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好像看的就是他。
不会,不可能。
敌探的眸子晃动的更厉害。
谢玉当然看到了。
原本她每天在城外逛一圈为的是看百姓们被安置的怎么样,虽然她和崔阳等一众刺史府官员们早就对流民的到来做了安置准备,可流民真正到来之后总有各种各样的麻烦,只有时刻盯着才能及时解决,自然也就看到了突然到来的蓝框。
数万的白框,有时候难免照顾不到看的不是那么清楚,蓝框在白框当中太显眼,尤其是「敌探」两字。
先寒潮后干旱,不止国朝,飞戎也饱受其苦。
飞戎不善耕种,只能靠抢夺来为自己争夺吃食。
这么多年的争斗,飞戎也知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敌探混到流民中想做什么,不好猜,盯着防患未然便可。
眼前百姓万人,谢玉也不能走的太过深入,不然真的有人振臂一呼,就算旁边的百姓们拼死护住她,也会有死伤。
这名敌探站在前面,距离她又近。
就是等着她找过来的。
谢玉站在那名敌探面前。
敌探只觉得呼吸都没有往常顺,敌探状似紧张的吸气:“草民见过大人。”
谢玉微微点了下头,第一句就把敌探刚缓下来的心境打破。
“你也是工匠?”谢玉问。
敌探脑袋垂的让人看不到神色:“是……”
“好巧,亲眼看到杀人的也是一个工匠,可知?”谢玉问。
敌探闷着脑袋:“刚才好像是听见了。”
“认得吗?”谢玉问。
敌探想了想:“认得……”
都是流民,前来的日子差不多,安排的住宿之地也不远,又都是工匠,说不认识也太牵强。
谢玉往前一步,敌探低着头也能看到那一道红色的官袍袍角。
“不止是认得吧?”头顶上幽幽声起。
“草民是说过几句话。”敌探道。
谢玉一笑,这敌探低着头,那蓝汪汪正好对着她的视线。
谢玉微微弯下身子。
旁人以为谢玉是亲切体贴,实际上谢玉语气兴味低喃:“本官知道的可是多的很。”
敌探身子一僵。
谢玉站直了身子,退后几步,对旁边的护卫示意。
护卫过来:“你也来吧!大人有事要问询你。”
“是……”
敌探应声,抬头看到谢玉背对着他,在前面几步缓缓而行。
此刻,他旁边只有一个护卫,四周的护卫都在防护着其他人,最重要的是谢玉要回去。
显然那个叫谢玉的大官知道些什么。
他跟着过去只能是束手就擒。
敌探眼底划过狠光,原本还颤颤的双腿突然猛地蹬地往前冲去,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寒光凌冽的匕首,直对着谢玉的后背刺过去。
敌探的动作很快。
旁边看护的护卫只来得及高喝一声:“大人小心!”
四周的护卫惊骇,大呼着想要冲过去护卫,可外面围着的都是百姓,动作太大的话又生怕会误伤到大人,动作不免慢一些。
前面的谢玉回头,入目就是那名敌探狰狞拼命的面孔,还有那枚闪着寒光的匕首。
谢玉只来得及后退数步,那名敌探就冲到了她的面前。
敌探狞恶的眼中正是谢玉骇然的面孔,敌探兴奋的几乎要狂叫。
在临死之前把这个四品刺史拉上也值了。
“噗!”敌探觉得刀子插到了谢玉的身上。
同时敌探的背后也被数柄长枪刺穿。
血,鲜红的血,滴落在地上。
敌探身上的力气像是流水一样散失,耳边好像听着有人喊“杀人了啊!”
“死人了!”敌探记得最先喊出来的是他的手下。
好,好,以死一个密探的代价换得并州城外流民的大乱,值了。
敌探好像看到了数万的流民冲击并州的城池,并州的兵士红着眼睛杀死那些所谓的治下百姓,满是鲜血的并州城再也不复他第一次看到时候的雄壮宏大。
就在这个时候,有数不清的兵马驰骋而来,并州城上的兵士们呆呆的看着,脸色苍白,颓废无力,敌探更是清楚的看到远处那数不尽的兵马上飘扬的旗帜正是他日夜朝思暮想的家。
敌探终于闭上眼睛,了无生息。
只是可惜这一切都只是敌探临死前的臆想,的确是有人高喊想要趁乱谋事。
但在层层护卫当中的谢玉一直站着身子,没有倒下去,四周想要冲过去保护谢玉的百姓们也都自发的拦住后面不知道事情缘由的百姓不让他们靠近。
他们看到谢玉大人捂着刚才被那个也是自称工匠的人刺杀,那柄沾着血的刀子此刻就掉在地上。
他们说要保护大人,可大人就在他们的眼前被刺杀。
现在大人强忍着疼痛,面色苍白的看着他们。
“本官无事。”
“大人!”护卫们低呼,“大人,我等护送大人回去。”
“告诉他们,本官无事!”谢玉声音低的只有最靠近她的护卫和耳朵尖的百姓能听到。
“是。”护卫们只能高呼,“大人无事。”
“大人无事!”
