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正是许久没有路面的齐王楚滇。
“呵呵。”楚滇淡淡笑了两声,也不恼怒,而是道:“妹妹是陛下认义妹,是我天启如今的长公主,与我本就是一家。”
墨小卷挑了挑眉,对这番言辞不置可否,抱着手臂去一边闭目养神了。
楚滇大概是从未见过如此淡定的人质,等了半晌,却等不到墨小卷任何回应,不由好奇地挑眉:“卷卷不想知道,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别叫我卷卷!”墨小卷厌恶,连睁眼都不愿睁眼。
“你!”楚滇到底不是个心胸宽厚之人,即使装的再好脾气,也见不得墨小卷这样「不识时务」,嘴角的笑意顿时冷了下来,口中道:“就是不知道,等到了澜京,你是否还有这股子硬气!”
说完,也一甩衣袖,不再理会墨小卷了。
墨小卷的身子绷得直直的,貌似不受影响的闭眼睛睡觉。
但实际上,这样的情况,哪里容得下她安稳,听见楚滇不再理会自己,她暗中松了一口气,不易察觉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
她虽然很想知道自己在哪里,但是却不想从楚滇口中得知,这人图谋不轨把她劫持到这里来,嘴里说出来的任何话都没有可信度,与其听他说,受其蛊惑,不如干脆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听。
而且,楚滇劫持她的目的,无外乎就是那一种,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猜的。
马车载着墨小卷与楚滇一路北行,随性的还有数十位高手,他们什么都不做,专职盯着墨小卷。
墨小卷心知自己能力有限,也不做些无用之功打草惊蛇。
马车走得并不快,走走停停,似乎在防备着什么人,有时候在某个城镇一留就是三五天,也不见楚滇着急。
楚滇不急,墨小卷也便不着急,有饭吃就吃,有床睡便睡,一点都不耽误日常生活。
楚滇大概是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省心的人质,一时竟也有些不适应,相处下来,竟然有些惊疑不定,墨小卷不打听的前提下,他自己就露了底。
他曾经试探性地文墨小卷,是否愿意帮助太后……毕竟在澜京的时候,太后待她不薄。
墨小卷自然看不出太后如何待她不薄,但是楚滇这么说了,她却也没有一口拒绝,态度含糊,让人浮想联翩。
观此情形,楚滇分明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她协助,若是她能自愿效果最好,若不自愿,恐怕就要强迫了。
这事情恐怕与墨佑安的身世有关,楚予曾经说过,楚沐登基名不正言不顺。
但是皇帝都已经即位,那说明米已成粥,只要帝王不是昏庸无道不给活路,大家谁也不会想要再打皇位的主意了。
然而楚滇与楚沐却是势同水火,单凭过去太后与兰妃的关系就知道,这两个人,即使帝位已经没有悬念了,也是死你我活,势不两立的。
楚滇想要颠覆皇位,肯定会从楚沐即位的那道圣旨下手。
而这其中最关键的,无疑就是墨小卷跟墨佑安了。
墨佑安被慕九渊放在眼皮子底下,楚滇伸手难及,就将目光都放在这远在昌城的墨小卷身上。
慕九渊要肃清蒋家,并且已经开始动手,他们的时间不多,终于被逼着狗急跳墙了。
不过,既然是狗急跳墙,准备肯定是不那么充分的,不然也不可能沦落到劫人这种事情,还要堂堂齐王带队,还走得东躲西藏。
比起这头墨小卷虽然身处险境,却一点都不着急的情况,京城跟昌城就乱多了。
先说昌城,云潇潇一听说墨小卷因为她的缘故被人劫走,当即表示婚不结了,要等墨小卷回来,而邰朗竟然也纵容着她,一点都不怕夜长梦多,到手的鸭子再飞走。
