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君确实只有一只手能动,就比如之前撕开裂隙出现在羽危燕眼前,再比如此时一指定在她的眉间,冷冽的气息直直地刺入她的识海,险些搅碎她的意识。
也就在这时候,一股柔和的力量从羽危燕神魂深处探出了头,仿佛化作另一只手探出了羽危燕的额头,指尖轻轻抵住了龙君的手指,阻止了他想要搅碎羽危燕识海的举动。
在这柔和力量的沐浴下,羽危燕甚至还有闲暇思考,为什么龙君会对她的神魂出手,而不是直接把她这个已经破败的身体碾碎。
就听到龙君那牵动空气发出的没有丝毫情绪和欺负的声音里,传来一声冷笑:“呵。”
呵,逆天镜。
逆天镜,承天地之力诞生,能呈现前世今生,也能逆转天地未来,是唯一不受时间和空间限制,超脱天道规则的存在。
当初龙君也在卓郁那里他也见识到了逆天镜的威力,对于他命运的提示,他一直试探着去验证。只是想要再想借用逆天镜的力量时,卓郁说,逆天镜失踪了。
他本能觉得卓郁是在骗他,现在看来,卓郁确实没说谎。逆天镜就在眼前这个小姑娘身上,甚至还要在他面前护住她。
“那又如何。”
都想与他作对,就连这天地都难以容纳他存在,他只想为自己争取一席之地,难道错了?
悬于虚空中的玉白手指轻轻一弹,这天地间的力量仿佛都被调动,化作巨大的利刃,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直扑羽危燕的面门。
——与他作对的,拦与他面前的,所有的障碍,全都斩碎!铲平!
同时,羽危燕的身上浮现出耀眼的光芒,在这昏暗的空间中炸裂开,巨大的虚影挡在她身前,她能从这面雕琢着古朴花纹的银色镜子上感受到久违的祥和,能清晰地看清楚它身上的每一条纹路,那是一种超越了肉眼的界限,仿佛直接印刻在神识上的景象。
原来,这就是逆天镜。
硬扛住龙君一击的逆天镜虚影转瞬就碎裂开来,散落在昏暗的空间里,折射出一道又一道的光芒,将这空间点缀出瑰丽迷离的色彩,光影交错,折叠出有一番景象。
特别是那些碎片中,闪烁着不知道真假的幻影,羽危燕甚至在里面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过去,现在,未来,在这些碎片中交错上映。
龙君一击,当然不足以让逆天镜碎掉,这些碎裂的痕迹,不过是逆天镜表现出来的景象,碎掉的只是它支撑在羽危燕面前的力量屏障,本就无形无相的东西,存在于时间空间之外,如何能够轻易毁灭。
最重要的是,这些光影冲散了空间的昏暗,冲开了笼罩在巨大虚影上的黑色雾气,让羽危燕能够看清楚,这虚影到底是什么。
眼前是让人骇然心惊的一幕,羽危燕猜到这虚影就是龙君的本体,也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虚影也确实是虚影,可已经不是完整的虚影,从这庞大到足以支撑整个空间的虚影,现在只勉强能看出它应该是龙族,蜿蜒的身躯残缺不全,处处都透露着死亡和腐败的气息,大部分的躯体都已经腐坏,只剩下生生的白骨。
巨大的白骨空洞森然,带着浓烈的死亡恶意,注视着羽危燕。
这世间最后一位龙族,即使没有完整的血脉,能进化到这种地步,最终面临的结局,却是在这昏暗的角落里,悄无声息的死去,目睹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腐败,然后化作虚无。
这感觉,确实很难受。
羽危燕饱受死亡之苦,但她死得其实很干脆,折磨她的都是那些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的记忆,甚至是一些根本还没发生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发生的事。
可龙君,他时时刻刻都在承受着死亡的痛苦,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彻底解脱。
说不上来她和龙君谁更惨一点。
而且从龙君刚刚那一击当中,在他对上逆天镜的那一瞬间,羽危燕恍惚从中感受到了莫名的情绪,同样都是挣扎在求生路上的棋子,谁也不用嫌弃谁。
谁也不用怜悯谁。
羽危燕的目光在龙君腐败的本体虚影上滑过,终究在龙影脊骨上很明显缺了一块的地方停顿。就像是破败的拼图上少了关键的一块,没注意到的时候也许很难发现,可在注意到之后,眼神就很难从上面离开。
更别说羽危燕还知道那缺失的脊骨去了哪里。
饱受重创的危燕枪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安静地躺在地上。习惯了它骄傲躁动又邪门的样子,如今它的槍身都失去了光泽,看上去惨不忍睹。
还有她脚边的霜羽剑,光芒遁去的惨样,剑身上全是裂痕。
龙君的目光也刚刚从那些碎片的景象上离开,虽然只剩下一只手,可谁也不能忽略被那只手“注视”时的目光是真实存在的。
“卓郁说错一件事。”
羽危燕猛地抬头,随着龙君的声音,那只手再次抓住了危燕枪。
“用脊骨炼制的,不是危燕枪。”
“而是你。”
龙君的话,就像是一道惊雷劈进了羽危燕的识海,带来的冲击比龙君亲自动手时更甚。
他这话的意思,她是他炼制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