写,只是一笔带过。
想到这里,周玉瑔又恨不得把作者拖出来揍一顿,若不是书中的描写如此模糊她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但是付家的人多年来若无大事并不会想起来付清晏这么一个人,所以唯一知道的关于付清晏的消息便是他在这个伴生秘境之中。
那若是她将他从伴生秘境中拽出去呢?
“前辈,我此行本便是为了修心,若长期处于一地恐于修心一事无益......”
说到这里周玉瑔停顿了一下,然后暗戳戳地把自己的脑袋抬了起来偷偷地瞟了一眼付清晏。
哪知目光正好和付清晏的对了起来,周玉瑔吓得一个激灵欲盖弥彰地又快速的将自己的脑袋低了下去,耳根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红晕。
周玉瑔此刻心中勉强压下的羞涩感又冒了出来,同时把自己后续想要说得话忘了个精光,只一个劲地缩着脑袋当鹌鹑。
付清晏见此情景方才被周玉瑔那明显想走的话语勾起的一丝他自己都没想明白的情绪悄然间消失无踪,反而是轻叹了一声,然后开了口。
端倪
“自一开始的事情便是我的过错,按理便是你要我以此身相抵也并无不妥。”
说到这里付清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停顿了一下,而本还沉浸在自己害羞中的周玉瑔听到这里猛地把头抬了起来,也因此刚好看见了付清晏眸中未及遮掩一闪而过的厌倦。
她登时明白了付清晏说的以此身相抵是什么意思,脑海中那些残留的不合时宜的害羞顿时消散无踪,她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哪知付清晏伸出了那骨节分明的食指抵在了她的唇上,将她未及说出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奈何我身负一些东西,若等此间事了,我自是当给出个说法,所以,基于此间的要求,你如今大可以直接说出,不必如此小心的,周姑娘。”
付清晏说这些话时难得流露出的破碎感落到神思有些恍惚的周玉瑔眼中就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开关,让她理智全无,不由自主地道:“我想要你活得轻松些,不要那么沉重了,你不是个工具,是个七情六欲俱在的活人。”
付清晏听闻此话脑海中似是有什么东西“嘭”地一声炸开了来,那炸裂的劲顺着四肢百骸一直流淌到他身体的各处,搅得他心神有些不宁。
而那些被他压制下去的魔气也就趁着这个间隙再次翻涌而至,他那双平时无波无澜的眸子刹那间被染上了红霞。
周玉瑔看着她脖间那双骨节分明并在不断收紧的手,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她虽然有些懊悔于自己方才脑子不清醒时的胡言乱语,但并没有想过付清晏此时会是这样的反应。
但很快她便注意到了此刻付清晏的状况并不对,她看见了那双染了血色的眸子,看见了里面的挣扎之色。
不过不等她多想,随着那双手不断收紧而涌现出的窒息感便占据了她所有的感观,她身体本能的求生欲让她一把将付清晏的双手握住。
此刻的付清晏被魔气钻了空子所言所行根本不由他自己控制,周身释放出来的属于高阶修士的压迫感毫不客气地冲着周玉瑔而去。
被捏住命运后脖颈的某周丝毫不怀疑即使她不被付清晏掐死,也会嗝屁在这威压之下,但她感受了一下却发现自己现在出奇的平静。
她甚至还能在这样的生死关头想了一下自己这么平静的原因,后来她把这些大部分归结于眼前的这个人。
若真要细究起来,她穿进这本书说起来还是同这个人有些关联,而她做的决定也是因为当初看书时的意难平,所以才会想着来改变眼前这个人的结局。
但现在还没有改变这样一个人的结局就要这样结束,说实在的她并不是很甘心。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之后,她有点惊讶,但更多的却是原来如此的释然。
但就在这样的生死攸关瞬间,那早被两人神仙打架给吓得不知道跑哪里去的滚滚奋力地从付清晏手中扑倒了周玉瑔。
被大力袭击地周玉瑔此刻躺在地上有些缓不过神来,但还不及她开口,相处了许久的滚滚突然发出了声音。
“主人,你体内的魔气为何会如此肆虐?”
赶人
“什么魔气?他的身上为什么现在就会有魔气?”
