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远离男女主,好像是保命的第一法则。
可……先不说裴昭如何想,沈兰自己,便有些舍不得。
他可是自己初恋啊!为什么偏偏要是那个同样黑化的反派男主?!
爱上的,偏偏是自己最该远离的。
老天啊,你未免太不公,自己的情感之路,注定要如此坎坷么?!
等等……黑化!
沈兰想起来,若是原女配没有跑出来,书中这时候,怕是已经进行到了男主心狠手辣、奋起反追的时候了。
她有些恍惚,自己跟前这个柔软得能掐出水来,温润得像块璞玉的男人,相处这么久从没见他发过哪怕一次火,真是那个无毒不丈夫的反派么?
后面的情节其实沈兰记不太清了,只知道朝堂部分着墨有些多,或者说多余。
她一个压力超大的上班族,实在没那么多脑细胞再分给那些需要动脑子、或者看似需要动脑子其实推敲下来很弱智的权谋争斗,太累了。
后期几乎全在快速翻过,只知道裴嘉言顺理成章地当了皇帝。
所以呢?
思绪正无处落脚时,眼前忽然出现一人。他的气息太熟悉,以至于沈兰头都未抬,便警惕地说道:“别过来。”
裴昭把她圈在怀中,十分霸道地撬开了她的牙齿,二人唇舌相抵,抵死缠绵一般。
沈兰极力想推开他。其他先不论,一墙之隔就是不知疲倦的笑声,稍一推帘子便会一眼瞧见,那画面想想就社死。
可惜裴昭力气不知何时变得这样大。他这样瘦,沈兰却怎么也推不动。
沈兰有些心不在焉地想,自己就像那可怜的西西弗斯,永远也不能把石头滚到山顶。
不知是不是受想法的感染,她甚至从裴昭如此反常的行动中嗅到了一丝绝望的气息。
裴昭看沈兰似在神游天外,下一秒便咬在了沈兰唇上。
沈兰吃痛,心想裴昭你什么属狗了,却也无计可施,只好沉浸式地同他做交换口腔中空气的运动,十分任劳任怨。
就在沈兰觉得自己被榨干了最后一丝氧气,即将窒息时,裴昭忽然放开了她,转而紧紧地抱住。
沈兰觉得这种姿势,自己也很容易窒息。
就在极力克制自己不要想东想西时,沈兰睫毛忽然被飘落的雨丝打湿。
不对……
这艳阳高照的,哪来的雨滴?沈兰稍一抬头,才看见双眼通红、眼角起雾的裴昭。
沈兰整个人,从身到心,都被深深地震撼到了。
他为什么会哭?
两个人才认识多久,不过是一次必经的离别罢了,他为什么会哭?
裴昭不是个强硬的人,但也绝不脆弱。沈兰也一直知道他很少说话,不喜欢情绪外露,男儿有泪还不轻弹,他到底为什么会哭?!
刚才知道裴昭是宁王时,为什么自己的第一反应是逃得越远越好。两相对比,自己未免有点渣。
沈兰无言地拿出手帕,小心地替他擦去泪水,尽量不抬眼看他,避免对视的尴尬。
裴昭环着她腰,把头埋她怀中,闷声道:“我真的不想走……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你不要生气……我全都可以解释。”声音断断续续得不成个样子。
沈兰:“……”
她忘了,裴昭表面再成熟,也不过才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对待感情实则青涩得很。
据他自己所言,自己瞎猫碰上死耗子,好像也是他初恋。
“乖,”沈兰只能轻声细语,“我没生气,好吧,是有点。我只是气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一开始我不知道,你是真的不记得我了。”
裴昭嗓子都哑了,眼角和薄唇上都泛着水光,看得沈兰一阵心猿意马。
也对,毕竟失忆这种事太狗血,古代也没什么车祸,话本子上对这种情节估计也很少涉猎。
何况,裴昭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会看话本子的人。
“后来,我……我怕你知道我是谁后,会让我走……我不想走。”
沈兰哭笑不得:“你想什么呢?我说过,大家全凭自愿,想走便走,想留便留下。”
裴昭把脸埋得更深,语气十分的欠揍。
“我以前对你很不好。”
沈兰不知道怎么形容,好像裴昭后面突然长出一只尾巴,在冲她摇啊摇,好像……好像在跟她撒娇一样。
她赶紧将这个可怕的念头挥走,裴昭的人设崩得也太他么厉害了吧。
好吧,人的性格本就复杂多变,连性向都是流动的,人设这种东西,怎么能一以概之。
尤其是,沈兰对这样的裴昭,的确觉得很受用。连带着方才的忧虑,好像都消失不见。
管他什么书,什么系统,什么剧情,天塌了老子也要谈恋爱!
