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想了。”长渊出言打断。
婴勺抓紧了手里的藤根,那不论如何大力都拉扯不断的根系在她手中化为一小段灰烬。
“你倘若要找谛听报仇,白檀就必须和他一起死。当年不是没有人想过把他们分开,但没有人做得到。本质上是同一个人罢了。”长渊道, “至于朽翁,我估摸着,已经死在谛听的手上了。”
婴勺沉默了片刻。
“我忽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她道。
“谛听不熟悉血海,他把你的身体藏在这里或许只是权宜之计,毕竟不能让任何人发现,血海是最合适不过的地方。”长渊道,“但他显然并不知道血海中的地动如此频繁。你的身体被湍流带走,因你从小与雪槠树相伴长大,被吸引过来是很正常的事,就像那颗树叶一样。”
“不是这个。”婴勺道,“你还记得我们之前过来的时候吗?路线不正常。”
长渊沉吟片刻:“你认为谛听是用阵法改变了路线,把我们引过来的。”
“他明明知道自己不是你我二人的对手,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把我们引过来?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他的计划被血海的地动打乱了,需要借我们的手把我的身体取出来。”婴勺看向长渊,“而既然他已经下了这一步棋,就不可能浪费。我想,我们出去的路上,估计已经布满了埋伏。”
长渊笑了一下:“怎样的埋伏能轻易留下你我?”
“这就是关键所在。”婴勺道,“谛听在六界培植了这么久的势力,也不过就是你魔界龙肩之地那些散兵游勇。能成什么气候?即便趁你不在的时候攻克了王都,也没那个本事跑来血海围剿我们。”
“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起一件事。你记不记得,当初我在寻找朱厌的途中,从极涡里出来,受到指引,去到了落神涧。”婴勺皱着眉头,手上的火焰丝丝缕缕地顺着根系蔓延,打开封住自己身体的网,“我当时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极涡这个东西,顶多连着什刹海里头靠近凡世的虚空,怎么会跑到落神涧去,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便没怎么在意。但就在刚才,玉无更,就是那个鸟人,在我眼前消失了。”
长渊轻轻一挥袖,帮她将那些根系打开了。雪槠树的根被法力的屏障拦在外侧,讹兽蜷成一团的身体飘浮在空中。
“你认为不是偶然。”
“我在极涡里的时候,玉无更正带着人拆极涡。你不是看见了么?”婴勺道,“哦不对,你没看见,是真正的弦歌看见了。”
说到这里,她斜眼瞪了长渊一下。
“所以,你认为想要拆极涡的是璧城主,他当时意图从极涡里脱身,拆极涡是情有可原的。或许就是这个机缘,让他发现了极涡在血海的出入口。”长渊道,“那鸟人从你手下逃走并非运气。”
婴勺觉得这“鸟人”二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十分的解气。
身体已经近在眼前,婴勺却迟迟没有进去。
“所以,等我们出去之后,会碰见什么呢?”婴勺问。
长渊没说话。
婴勺扭头看向他,发现他微微皱着眉头,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体上,仿佛在思考什么事。
长渊察觉了婴勺的目光,收起了思忖的表情,玩笑道:“总不至于是千军万马。”
婴勺没好气地道:“没话找话。”
说完,她便化作一道光,钻进了跟前的原身。
长渊退开一步。
离开了魂魄三百年,小讹兽的皮毛光泽暗淡,双目紧闭,像是生病睡着的样子。
婴勺刚钻进去的时候,身体还没反应,长渊略等了一会儿,便见那蜷缩的小讹兽先是轻轻地伸出了自己的前爪,继而一点点地活动舒展四肢,尾巴动了一下,耳朵也动了一下。
它的尾巴幅度略大地在空中扫了半圈,四肢大大地伸展。天神的灵气重新充满这具身体,毛发蓬松地飘动,皮毛上金色的纹路泛起耀眼的光泽。
长渊不由自主地微笑,已经做好了准备,等她朝着自己扑过来。
然后它睁开了眼睛。
长渊的呼吸忽然一滞。
他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小讹兽的眼睛慢慢地转过来。
血红色的瞳仁。
长渊嘴角的弧度消失了。
他的手心有细小却尖锐的旋风卷起,已汇聚成杀人刀。
……
…………
“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