周玉瑔闻言瞳孔当即放大,都来不及惊讶为什么和她待在一起那么多天的滚滚突然口吐人言,就已经被“魔气”二字吸引住了全副身心。
但食铁兽并没有回答周玉瑔的问题,它看周玉瑔暂时脱离危机之后便转身向着之前放置克制魔气丹药的地方跑去,这也是之前一开始付清晏魔气失控时所作的准备。
只是付清晏的魔气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像这样发作过了。
“你赶紧找个地方藏好!”留下这句话之后食铁兽的身形便已经消失在了周玉瑔的视野之中。
周玉瑔虽然还是在为付清晏此刻体内就有的魔气震惊,但是也知道轻重缓急,她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然后用尽全力往远离付清晏的地方跑去。
跑了一段距离之后她发现付清晏并没有追上来便停住了自己的步伐转身观察情况,甫一转身她便看见付清晏蹲在了她方才摔倒的地方,而他骨节分明的手中凝着一滴似血一般的东西,再然后便是他将那滴不知是何物的东西化进了他的身体中。
之后付清晏便开始打坐,看那架势似乎是在自行调理内息,而等到食铁兽将那克制魔气的药物拿来时,付清晏也将体内的魔气稳定住了。
他没看匆匆而来的食铁兽,而是目光有些飘忽地看向了不远处观察着他的周玉瑔。
“主人,这丹药......”
滚滚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付清晏打断:“放回去吧,我已无虞。”
话音未落,他人便已经不在原地,周玉瑔看着近在咫尺的付清晏一时间有些语塞,她被方才突如其来的事情以及那句“魔气”搅得心乱如麻。
方才因着担心付清晏的情况强行压下去的思绪现在一股脑地涌现了出来,为什么现在付清晏的身上就会有魔气?
书中根本没有提到过付清晏在这时身上有魔气,但是按付清晏方才那状况那魔气属实汹涌得厉害,而看滚滚那驾轻就熟的动作这魔气绝对是在付清晏的身上有一定的时间了。
那么付清晏在解了那次劫难后便失踪了是不是就是因为在那次劫难之中就已经染上了魔气?
正当周玉瑔低着头理自己思绪的时候,左手处便传来了冰凉的触感,她顺着望去发现自己的手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握住,她登时抬眼看了过去,眸中全是疑惑。
但很显然,付清晏并没有回答她的想法,他在看到周玉瑔衣袖上的一抹红时眼中闪过了一抹了然,然后他施施然将手收了回来。
“方才之事如姑娘所见,我魔气缠身所以无了理智,伤了姑娘,不过虽是魔气作乱,但是我也该同姑娘道个歉,这玉符中蕴含着我的三次攻击,就当赔礼,希望姑娘收下。”
话毕,付清晏没管周玉瑔的想法直接用术法将玉符塞进了周玉瑔的储物袋中。
随后又冲着周玉瑔道:“姑娘之前谈及长处于一地不利于修行,想来是我之前思虑不周,姑娘此番修为突进过快,确实该出去历练,我稍后便将姑娘送去同门所在之地,望姑娘往后事事顺遂。”
周玉瑔来不及讶异付清晏一次性竟说了那么多话,便直接反拽住了付清晏的手,她被这文绉绉的一段话搞得人有点懵,但是却抓住了话中的重点,那便是付清晏要将她从这里送出去。
攻心
周玉瑔想明白这事后,顿时便急了,她留在这里本来便是为了付清晏化解身死之局而来,没有达到目的又怎么能够离开他的身旁?
更何况如今她已得知此刻的付清晏已经身染魔气,再联想书中所写相救付知清一事,其实并不难推断救完付知清之后,付清晏体内的魔气必定肆虐的会更厉害!
而以这样的身体状况去面对十年之后天地之劫的付清晏,有了书中那样的结局似乎也并非是什么令人惊讶的事情。
由此一联想的周玉瑔也顾不得其他,直接一把抓住了付清晏的手:“方才前辈应允的事情怎能不过一会便变了卦?那玉牌就算有三次出手的机会又岂能与前辈在身旁相提并论?”
说完这话周玉瑔抬眸望向了付清晏,想要观察一下他的神情,哪知付清晏脸上的表情并没有改变,仍旧是一副无波无澜的模样。
周玉瑔皱了皱眉,知道定然是方才发生的事情让付清晏的想法发生了改变,她大概知晓症结在哪里,不过付清晏平日里看着像是什么都入不了眼的模样,但一旦对于自己认定的事情旁人是很难改变的。
从他这段时日的言行便可知晓一二,这一时半会周玉瑔还真没有办法,但是让她离开付清晏身边那是必然不可能的事情。
思忖一会之后周玉瑔深吸了一口气,打算最后再试上一试,若是还不行,那就动用万不得已的办法。
“前辈一开始有言,愿意为之前所做之事负责,可在下所求不过是想让前辈陪在下去红尘中炼心,这等事情于前辈来说并不算难事不是吗?前辈如此,莫不是欺在下如浮萍一般,只能顺遂水的方向而为?”