四周围着的百姓也跟着喊:“大人无事,大人无事!”
刚刚波动起来的百姓们很快的安定下来。
更还有不知道多少百姓虎视眈眈的看向身侧周围的人,不管是谁,谁也别想靠近大人身侧三丈。
谢玉四周空出来,谢玉在护卫的护卫和百姓们关切的注视下进去了最近的一处帐篷。
很快有医者到来。
不多时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守在帐篷外面的百姓眼眶发红,更有的哭出了声。
第147章
意外
阳门关外百里。
冷风如刀,即便时日已经接近六月,广袤天地一望无际之下也只能看到一层薄薄的青绿。
草原上几十年一见的旱事就在当下。
草原上的野马没有了之前的驰骋纵意,草原上的牧民们脸上也都带着愁苦,远远的看到穿着盔甲的骑兵奔驰而来。
不管是飞戎还是另一头以耕种为名的国朝兵士,牧民们的脸色都变得苍白,当看到数百名的骑兵胯下的马儿飞奔而来就更是慌的待在原处不敢动弹。
被簇拥在骑兵当中的姜晟看着那边全身发抖的牧民回答了麾下兵士的问题,待自家兵士回转到自己面前时,那几个赶着数百牛羊的牧民仍不敢动弹。
“大人,他们说这几日不曾见有飞戎骑兵过来。”前去问话的是经验丰富的探哨,“但小人知道他们必然见过,还不止一波。”
“如何确定?”姜晟问。
“他们的牛羊太少,也太瘦弱,在这一带活动的是罕不部落的的族人,这次的旱事虽然也让他们损失惨重,可他们临近咱们国朝,和商人交易的也最多,不至于这么困苦,还有他们的神色,显然是被惊吓不久。”去打探的哨探道。
“不错,那些牛羊也离刘一也太远了些。”在姜晟旁边的一名哨探队正道。
“所以他们见到的也是如我们这般的骑伍?”姜晟若有所思。
“大人所言极是。”队正道。
姜晟身后还有吕二,姜别等人,他们都是保护姜晟的护卫,论及前线哨探还是要听从经验丰富的老兵所言。
姜晟问:“下面我等去哪里?”
队正道:“那边是忘川谷,另一边是岘山。”
队正没有再说,就是等姜晟的意思。
姜晟道:“我意欲往忘川谷,峡山之行就由杨队正安排。”
“下官听命。”杨队正道,随后吩咐了几个人往峡山过去,其他人则浩浩荡荡的随同姜晟一起往忘川谷。
“忘川谷乃三岔之地,中间三里是只能容三五人并行的小路,寻常也没有人行走,大都是马牛羊的行走之地,过去之后就是一片宽敞的草原,还有一座山,叫忘川山。”杨队正介绍,姜晟颔首,把眼前看到的和记忆中的舆图结合起来。
当时他在看忘川谷地理图志时,谢兄说若是有机会他想往忘川谷一行,只是谢兄怕是没想到他比谢兄早来一步。
姜晟策马立在山谷之上看着下面马牛羊的行走之路,目光深沉不定。
旁边众兵士都看到姜晟的神色,杨队正不解:“大人可是看出了什么?”
姜晟一笑:“这里果然是个好地方。”
就在这时心间突动,姜晟抬头,对面山谷背后似乎有人马动静。
姜晟抬头的同时,杨队正也察觉到了,当即驳马往山谷下冲:“一队二队随我我!”
两队哨探十骑跟在杨队正身后冲下去。
山谷另一侧,二十多骑快速奔跑而离。
杨队正冲过来遥遥的看到了那二十多骑的穿着,杨队正眼中一亮,弯弓搭箭,鸣镝突响。
守在姜晟身侧的刘一眼睛一亮:“大人,有大鱼。”
“过去看看!”
