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晴说:“谁占谁便宜还不一定呢!你看他那张脸,怎么也是我占便宜比较多吧。”
梁以霜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这话倒没错。”
姜晴又炸毛:“梁以霜!你还真敢说,你姐妹差吗?”
梁以霜略微正色:“不差不差,逗你的。你自己在外面还是要注意点儿,跟他一块儿玩玩还行,这种萍水相逢的,哪有什么真感情呀。”
姜晴说:“我知道,我没跟他认真。”
到底坐了一下午的车,有些疲累,房间里的壁炉开着,温度逐渐上来,她洗漱后爬上床,没多久就睡着了,算是这趟出行睡得最早的一次。
隔壁房间的孟逢川和她截然相反,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竟有些失眠。后来实在睡不着,他把床头灯打开,靠在那儿喟然叹了口气,内心有些懊悔。他刚刚跟着她进房间,原本是打算赖着不走的,可一进门就改了主意,怕她认为他是个轻浮的人,便帮她打开壁炉拉上窗帘就走了,哪成想这个夜晚会这么难熬。
他忍不住好奇,她会不会也失眠,像他一样心头像被猫抓似的痒——殊不知她睡得极其酣甜,一夜好梦到天明。
次日她起了个大早,破天荒地吃了个早餐,只是客栈提供的都是些藏式早餐,她吃不习惯。独自坐在餐厅里发呆的时候,外面又开始下雨了,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孟逢川这时出现在她视线中,坐在了她对面:“抱歉,昨天睡太晚了,才起来。”
姜晴没当回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早餐,像是怕不远处的老板听到一样,神秘兮兮地跟他摇了摇头,暗示他这份早餐不好吃。
他便提议:“出去吃?”
姜晴听着外面密集的雨声,又摇了摇头:“要不你先吃两口?这会儿雨下得大,不好出去。”
孟逢川看出来她不愿意出门,将就吃了个早餐,眉头闪过一丝嫌弃,也没吃几口。她像是找到同盟一样,抿嘴偷笑:“是不是吃不惯?”
孟逢川点头:“明天出去吃吧。”
姜晴答应:“等会儿回房间我找几家店,我们去吃。”
孟逢川说:“都听你的。”
两人都没什么兴致,没再动筷,姜晴去问了客栈老板能不能帮忙订汽车票,打算去雨崩村。老板摇头:“你们来得不巧,这几天雨大,山里面更大,汽车停了。”
乘着哗啦啦的雨声回到房间,姜晴搜了下从香格里拉回大理的汽车票,叹息道:“现在连大理都回不去了。”
大雨成全了他与她独处,孟逢川不如她那么懊恼,但看得出她不喜欢下雨天,正如名字,当然是喜欢晴天的。
他安慰她:“看什么时候回大理的汽车恢复,雨崩村四面临山,肯定要晚于大理的。”
她其实并不讨厌独克宗古城,比起大理古城的喧闹,这里有些隐居般的幽静。只是最近阴雨缠绵,屋子里都是冷的,明明上海、天津还在度夏,秋意尚且不明朗,此时身在西南,却像是要入冬了似的。
姜晴赞同他的想法,转而开始搜索独克宗古城里的美食,发现此地遍地都是藏餐,每家招牌菜都是牦牛肉,她就算再爱吃肉也禁不住天天吃,失落地说:“看看什么时候通车先回大理吧。”
幸好她还带了个平板电脑,从包里拿出来后爬上了床,盖着被子打算找个京剧电影看。可网上方便看的那些京剧电影她都看过了,戏码平时看得更多,没什么新意。便招呼坐在沙发上的孟逢川,拍了拍床边空出的大片位置:“你过来,坐在那儿不冷么?把毯子盖上。”
床上除了被褥还有一张毛毯,她扯过去递给他。孟逢川便靠在床边,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又接过她递过来的平板。
姜晴说:“有什么昆曲电影么?你找个来看看,等雨停了咱们再出去。”
孟逢川在平板上搜索了几部,要么没资源,要么就是清晰度过低、音质过差,最后搜了部《墙头马上》出来,一九六三年拍摄,色彩秾丽,收音清晰。
他问她:“《墙头马上》你看过吗?”