“怎么不好。”裴昭避而不答,看来这个问题属实有些一针见血。
一阵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响过,裴昭从衣领中拿出一枚玉佩,递给她。
“这是……”沈兰心中早有预测,但看到玉佩上所刻之物时,还是不免大惊失色。
这玉佩上正是和小蕙一样的诗词,“沈兰系统”四个大字像是突然放大许多倍,横亘在她眼前。
合着这玉佩,还是搞批发的么?!
沈兰嘴角抽搐:“宁王殿下,这玉佩成色不好,材质也一般,你为何会戴如此劣质的……”
裴昭听见沈兰喊他“宁王殿下”时,眉头难得地跳了跳,“此时说来话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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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宝子过来^^
第81章
裴昭似在回忆,陷入了些微迷茫中:“我小时身体不好,额娘很是担忧。偶有一日,宫中忽来了个老道士——当时我年纪小,我额娘病急乱投医,但见到其人有些奇怪,本不愿信。”
???
零陵香豆,你干脆把人红楼梦设定全搬来好了。
“如何奇怪?”
“我只远远地看过一眼,几乎全记不得。倒是额娘总爱提起,道此人行状疯癫,有些女相,还奇怪此人是如何混进宫来,这玉佩故也被闲置。那日,我顽皮,便瞒着额娘戴上了。后来病竟完全好了。”
“连神医他……都束手无策。”裴昭道。
“原来你跟神医,是从小的交情?”
“嗯。”裴昭似不愿再提。沈兰看出来,便也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所以你因为这枚玉佩,娶了我?”不可思议的语气。
“不错。”裴昭提到此事,有些害羞起来。“当时……并非只你一意孤行。”
“所以这便是你虽嫌弃我,却只当我不存在的原因么?动不动就幽禁我,只是不想我惹是生非?”
裴昭梗着脖子,很是委屈,“我没有嫌弃你!”
“好吧,”沈兰无奈道,“原来的我。”
沈兰忽地想起什么,恍然大悟道,“那日的那男人,是你帮我藏起来的?”
她早该想到,在宁王府中,唯一神不知鬼不觉藏住人的,只有宁王本人罢了。
裴昭同她一对视,几乎默契地同时明白沈兰的语焉不详,指的是什么。
“不错。”
沈兰狐疑地看着他,“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那日你是遭人陷害。”裴昭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是沈梅。”
“你明知道她有所动作,为何还让她来找我,你有着怎么不可告人的筹谋?”
沈兰平静地说出结论,“你利用我。”
裴昭默然片刻,“对不起,但我有分寸。”
沈兰倒不没觉得如何,毕竟男主若真像白至秦那般纯洁无瑕,书中情节才无法解释。
她只是很疑惑,“你既为此有所筹谋,为何却又在我这久久不愿离去,难道不会妨事么?”
裴昭摇头。“庄谷他…”
沈兰了然,而后笑着打断他:“这么重要的事,也好跟我说么?”
“我再不想瞒你任何事…”
沈兰怕他又来什么“永远跟你在一起、再也不想离开你”之类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话,便问他,“这番必须回去,是遇到了什么紧急事?”
裴昭很轻地“嗯”一声,眼神有些闪躲。
“是…岳父的事。”
*
再一晃神,便是已站在柜台前,白至秦这厮不知跑去何处偷懒。
萧宁在她眼前摆手,要把手中的银子给她。
“兰姐,这是兄弟们的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说了我请了……”沈兰克制住自己极力想接的爪子,“这怎么好意思呢。”
萧宁道:“兰姐,有来有往,才是来往。你不如给每个人办个会员,均打折算了。你这样,他们也过意不去——”
“他们也不全是为了我过来,说是早有耳闻,先前便想过来试试。”
“哦,”沈兰打了一下算盘,“他们来找你做什么?莫非是你董家庄一战,打出了风度,打出了名气?”
