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滔滔,船只扬帆而起。
卫韫玉靠在船舱厢房的窗台前,瞧着码头上来来往往送行的人。
一身常服的陈阙也立在码头上,望着正驶向远方的船只,此次一别,下回再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
江岸上的风吹动卫韫玉的帏帽,乍然露出她帏帽下的真容,一直瞧着卫韫玉和祁陨两人所在厢房方向的陈阙,恰好看到了她的真容。
此前陈阙也曾听芸娘和十七等人提及殿下身旁有位像极了卫世子的人,可他并未多想,只以为是个肖似故人七八分,被殿下当作替身养在跟前的玩意罢了。
直到今日瞧见这位姑娘的真容,便是陈阙也恍然了几分。
时间怎么会有生的如此相像的人,这明明就是一个人,他心中暗暗道。
可是卫世子,明明已经死在了长安宫城内,陈阙满心疑惑,然而此时,却也没有机会让他解惑了。
自金陵起航,到渝州前,要途径许多码头。
好在从京城往沿途传消息,远远及不上那鹰往京城飞的速度。卫韫玉和祁陨方才能在船上歇息一番。
两江地区,到底还是在陈阙控制下,祁湮手下的人,若是在此地明目张胆的动作,麻烦太多,且更不易得手。
几番权衡之下,他们选了渝州。
也就是祁陨和卫韫玉此行水路的终点。
不过即便是选了渝州,可祁湮的人,也一直在沿途各个码头盯着祁陨和卫韫玉所在的船只。
祁陨年幼时在暗卫营呆过段时日,对暗卫的手段十分熟悉,本该能察觉到有暗卫藏身的,可他晕船,在船上极难打起精神来,初时也就没有发现祁湮的人在暗处盯着。
因着晕船,祁陨身体十分不适,打上了船便一直昏昏沉沉着,平日里膳食也不大用的下去,只是勉强喝些水和清粥。
十七在一旁伺候,瞧着主子苍白的脸色,心中无奈的厉害。
他是不知晓祁陨晕船的,因此瞧着主子的脸色愈发难看,还以为是旧伤复发,急着就要下船去请郎中。
好在祁陨及时拦下了他。
“请什么郎中,我这晕船的毛病,不是郎中瞧得好的,再者说了,这船上现成有通识医术的人在,哪用得着请郎中。”他面色苍白,掩唇咳嗽着同十七道。
话音刚落,他口中那通识医术之人便掀帘而入。
“殿下这晕船的毛病,这些年来竟还未曾好转,依着我说,不如咱们下个码头下去走水路得了,渝州可还远着,你这样折腾下去,可有的受罪。”说话的正是卫韫玉。
卫韫玉稍通医术,将祁陨从西北带出后,那神医没找过来前,便是她给他抓的药处理的伤口。
从金陵码头动身后,行到现在,已踞金陵甚远。
卫韫玉原先一直在自己房中带着,方才偶生兴致想着去船厢外头瞧瞧江岸的壮阔,谁知一出门便听见隔壁房中祁陨和十七的话音。
这才回忆起,祁陨好像是晕船。
说来上回和祁陨坐船,还是祁陨八岁时,那时先帝乘船南下巡视,宫中太子和九皇子被一并带了出来。
不过太子是明面上随父皇南下,祁陨却是暗中被带着的。
卫韫玉也是半夜和太子一道撞见他趴着船厢外吹风干呕,才知道他也在船上。
也是那次,卫韫玉知道了他晕船。
这么多年过去,祁陨这晕船的毛病,倒是分毫未曾缓和。
卫韫玉说着话,瞧着祁陨脸色苍白得紧,低叹了声同十七道:“还不快扶殿下出去吹吹夜风,捂在这船厢里,岂不愈加难受。”
动身之前,为了避免惹人眼目,祁陨并未让陈阙包下整驾船只,而是包了船上几间厢房,隐藏在人群中。
白日里船舱外人来人往,祁陨便是想往外吹风透气,却不大愿意在外头露面,恐惹来麻烦。
十七看向祁陨,征询他意思道:“殿下觉得呢?”
祁陨确实因着晕船难受的厉害,连咳了好几声,扶着额头道:“听姑娘的,去外头吹吹风,许是能好受些。”
话落便撑着床榻起身,摇摇晃晃往外走去。
好在祁陨平衡力不差,稍一晃后便稳住了身形。
卫韫玉给他掀开船厢的帘子,抬手扶着他往外走去。
“这晕船可大可小,晕的厉害了,到时再昏过去可就不妙了,殿下,咱们要不在下个码头改走陆路?”卫韫玉边扶着他往外走,边低声问他道。
祁陨并未回话,只是由着她扶着往外走去。江风吹在他脸上,待走到甲板上时,他神色方才稍稍回缓,却仍是分外苍白。
这时候,船里长工的喊声响了起来。
“赣江码头到了,赣江码头下船的醒一醒啊,不要再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