这些话是周玉瑔根据自己对付清晏的了解所下的一剂猛药,但是说到这里周玉瑔并没有止住,反而接着上面的话语说道。
“当然若是前辈真想要做些什么,以在下这样的修为,自然是与碾死一只虫蚁一般轻易。”
这些话不可谓不狠,付清晏自从出生而来便背负着这样的使命,他的身不由己,他的无奈,到最后都化成了书中他临死前眼眸中一闪而过的解脱。
对于付清晏来说,周玉瑔的这些话绝对是可以刺入他内心的,为了这样从出生而来便伴随着他的使命,他连常人所具有的七情六欲都是一种奢望。
而今若是将他放到了这样的一个施害者的地位,定是会有想象不到的状况发生,可是这样无疑会让他想起自己的宿命。
加深付清晏对自己宿命的印象那绝非是周玉瑔想要看到的结果,所以在保证这话效果不会大打折扣的情况下,她又补充了一句。
“在下本便是个只为着自己考虑的人,所思所言也只是为了自己个人之利,这番也只是为了让前辈为我淬炼己心而保驾护航罢了,所用时间不会过长。”
在补充完最后一句话之后,周玉瑔便安静的垂眸等候着付清晏的定夺,虽然她的面上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是其实心中已经是巨浪滔天,她其实拿不准付清晏到底会如何,她对于付清晏的了解终究是来得太过浅了一些。
异数
周玉瑔也不知自己究竟在原地站了多久,才听到了付清晏的回复。
“既是如此,那么我便如姑娘所愿。”
听到付清晏决定的那一瞬间周玉瑔提着的心稍微往下放了放,但是下一秒她的心中便涌起了些许难以言述的情绪,似是被蚊虫叮咬一般,初时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但是后面却疼痒难耐。
周玉瑔其实知晓有些事情在她说完这些话之后便改变了,不过就算再来一次她也会这样选择。
当天夜晚,滚滚出现在了躺在自己榻上发呆的周玉瑔眼前。
付清晏应下那句话之后人便消失不见了,而周玉瑔从回来之后便一直躺在那里发愣。
滚滚看着之前那个在它眼里犹如魔王的存在此刻正蔫头巴脑的待在那里发呆的样子,一时竟不知道自己内心是何感触。
今日晨间付清晏和周玉瑔的对峙堪称是毁天灭地级别的,它完全就是遭了池鱼之殃,这种时刻还得夹在二人中间。
但是想到自家主人召它去时喃喃那句话的迷茫,它心中那一缕思绪终究还是消散了。
“周姑娘,主人说明日便可启程。”
周玉瑔应了一声便没了声气,同往日看见滚滚必定要挼一挼的人旁若两人。
滚滚得到自己如愿以偿的冷待之后反而有些怔愣,本该就此离去的某食铁兽思及自己的主人终究还是没有办法挪动自己的四肢。
周玉瑔从放空状态回过神来就看见那个看见她就躲得远远的食铁兽一反常态的待在她面前,一瞬间有些好奇地问道:“滚滚?你怎么还在这里?”
食铁兽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主人今日自己喃喃了一句话,说的是‘异数是否该静观其变’。”
周玉瑔先是一愣,后看见滚滚一脸别扭登时觉得有些好笑:“滚滚你要是那么别扭干嘛要告诉我呢?”
“若非是为了主人谁愿同你这小菜鸡说话?!”
周玉瑔的问话成功将本就不自在的食铁兽惹毛,留下这样一句话之后,食铁兽便离开了原地。
在滚滚走后,周玉瑔仔细一想倒也还真是,食铁兽乃是这秘境伴生的灵兽,在它面前她这个金丹的修士可不就是个小菜鸡吗?想来这食铁兽也是忍了她许久了。
想到这里周玉瑔摇了摇头,她也只是因为在这里看见了国宝而觉得有些惊奇,再加上某食铁兽也确实可爱才会有些失态,倒不想却惹了它记仇了。
这些想法过去后,周玉瑔便将注意力集中在了付清晏的那句话之上,很显然付清晏必定是知道了些什么。
异数指的必然是她,可是她不信之前付清晏不知道她是个异数,到了付清晏那个修为,不说有没有特殊的身份,都会与天地大道有自然的感应,算出些什么都不足为奇。
若是有反应早该有了,之前她也并非没有说过其他奇怪的话,断不可能是因为今日的话语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思量。
那么就应该是今日那次毒发之后,毕竟是从那会开始付清晏改变了之前的态度,想将她赶出秘境。
思及付清晏拽她手的动作,周玉瑔低下头来看了看自己的衣袖,并没有什么发现,她回来之后看见自己身上有泥土便随手使了个除尘诀,就算有什么现下也没法看出来了。
周玉瑔深深地叹了口气,双手都已经摸到自己的头发上了,最终还是忍住了想要抓头发的冲动,终究还是头发更为精贵一点!
而另一边,付清晏凝视着秘境上方的星星,已经不知掐算了多少遍,但仍旧只有一个结果:命盘一片迷蒙,前路不可见,吉凶祸福不显。
“这样的一个人,终究会何去何从?既然算不出,那顺其自然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