姜晴摇头:“没有。”
孟逢川说:“那就看这个吧,这版曲子不错。”
正如他所说,曲子是真不错,他靠在床头,扶着放在腿上的平板,姜晴则侧卧在旁边,头压着双手静静看着,还没看到李倩君随裴少俊匿居后花园,他敏锐地听到了均匀浓密的呼吸声,低头一看,她躺在那儿睡着了。
孟逢川忍俊不禁,抬起手表看了眼,才刚中午,也算正好到了午睡时间。他无声把视频按了暂停,合上了平板放在床头柜上,贪恋地望着她的睡颜,忍不住伸手去抚摸她的头。
记不清看了多久,他像是被她感染,也感觉到一股困意,明明他从来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他靠在床头闭眼打盹儿,手还贴着她的头,间或不经意地抚摸两下,享受这份午后的美好。
姜晴睁开眼的时候,发现离孟逢川更近了些,头正抵在他的腰侧,嗅到了他衣服上的淡淡茶香,让人感觉心旷神怡。
她动了下脑袋,牵动了孟逢川的手,他立马也睁开了眼,十分顺手地摸了摸她的头,沉声道:“醒了?”
姜晴有些不好意思:“今天起得有点早,又没喝咖啡,躺着听戏有点犯困。”
孟逢川说:“没事,想睡就睡。”
她不着痕迹地往床边蹭了蹭,和他拉开些距离,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壁炉发出细微的鼓风声。
她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被子也没遮住,孟逢川忍不住笑:“饿了?听着外面雨应该停了,出去吃饭?”
姜晴坐了起来,理了理头发:“嗯,我那会儿找到了家中餐厅,就是离得有点远,在古城的另一头,我们去吃中餐吧?”
孟逢川答应,见她穿的是条长裙,露着纤细脚踝,建议道:“你要不要换条裤子?上午雨下得挺大,温度有些低。”
姜晴打开手机看了下天气预报,发现比起昨天又降了几度,接纳了他的建议,从敞开放在地上的行李箱里找出了条长裤,拿着要去卫生间换。
卫生间比房间里要冷,他说:“我去下洗手间,你在房间里换吧。”
姜晴点头,其实就算孟逢川在这儿也无妨,她穿的是长裙,大可以先把裤子穿上再脱掉裙子,但他已经转身进了洗手间了,清晰地听得到落锁的声音。
裤子很快换好,她没再穿昨天那双不够防滑的小皮鞋,穿了运动鞋,拿上伞两人就一起出去了。
古城里路面潮湿,空气清新,虽然还不见太阳出来,但雨停后的风景也不赖。
但到底是高原,海拔不低,在客栈里没觉得什么,往餐厅去的路上都是山路,还有一条漫长的上坡路,姜晴走得有些累,开始喘粗气。
两人放慢脚步,她像是上午没吃饱,走得越来越慢。直到孟逢川突然停住,跟她说:“我背你。”
他用的是肯定句式,可姜晴连连摇头,看着旁边络绎路过的行人,她让他背实在太夸张。
见她拒绝,孟逢川伸出了手:“那我拉着你?”
姜晴犹豫了两秒,他已经极其自然地把她身侧的手捞过攥住了,他总是那么自然,导致姜晴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对,任他拉着慢悠悠地走,这下更像情侣同游。
到了餐厅之后,她点菜一向利落,最后对着酒水那页看得认真,孟逢川习惯喝矿泉水,不用操心,她指着上面最不像酒水的“胖卓玛”三个字问服务生:“这个是什么?”
服务生说:“本地的啤酒。”
她又问:“瓶子大吗?”
服务生摇头,她便点了一瓶。
服务生走之后,她看向孟逢川,正对上他带着数落的表情。
她语气有些俏皮:“我尝尝嘛,一瓶啤酒还是可以的。”
孟逢川不置可否,想着她出来散心,他就不扫她的兴了,至于这些迫于职业的约束,则以后再说。
两人饱餐一顿,优哉游哉地回了客栈,她一个人喝光了那瓶“胖卓玛”,还在路上小小地打了个酒嗝。
孟逢川听得清清楚楚,抿嘴笑着,嫌弃地离她远了些。姜晴捕捉到他挪了两步的动作,讨人嫌一样凑了过去:“你干什么?”
孟逢川故意说:“你身上有酒味,离我远点。”
她苦了脸,不大相信:“不是吧,就那么一小瓶。”
孟逢川但笑不语,显然故意招惹她。没想到她又说:“你别说,这酒好像有点后劲,我现在感觉脑袋有点沉。”
像是为了印证说的话,孟逢川见她一脚深一脚浅的,没再继续跟她嬉笑,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臂,默默带着她往回走。
送她回房间后,孟逢川再次确认:“你确定你没醉?”
姜晴认真想了想,随后摇头:“没有,就是一点点,一点点后劲。”
孟逢川还要说什么,她就推着他出去了,像是嫌他唠叨一样。
他默默回到房间,警惕着敲门声,想着她有事一定会来找他。
不出所料,半个多小时后,她敲响了房门,孟逢川赶紧过去开门,见她头顶包了条墨绿色的毛巾,素着一张脸,双颊泛着淡淡的红。
迎接他开门的是一个喷嚏,外面冷,孟逢川本想让她进来,但还是问了句:“你房间里的壁炉还开着么?”