而澜京,当墨佑安接到消息的那一刻,他几乎觉得天都塌了下来,用力地捏紧了信纸,骨节处渐渐泛出了白色。
他停也未停,连夜进了宫面见了皇帝,而皇帝召慕九渊进宫,三个人窝在皇帝的书房里长谈一夜。
天亮的时候,三道加急的圣旨从澜京飞奔而出,传往边境嘉兴。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刚刚走到边境的恭亲王回京。
而此时,墨小卷才慢慢悠悠走到京城。
因为墨小卷表现的很乖,所以楚滇渐渐对她放松了警惕,又或者是想要表现拉拢的诚意,他特意命人将马车的车窗打开,方便让墨小卷观看到外面的情形。
墨小卷百无聊赖,却对外面十分不感兴趣,这车窗自从打开,就没掀开向外张望过一日,这让楚滇十分不解,原本以为十成十能拿捏住的姑娘,却多了好几分让他看不透的感觉。
不过进京这日,墨小卷直接把车帘掀了上去。
比起大半月之前她从这里离开的时候,此时的京城陷入了某种戒备森严的状态,城门口守城的官兵直接翻了个倍,还加了人手巡逻。
楚滇没有使用自己齐王的身份,可却也不知道走了哪一路的关系,原本进城时应该搜车,外面的车夫站在城门口跟守城官说了两句话,就放行了。
墨小卷对此十分不满,这个节骨眼上,竟然还能跑关系走后门。
不过,她也很清楚,楚滇怎么可能让她在一个小小的门官这里被查下来。
马车一路走到城中,最后在一家客栈面前停了下来,墨小卷被罩上了一个斗篷,脸都盖了起来,然后被楚滇搀扶了下了车。
这些日子,楚滇不知道给她吃了什么,让她浑身上下酸软无力,这大概也是楚滇为什么这么放心她的原因。
第294章
将它吃掉
墨小卷也觉得奇怪,明明都已经到了澜京,楚滇还不赶紧该干嘛干嘛,怎么还要在客栈里逗留,就不怕被人盯上,暴露行踪么?
还是说他觉得已经到了自己的地盘了,所以准备放松一下?
不过很快,墨小卷就知道楚滇这是打算干嘛了。
楚滇给墨小卷蒙上了一层面纱,而自己则是带了个帏帽,两个人古里古怪的进了客栈。
而这客栈位于澜京的城门口,每日里来来往往总有那么一两个怪人,墨小卷被扶着走进客栈之后,有几个人看了他们一眼,却也没有引来太多注意。
客栈里,一个说书人正在说故事。
如今的澜京中,十个说书人里面至少有八个在说楚予,这家客栈也不能免俗,台子上的青衫说书人正说到多年前楚予平定北疆叛乱的那一段儿。
客栈中闹哄哄的,青衫人原本也没有什么套路,几乎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故事讲到一半,又转到眼下的京城中。
对京城一无所知的墨小卷很快就知道了如今澜京的情形。
听说恭亲王楚予已经从边疆回来了,原因不明,有传闻,应该是皇帝对恭亲王不满,在这紧要关头上跟恭亲王撕破脸了。
此言一出,客栈中一群莽汉书生瞬间打成一片,有在宣扬楚予的战绩的,有在指责皇帝目光短浅的,也有人说是恭亲王心怀不轨自己请命回来的。
总之,单看这一家客栈,墨小卷就已经知道了整个澜京的情况,用一个词来形容再合适不过——群魔乱舞。
楚滇好像对这样的情况十分满意,凝神听了半晌,轻笑了两声,转头看着墨小卷:“卷卷妹妹,你想不想见见咱们佑安弟弟?”
呸!谁跟你是咱们——墨小卷在心中狠狠吐槽一句,却道:“不想……”
“不想?”楚滇已经习惯了墨小卷这种不阴不阳的态度,顿时笑了起来:“哎呀,妹妹可真是死鸭子嘴硬。”
墨小卷很想跟楚滇说,咱们劫持归劫持,但是能不能好好说话?这样老是哥哥妹妹的,恶心死了。
只是话到嘴边,还没来得及说,墨小就被人撞了一下。
之前她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身边有人,这一下撞得可不轻,她服了药浑身无力,支撑不住自己,竟然身子一歪,往地上摔去!