“哎。”萧宁应下,扔了粒花生米进口中,又拿给沈兰一壶酒。
沈兰:“你最好让我看见你手中的酒瓶中,装的是水。”
萧宁欲哭无泪,差点当场跪下:“兰姐,若有一点酒味,我即刻把剩下的中药一饮而尽。”
二人碰了下酒瓶,仰头灌下。
“吴遥此人,怪我没同兰姐解释清楚。”
萧宁颇有些懊丧,“此人性情乖僻,一根筋,不撞南墙不回头,所作所为令人不敢苟同。却也正因如此,也可做到不偏不倚,且另有一番义气豪情在心头。
恰逢武林人才凋零,不知哪个好事之人开玩笑叫吴遥当上什么武林盟主,便可从此一改江湖上泯失公义的风气。大概此人也未曾想到,此话一出,竟一呼百应起来,吴遥便莫名其妙地成了这坐收渔翁之人,惹得当时煞费苦心的少林和嵩山派脸都黑了……”
“兰姐你没看到,现在想起来都好笑。”
沈兰轻“呵”道:“从中作梗之人,是你吧。”
萧宁一怔,下意识地看了周围一圈,“兰姐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沈兰耸肩膀,“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现在吴遥走了,他自然把位置传给你。所以,这些人是去接你继任,盟主?”
萧宁:“……”
他叹了口气,再跟沈兰撞了下酒壶,笑道,“‘富如何,贵如何,闲中自有闲中乐,天地一壶宽又阔……’”(注1)
沈兰看了一眼正在跟白至秦闲聊的小蕙,“要去走马上任么,盟主。”
“我小门小派,兰姐莫要再打趣。再说,我生来便是个闲散人员,从来不愿别人管我,更没那个心思管别人。”
“想法不错。”沈兰再喝一口,酒壶已见底。
“小宁子,我其实一直想问你,你所说的‘入道’,究竟是什么。”
这充其量是个武侠世界,绝非仙侠。
零陵香豆本人,倒还没有无可救药到胡乱叠加元素的地步。
萧宁有点无语,但还是同沈兰耐心解释着。
“我本就是太极道门人,自然要入我们太极道,此道可修身养性,延年益寿。
我师父曾对我们说,数百年前,师门上曾出过一位十分厉害的道长。这位道长便习得我们太极道真谛,成为本门第一个羽化成仙之人,当然,也是唯一一个。”
沈兰本来听得津津有味,但是一听到“羽化成仙”一词,她一个受过科学教育的人,便不可避免地想起吃“仙丹”(重金属汞)去世的可怜鬼。
于是嘴角抽动地问:“你们修太极道,要吃秘制仙丹么?”
萧宁意味深长地看了沈兰一眼,“兰姐竟然相信这个,可惜我们门下只以剑或凭心入道,或借之以剑心。”
沈兰看萧宁眼神很奇怪,不知误会了什么,便岔开话题,不动声色地问。
“你若走了,小蕙怎么办。”
这才是沈兰最想问的话,终于在这么平静的下午,问出口来。
如此平淡自然的一句话,似乎成了一道禁忌,以至于她和萧宁虽无话不谈,却都小心翼翼地绕过这个话题。
因为一旦问出口,则意味着那道界线消失,他们将直面向来逃避着不肯接受的。
萧宁犹豫下,苦笑道:“其实我觉得,小蕙她什么都知道。但却无论如何不愿跟我走,我没法强迫她。”
“我劝她。”沈兰说。
两个人就此沉默一会。大堂中满是欢快的交谈声,连小蕙和白至秦不知在聊什么,笑得十分开心,令人动容。
只有他们这,充斥着可怕的沉默。
大概傍晚时,萧宁和沈兰送走了这群侠客。紧接着,晚上的那波客人又过来,几人便又忙活到八点,才歇手。
沈兰先给萧宁熬上药,看着系统上解锁那一栏已经全部被点亮,突然不知道要再做些什么。
裴昭跟她说完,消失了一下午,晚间人多时回来帮忙,此时又消失。方才小蕙和萧宁在院中刷碗,还隐约听到交谈声,此时却什么声音都不再有。
沈兰的世界,好像陷入了一片彻底的寂静。
她想起忙活一日,却忘了浇灌她那悉心爱护的黄瓜苗,便提起水桶,走出门去。
外面竟然起了雾。这是沈兰来到书中这么多天,第一次看到晚间起雾。
轻薄的水汽打在她皮肤上,竟有些凉意。
她想起在现代时,小时候常去的那片树林。在树叶阴翳和露珠折射下,光线有千万种变化。
尤其是夕阳时,那华丽的,不甘寂寞的色彩,曾无数次映照在她幼时的心灵上,叫她深切领会过大自然百转千回的美丽。
但天气变化多端,她也遇到过这样起雾的时刻。
前后左右,东南西北,四下茫然,寻不到来路,看不见归处。
沈兰害怕得紧,几乎立刻便哭了起来,好在她妈很快找到她,把她带回了家。
年少贪恋的温暖如此转瞬即逝,以至于在记忆的作用下,显得这样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