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勺再次回身,甩掉了那人的手,在看清对方脸的时候克制住了杀招——
“白檀?”
白檀仍旧穿着一身白衣,温柔而又有些苦涩地笑:“又见面了。”
婴勺的目光下移,落在他怀里的婴孩身上:“你这是……下崽儿了?”
她不是没认出来,只是在短时间内很震惊。
白檀怀里的居然是那一夜他们在青镜里撞见的小娃娃,大红的肚兜,光溜溜的屁股蛋。
那娃娃眼巴巴地瞅着婴勺,让婴勺觉得自己或许该再给他颗糖吃,再不济也得摸摸他那光屁股。
但她觉得眼下自己脑子实在不清楚,手里很想抓点什么东西来揉碎了。
白檀似乎察觉到她的倾向,默默把怀里那伸出双臂要抱的娃娃搂紧了点,道:“你很焦躁,为什么?”
婴勺盯着他:“你刚才躲过了我一击。”
白檀:“你心里想的不是这个,我看你方才似乎想飞起来。”
婴勺:“我他妈居然试不出你的深浅。”
白檀:“你在青镜里忽然被拉走,我找了你好久,还以为你在遇险了。现在还能看见你真好。”
婴勺:“你什么来头?如今六界里我探不到底的掰着指头数不超过二十个,你居然没有名号?”
二人鸡同鸭讲一阵,白檀发现自己是绕不过她这个牛角尖了,塌下肩膀,露出了无奈的神色:“这个问题有这么重要吗?”
“如果你不认识我和长渊,那就不重要。”
“我知道长渊是谁,六界大抵都知道魔尊的名字。但我没有见过他,应该也不认识你。”白檀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这个白檀果然不是六万年前的人。
可这个凡世真的是六万年前的凡世吗?
婴勺看着头顶“宝积寺”金光闪闪的大字,和通缉令上明晃晃“顾惜”和“陈策”两个人名,扭过头,自己最开始在这凡世醒来时,睁眼看见的街对面巷子口的乞丐也是同一个,端着那日被婴勺踢飞的破碗向路人乞讨。
在这里,景王陈策尚未自戕,顾惜尚未渡魔劫,他刚花了两三年从报家仇未果的挣扎里平静下来,在学政修身养性,后来的一切即将要发生,却还没有发生——这里的一切都是完整的六万年前的样子,只有眼前这个白檀和婴勺自己是错的。
婴勺原本想去这凡界上空确认那道结界是否还在,但此刻稍微冷静下来,便知道不需要去看了。
这个凡世仍是六万年前的那个凡界,单凭长渊借轮回台往返的事实便可以证明这一点。但与这凡界连通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是正常六万年后的时间。
所以,有两个谜题得到了解答。
第一,四境轮没有连通所谓的六万年前,外界的一切都是正常发展的。
第二,她先前的判断基本没错,四境轮并未连接更多凡世,三千年来,四境轮中陆续消失的人都先后来到了这里,只因此地始终深陷极涡,只有极少的人是从妄婆处寻得离开的路,更多的人是因为落在了涡结里,被带去了其他凡世。
而这些人应当绝大部分都还被困在极涡中,否则六界不会那么太平。
这其中就包括三个月前消失的朱厌。
江疑没有发现这里的异样,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这里是六万年前。
其实除了她和长渊,根本没有人能判断出这个凡界的异常。
眼前这个叫白檀的也丝毫不知。
婴勺看着他,经过短暂的思考,她决定不向白檀隐瞒姓名:“婴勺。”
白檀:“我叫白檀。”
婴勺:“我知道。”
白檀摸了摸头发:“礼尚往来,只有一方报姓名,听起来怪怪的。”
“……我觉得你怪怪的。”婴勺再问了一遍:“你来此地究竟有何目的?”
白檀抬手引着她往旁边站,以免挡住往来出入寺院的人,道:“我真的不记得了。”
这若是换做任何一个旁的人说这话,婴勺必然要说他谎话蹩脚,但白檀这个神情……
虽然理智上告诉她这种事应该不存在,但她就是觉得这人说的是真话。
长相太重要了。婴勺想。她这辈子就输在没生得这么真诚纯粹的一张脸。
婴勺问:“你会打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