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炮灰替身的我死后——云上浅酌
时间:2022-04-14 07:56:29

  而在被他误会,被月落剑送下悬崖后,她重生到了秦桑栀的身体里,遇到小时候的他时,也依然不计前嫌地,给了他归宿、饱餐和尊严……他难以想象,她那时候是用什么心情来摸自己的头的。

  而他……对这样的她,又做了些什么?

  谢持风身体微微一晃,捏紧了月落剑。

  一厢情愿的赎罪和补偿,未必是她最想要的。他更应该站在桑洱的角度为她考虑。

  即使失去她的滋味,如割肉剜心,摧骨剖肝,他自问也没有资格去拦着她、不让她和亲人团聚。

  毕竟,一夜之间失去所有亲人,在漫长的余生里,只能依靠思念,去描绘父母手足的笑靥的感受,他比谁都刻骨铭心。

  谢持风的唇泛上了丝丝缕缕的死灰之色,咽下喉间腥意,他凝视着桑洱,说:“桑洱,刚才,我……看到了你的家乡,还有一些你的生活片段。”

  她在她的世界里,生机勃勃,无拘无束地做着她自己。

  虽然有很多东西谢持风都没见过,他也看不懂,但并不妨碍他的目光,被那样自由自在的她所吸引。

  “我知晓你的家在很远的地方,我也明白思念亲人的感受。”谢持风抿了抿唇:“所以,我会努力。”

  桑洱没有明白这两句话的因果关系在哪里,呆呆接道:“努力?”

  “我不会阻止你与家人团聚,我也知我阻止不了。所以,我会努力地修炼。”谢持风的心脏微疼,却无比郑重地说:“在很久以前,我曾听师尊提过一次,昭阳宗有踏破虚空的道法,若修为可至大乘,便有机会参透此道法。所以,我会努力地修炼,争取活得久一点,然后……过去找你。”

  他从不是骄傲自满,会为一丁点小成绩就沾沾自喜的人。但他也不会随意地贬低自己的天赋。既然留不住她,他便只能去追。

  桑洱不可置信,气息有些颤抖,急切道:“你不要犯傻做无用功了,我生活的地方你根本就来不了!”

  她的世界跟这个买股文世界,不是承前启后的朝代关系。就算谢持风真的修炼到登峰造极的境地,他也不可能比系统还厉害,突破时空之间的壁垒。

  谢持风摇头,墨色的眼底渗着温柔和悲伤,又流淌着几分从少年时期就没有改变过的坚定和执拗:“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会努力试试看。”

  “你……”

  “因为我心悦你。”

  桑洱刹那怔住了。

  谢持风的脸庞清癯苍白,如同覆了一层冰莹的霜雪。眼睑和鼻头的肌肤又很薄,一泛出红晕,就很明显。他的鼻息也有点抖索,却还是挺直脊背,直视着她,颤着声音,清晰地说出了这句他在当年就应该认真对她说的话。

  是第一次的告白。很可能,也是最后一次的告白。

  “桑洱,我心悦你。”

  已经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也许是他们一起修炼、一起仗剑除魔的某个时刻。也许,只是他们一起吃千堆雪,她嘿嘿傻笑的某一瞬间。

  心悦她,只心悦她。所以,盼能在余生再见到她。

  砰砰,砰砰。伴随着激烈的心跳声,仿佛还有一根名为离别的细细红绳,勒住了桑洱的心脏,温热而模糊的液体悄悄漫上眼角,她的身子一动,忍不住想上前,抓住谢持风的手,空气忽如有风拂过水波,荡出波纹。

  涟漪碎裂,春晖散尽,一切都化为风烟了。

  桑洱揉了揉眼角,茫然地站了起来。

  林荫初茂。一眨眼,季节仿佛就迈进了流金铄石的夏季。

  远处传来了“哗哗哗”的溪流声。

  忽然,桑洱意识到了什么,快步上前,拨开了挡路的树枝,冲着水声方向跑去。一撞,就撞入了一个久远的盛夏里。

  林荫下有一道清澈的溪流。在潺潺流水经年累月的冲刷下,水底的鹅卵石一颗颗都变得圆润扁平。一个圆滚滚的碧绿西瓜搁浅在岸边,瓜蒂打着圈儿,凝着冰冰凉凉的水珠。

  桑洱睁眼,就发现自己已换成了纱衣夏裳,坐在了一株大榕树下的藤椅上。

  这把藤椅的外观不太对称,一看便不是手工匠人打造的。实则,每一个弯折与角度,都恰到好处地贴合了她的身高与坐姿习惯。

  桑洱摸了摸那泛起了光亮的椅把子。她记得这把椅子。

  当年在泸曲,她曾抱怨过府中的凉椅太直,坐得她腰酸。裴渡听了,就非要露一手,说自己在市井里摸爬滚打了多年,什么东西都会一点。她那时还不信,咯咯笑着让他做来看看。裴渡于是当夜就挽起袖子,蹲在院子里,给她改了那把椅子。他的眼睛毒,手又巧,改了以后,还真的舒服了不止十分。

  此时,这把藤椅放在溪边的树下。

  一个青年,就坐在了椅旁那块干燥的石头上,枕在她的腿上。在她醒来前,不知他已维持了这个姿势多少时间。

  一种说不清的复杂情愫在胸膛的角落里滋长、发酵。桑洱坐直了身,低柔地唤出了他的名字:“裴渡。”

  裴渡是醒着的。却一动不动,咬定牙关不吭声,仿佛没听见她的话。

  刚才,在那个没有丝毫光线、见鬼了一样的空间中,他看到了很多东西,包括十多年前的他和桑洱。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