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宁妃宫中的路上,关雎一直都十分沉默,甚至微微走神。
“这一路上在想什么?觉得淑妃可怜?”宁妃的语气变得有些厌恶和不悦。
“民女只是想到了幼年时听到的一个故事。”关雎回过神来对着宁妃细细解释。
一个普通村落里,有位妇人生了一个孩子,家中贫困,好不容易将孩子养到七岁,孩子却突然想要读书参加科举。
但他们家连日常的吃饭都要吃不起了,哪里还有钱去买笔墨纸砚。
孩子知晓家中的真实情况后,并没有哭闹,而是去求了别人家,让对方帮帮自己,说自己很想读书。
对方并没有一口气拒绝这个孩子的请求,不过却提出了另外一个要求。
想要他们出钱供那个男孩读书也可以,但是前提是男孩必须杀了自己的母亲,并且以后跟着他们生活,成为他们的儿子。
男孩在纠结思考过后,答应了对方的条件,亲手解决了自己的母亲。
“这个故事是我年幼时听身边的老嬷嬷说得,但始终没有最后的结果,方才恍惚间想起来,也不知这位母亲是否会怨恨自己的儿子,儿子是否会在多年后后悔。”
宁妃娘娘神色不变,但眼神却锐利起来,上上下下像是在对着关雎进行某一种新的审视。
“母亲为了儿子永远都不会后悔,也不会允许儿子后悔。”宁妃顿了顿缓下口气,“你还是刚刚及笄的小姑娘,你不懂,母亲永远是最了解自己孩子的人,不管年纪多大,但总能敏感察觉到自己孩子的想法。”
“况且你这个故事中,那个小男孩不过才几岁,而他的母亲比他多活了那么长的时间,怎么可能轻易被儿子杀死,除非她准备好了,她想要成全孩子读书的心愿。”
宁妃这些话像是随口说出来的,但是在关雎心中却掀起了惊天大浪。
正殿中伺候的宫人不知什么时候全都退了下去,只剩下宁妃娘娘和关雎两人。
“本宫知晓关姑娘你师从紫云道长能算出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情,但既然是不知道的事情,关姑娘最好也装作不知道,这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关雎张张嘴,但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宁妃娘娘的意思是她心中早就清楚二皇子所做的事情。
“命是我自己的,我有权利决定我自己是死去还是活着,不是吗?”
“梦原是个心软又纠结的孩子,若是用我这条命换他将心肠冷硬起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关雎听着宁妃娘娘的话,只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某种坚持突然被打翻,整个人都天旋地转起来。
她将二皇子的事情,编成一个莫须有的故事说给宁妃娘娘听,却没想到宁妃从始至终都是知情者。
关雎深吸一口气,让勉强保持冷静,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之深远。但娘娘您有没有想过,您能为了二皇子而看淡死亡,可是您可曾想过文相和文夫人?”
“您如果去了,这宫中又有谁能给二皇子撑腰呢?文相若是受到您去世的打击,他的身体还能撑多久呢?”
刹那间,宁妃娘娘原本平和还带着微笑的脸变得苍白起来,手指都在不自觉颤抖。
“这一切我都会解决的,本宫累了,关姑娘想来还有事要忙,不如早些回家去吧。”即便表情已经有些撑不住了,但宁妃娘娘的态度并没有改变。
宁妃娘娘以一种迟缓又不容关雎拒绝的态度,送关雎离开皇宫。
回家的路上,关雎一直都是大脑放空的状态,她没想到宁妃竟然是知情的,而且还是同意的态度,这是关雎早前根本没想过的答案。
关雎将手机重新拿了出来,试图用手机上的信息给自己一些安慰,但并没有多大的用处。
手机报纸上的内容,是她方才已经知道的消息。
关青阳的爵位恢复,查抄的关家家产也悉数被返还,关家一家人终于要搬离逼仄的小宅子,回到以往的安阳侯府。
新闻中还配了一张图,关雅的笑容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马车停在关家门口,关雎听着大门内热闹的声音,终于觉得自己活过来了,尽可能让自己将今日在宫中的谈话遗忘,神色正常地推开家门。
“关雎,你回来的正好!陛下得旨意下来了,我们明天就可以搬回安阳侯府,本来爹说派马车去山河观接你的,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关雅是第一个看到关雎进门的人,兴高采烈地同关雎打招呼。
“成功了!”关青阳也从房间中走出来,压低声音同关雎道喜。
“恭喜父亲得偿所愿。”
今晚是关家这一家人在这个小宅子的最后一顿饭,每个人都显得亢奋不已。
尤其是关青阳在喝了一些酒之后,更是谈兴大发,甚至开始询问灏哥儿的读书情况。
关雎看着一家和乐的景象,脸上也挂着开怀的微笑,但心中离开京都的念头却更坚定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