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她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个耳熟得不能再耳熟的电子音。像是接触不良一样,一句话断成了好几截,还伴随着沙沙的电流声。
“锁定……宿主,连接中……”
“……信号……微弱……”
桑洱动作一顿。
她是幻听了吗?
系统不是早就消失了、回到它的AI公会了吗?
下一秒,终于变得连贯清晰的系统声音,敲醒了桑洱,告诉她这不是梦:“叮,成功与宿主建立连接。宿主,一段时间不见了。”
震惊持续了两秒,桑洱忍不住将浴巾往上扯了扯,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系统:“宿主,此言差矣,我本来就还没和你解绑,因为事情还没完成。如果我们解绑了,系统商城和数值面板就不是关闭入口那么简单,而是直接从你脑子里消失了。”
桑洱一下子抓住了重点:“‘事情没完成’是什么意思?”
系统:“是这样的,宿主,你还记得在旅途临终时,你有一个许愿的机会么?”
桑洱一怔,情绪低落了几分:“记得。”
她的愿望,是让系统从谢持风等人的脑海里抹去她的存在。但系统只能双向清除,她不想忘记他们,所以,在最终确认时,她还是放弃了,没有应声。
现在她还记得在那本买股文里发生的一切,足以证明系统保留了他们的记忆。
“问题就出在了这里。由于你没有最终确认该愿望,就等同于放弃。那个愿望被作废了。许愿的指标因此空置了下来,没有完成。这样的话,任务是称不上完满结束的。”系统咳了一声:“所以,根据推移算法,我在你当时的想法里往前推移,捕获了一个愿望。我消失的这个星期,就是去安排这件事了。”
接着,系统对懵住了的桑洱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
翌日,清晨。
天阔云疏,薄金夏阳从天穹洒下,唤醒了这座繁华的现代城市。
七点二十分,上班上学的高峰期,路上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充满冷酷的几何设计感的摩登大楼,玻璃幕墙,反射着燃烧般的光。
望不见尽头的车龙,沿着马路一点点地往前挪。十字路口红绿灯闪烁,深蓝的路牌高高竖起,标着瀚通路三个字。
学生们勾肩搭背,边说边笑,把吸管插进刚买的现磨豆浆中,一边啜着热饮,一边往学校的方向走去。夹着公文包或是妆容熨帖的上班族们,行迹匆匆,与他们擦肩而过。
这里,是这座城市最繁华的商圈之一,坐落着顶级的教育、医疗、住房资源。中心地区,还有一个面积宽广、绿意盎然的公园。穿过公园,便会看见一座雪白马赛克外墙的高楼。
瀚通路88号,德广私立医院。
欧式装潢的环境,大理石地板打过蜡,中央空调送出的风,散发着雪松清新剂的味道……让这里看起来,堪比一座豪华酒店。但实际上,在数十年前,这就是全国最有名的神经科医院之一。经过了长时间的变迁,成为了一座与国际接轨的综合医院,但神经科上的顶级优势,却没有削减过半分。
由于是私立医院,内部保密性高,环境也很清幽。凡是没有出示家属探视证的来访者,都会被拦在医院的大堂。
烈日当空,医院的花园里,树荫轻晃。喷水池的正中心,立着一个雪白的丘比特,阴影被浓缩成了很小一片,照在晃动的水波上。
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护工,推着一把轮椅,走到了花园里。轮椅上坐着一个苍白瘦削的年轻人,仔细一看,他的右手腕上,系了好几圈纱布,隐隐飘出了碘酒的味道。
护工驾轻就熟地推着轮椅,往大理石回廊上走去,一低头,就会看见轮椅上青年的发旋。
这家医院的客户,十有八九,都是身家丰足、来头不小、注重隐私的有钱人。护工在这里工作了十多年,形形色色的患者都照顾过。迄今为止,让他觉得最特别的患者,就是眼前的青年了。
其中一个原因,是青年的脸长得太漂亮了。华人的血统与长相,又兼具了立体结构与深邃轮廓,毫无瑕疵。让护工联想到了游戏里那些精心捏出来的人物。
而且,青年的来头也不小。虽然患者档案是对外保密的,可作为贴身照顾他的人,护工多少还是知道一些内幕的。
青年姓迟,今年才十九岁,父母早逝,从小随着姑姑在国外长大。
他的姑姑是一个在古典音乐界大名鼎鼎的小提琴演奏家。在姑姑的熏陶和手把手教习之下,迟宵从小就对小提琴兴趣浓郁,并把它当做终身的事业来追求。
年初,青年的姑姑因癌症在国外病逝。依照姑姑的遗愿,他带着她的骨灰,回国安葬。没想到,葬礼事宜办妥后,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彻底打乱了青年的人生计划,也毁掉了他作为小提琴演奏者最最重要的部件——一只灵活的左手。
在顶尖的国内外医生会诊下,这只手经过多次手术和漫长的复健,已经恢复了大部分的日常功能。但按音乐家的标准来看,这是远远不够的。
血亲离世,举目无亲,还被迫放弃热爱的事业。在双重毁灭性的打击之下,在前天的深夜,他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到下半夜,巡逻的护士才发现了病房里的异状。那时候,他的心脏已不知道停跳了多久,按照道理,就算把华佗请来了,也束手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