她点点头,说:“我没找到吹风机,问问你这儿有没有。”
哪个房间没有吹风机,他记得就放在柜子里。想到她房间里的壁炉没关,孟逢川推了她一下:“你先回去,我拿吹风机去找你。”
她乖顺地点了头,转身跑回了房间。
孟逢川回到屋子里关了壁炉,拿了吹风机,随后带着房卡去了她房间。
开门的时候她身上披着张毛毯,拖在地上,孟逢川忍不住皱眉,跟在她后面提起了毯子,像是婚礼上的花童。
她坐在床尾沙发上,看着他展开吹风机的线,插在墙边最近的插座上,还按了开关凭空吹了两下,像是试验吹风机是否完好。
她从毛毯里伸出手要接,露出里面的真丝睡衣,也是墨绿色的,看起来有些单薄。
他便说:“你老实披着毯子吧,我帮你吹。”
姜晴问:“你会吹嘛?”
他不解:“吹头发需要技术?”
姜晴说:“不需要技术,需要技巧。”
他拿着吹风机站在她身后,轻飘飘地拽开她头顶缠着的毛巾,像个严阵以待的托尼老师:“你说怎么吹,我学一下。”
姜晴拨开面前凌乱的发丝,伸手给他比划了两下:“先左侧偏分吹,再右侧偏分吹,这样吹出来的头发才蓬松。还有先吹头皮,再顺着头发往下吹……”
孟逢川静静听她讲完,语气谦恭地说:“知道了,姜老师。”
她哪里被叫过“老师”,也远达不到老师的水平,闻言抿嘴笑着反驳:“你少恭维我。”
孟逢川笑着打开了吹风机,开始给她吹头发。一时间屋子里只听得到吹风机吵闹的声音,但两人心中都觉得分外宁静安逸。
他不在意她房间里的吹风机在哪儿,不问也不找,等到头发吹了个□□成干的时候,她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从他手里挣开就爬回了床上。
孟逢川站在床边问:“不吹了?”
她说:“可以了,差不多干了。”
他不赞同:“你不该洗头的,洗手间有点冷,头发最好吹干。”
姜晴知道冷,刚刚冲澡的时候不小心把头发弄湿了,想着反正也该洗了,就顺便洗了个头,出来后有点着凉,打了几个喷嚏。
孟逢川嘴上这么说着,他不干预她的决定,收起了吹风机放在电视柜上。还细心地拾起了床尾沙发上的长发,黑色的,落在灰白色的沙发套上很明显。
他捻着捡起来的头发往墙边的垃圾桶去,姜晴忽然警惕,伸着脖子朝他看。
果不其然,他发现了。手里的头发没丢进去,而是拎起了干净的垃圾桶,把桶里朝向她,语气无奈地问:“这就是你找不到的吹风机?”
她吐了吐舌头:“对不起,不该骗你。我就是看时间还太早了,回房间怪没意思的。”
他不至于生气,先把藏在垃圾桶里的吹风机拿了出来,垃圾桶里面是干净的,再把头发扔了进去。
他说:“你跟我说一声就好了,跑出去感冒了怎么办?”
她说:“我也觉得我要感冒,脑袋昏沉沉的。”
孟逢川毫不客气地纠正:“你头昏是那瓶酒的原因。”
姜晴说:“差不多呀。”
她也分不清到底是那瓶酒的后劲还是要感冒的预兆,只知道在橘黄色的灯光下仰望他站在那神色无奈的好看的脸,感受着他温柔的对话,有些鬼迷心窍。
孟逢川正想问她要不要继续把那部昆曲电影看完,她先一步张口,直率地说:“孟逢川,要不然你今晚留下跟我一起睡吧?”
第66章 独克宗之夜(3)
他愣在那儿,顿时忘记了自己原本要说什么、做什么,看向她的表情很是无奈,又像是带着责怪。
姜晴紧了紧身上的被子,匆忙解释:“我是觉得这样来来回回很麻烦……柜子里还有一床被子……”
他确实想要责怪她:“姜晴,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就敢留我。”
两人在安静中对望,姜晴眨了眨眼,低声说:“我觉得你不是坏人。”
不知怎么的,她分外相信他,也不知这份信赖来源于他姣好的皮相还斯文的举止,姜晴说不清。只是在潜意识里深刻地认为,他不会伤害她。
孟逢川说:“坏人会把‘坏’字写在脸上?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是?”
这倒是把她问住了,不知该怎么回答,她确实只是凭借感觉,而感觉是最不靠谱的东西。
他显然也没指望她答出来,转身要走,姜晴追问:“你要回去?”
他停住脚步,没回头看她:“回去洗漱,再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