姜晟策马,身后二百多骑一起奔驰下来。
策马奔驰的草原上,马匹越多跑起来越快,马也更轻松。
姜晟等人出发的慢,但很快姜晟也远远的看到了最前面二十多骑的穿着,正是飞戎铁甲。
飞戎铁甲仅次于飞戎锁子甲,最重要的是飞戎铁甲寻常都不会出现在边塞之地,就像是姜晟此行率领的二百多骑哨探,远远看去就知道不是寻常人巡边。
飞戎铁甲显然也是如此,二十骑的队形就是在护送最中间的人。
姜晟也没想到自己这一行人竟有意外之喜。
不知道那边要护送的是谁。
一望无垠的草原上,最前面是二十多骑飞戎铁甲,后面是杨队正十多人,再后面则是姜晟的二百多骑。
谁也没有亮出刀剑,但杀意已经在草原上弥漫。
杨队正追出十五里,眼看着都能看清楚飞戎兵士的面孔,杨队正的速度渐渐慢下来,后面姜晟也放缓了马步。
“大人,穷寇莫追。”杨队正道。
姜晟没有追问,远远的看过去。
飞戎铁甲发现后面的人没有追过来,竟也放缓了马速,驳过马头,这下姜晟清楚的看到了对面被围在正中的人,那人二十多岁,身材魁梧,留着胡须,目光迥然有神,面孔比寻常飞戎人更有轮廓犹如刀斧刻过,坐在马背上面对着姜晟这边二百多骑兵浑然不惧。
“那小子,可敢报上名!”
那人手中扬着马鞭高呼,所指的方向正是姜晟。
姜晟能认出他,他自然也能认出姜晟。
姜晟也没有退缩,朗声道:“落荒而逃之徒,不配知名。”
那人嘿嘿:“你们人多势众的,可以追啊!”
余音落地,姜晟身后的兵士们呼吸都变粗了。
二百多人打他们二十多个,玩儿一样。
姜晟脸色冷下来。
杨队正神色几变,靠近了姜晟:“若大人有意,下官愿取了那人项上人头。”
姜晟抬手而止,胯下的白露往前走了几步,俊逸的马儿嘶鸣,像是被对面人惹怒。
那人看着姜晟的马,眼睛眯起来。
好马……
姜晟高喝:“你的人头,先暂且存在你脖子上!”
“走!”
姜晟驳马率先离开,后面的一众护卫和哨探也随着调转马头。
后面被飞戎铁甲护卫在正中的人摸着下巴,眼中神色不定。
“王子,要追吗?”旁边的护卫问。
飞戎王子摇头:“来不及了。”
这时候隐隐的马蹄声从飞戎铁甲后面靠近。
前面离去的姜晟等人马速不停,跟在最后面负责断后的兵士看到了飞戎铁甲后方冒出来的尘土,再仔细看去,正是飞戎铁甲,总也有数百之众。
“大人,果然有伏兵。”兵士高喊。
杨队正松了口气,在边塞多年,早已练就了对战场上某些危险的直觉,刚才他就感觉到了后背发凉。
但这位四公子面对敌我这般大的悬殊也能忍住没有让他冲过去却是让他意外。
第148章
钓鱼
“莫不是大人也感觉到了危险?”杨队正问。
“我来的第一日就说了,边塞之地,杨将军最为熟悉,但有战事以杨队正为主。”姜晟道。
闻言,杨队正的心头震动不已。
“下官定不负大人所托!”杨队正左手挡胸,行以军中之礼。
姜晟来时问过汉王,汉王说军中军士就是以此礼来表示敬重,行此礼就证明是他们的同袍,是他们同为进退的兄弟。
姜晟一笑,同礼回之。
只是待放下手臂,姜晟勒在手心里的马缰还是暴露了心绪。
刚才他没有命人追过去不止是因为他曾说过的话,更是因为那一刻他感觉到胸口某种说不出来的疼。
难道说那就是示警?
还是别的?
并州城……
谢府大门外围着不少百姓,看他们的衣着大都是城外的流民,他们盯着紧闭的大门,许久不移开目光。
就在前日,谢大人在他们面前受了伤,那一盆盆的血水还在他们眼前晃过。
他们读书读的少,可也知道刺杀谢大人的不是好人,那个人和先前说亲眼看到杀人的什么工匠认识。
既然那人不是好人,那个工匠肯定也不是好人,那个工匠不是好人,先前那位大人也肯定没有杀人,是被恶人污蔑的。
简单的逻辑,简单的判断,却又是最真实的淳朴。
大人为了他们呕心沥血,可他们却差点儿让大人出事,这几天都没有看到大人,他们担心大人,来到这里也只是想要看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