楚滇伸手来扶,却被墨小卷给躲开了——她宁可摔在地上,也不愿意叫楚滇碰她一下!
不过,墨小卷却并没有如她意料中那般摔在地上,因为有一个人,在她落在地上之前,扶住了她。
扶这个动作仅仅维持了一瞬间,楚滇很快反应过来,将那人一把拍开,不顾墨小卷的抵触,将她拉了过来,帏帽底下的声音显得冰冷不悦:“滚!”
撞到墨小卷的是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长得眉清目秀,但是身材却有点瘦小,撞到人实属意外,他只是想扶一下挽救一下,谁想到竟然被这样训斥了,当即瞪大了眼睛。
可实在是抵不过楚滇眼底的杀气,那孩子缩了一下肩膀,掉头就钻进了人群里。
楚滇原本还尚可的心情在这一瞬间变得极差极差,立刻将墨小卷拽了起来,离开了客栈。
墨小卷一边被强行拖走,一边悄悄握紧了自己的掌心。
就在刚才,那个孩子撞倒她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塞进她手里一个物件,那东西圆圆的小小的,像颗豆子。
墨小卷一点都不确定,这到底是那孩子刻意塞过来的,还是说一切都只是个意外。
她握紧了掌心,从客栈到马车短短的距离,汗水竟然就打湿了掌心。
上了马车,楚滇一言不发,情绪似乎糟糕了到了极点,墨小卷记得明明刚才他还挺高兴,这一会儿工夫,竟然变得比她这个收到了不明物件的人还夸张。
墨小卷清楚的记得,当年跟这个人在千河镇第一次相遇的时候,楚滇虽然是个满脸假笑的假君子,引诱高家与他合作,却又暗地拉拢云家,做足了两面三刀之态,但是那个时候的楚滇,还是带着一点皇族的稳重与笃定的。
后来又在澜京重逢,楚滇刻意接近,虽然依旧是假情假意,但是却伪装的极好,版奋斗不越雷池。
若不是墨小卷心有所属又对他已经结缔,两人就算是成不了一对,做朋友还是能成的。
可是现在的楚滇,却总带着一股子疯狂的味道,像是被人逼到了极点,神经绷劲,随时都会阵亡一眼。
看来,慕九渊的动作当真不小,楚滇……这是熊途末路了。
楚滇没有再去澜京别的地方。看来,他去客栈,也就是想打听一下,如今澜京的情况……尤其是民众口中的风闻。
马车在巷子里七拐八拐,楚滇似乎真的是心不在焉,一脸暴戾的看着窗外,倒是没了心情来跟墨小卷搭话。
而墨小卷手里握着一个定时炸弹,心跳不受控制的狂跳,还好楚滇没有跟她说话,若是说了,一准露馅儿。
因为两人同在一辆马车上,墨小卷不敢打开掌心查看,就这么一直捏着。
直到马车停下,楚滇下车去与人说话,墨小卷快速打开掌心瞧了一眼。
这一瞧她才知道,原来那孩子塞给她的一颗药丸,果真是黄豆大小。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只有小智粗细的纸条,之前她捏得太紧,半分都没有察觉到。
展开纸条一看,上面只写了寥寥几个字:“将它吃掉。”
这四个字的下面,是楚予的私印印章。
墨小卷的呼吸重重顿了一下,而外面却响起楚滇的脚步声,他下车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眼看就要上来了。
墨小卷心下着急,根本顾不上细细思考,只是因为看见了楚予的私印,便下意识的信了那几个字。
楚滇掀开车帘的最后一刻,墨小卷不管三七二十一,将手里的东西囫囵地塞进了嘴里,楚滇掀开车帘之后,正看到墨小卷喉咙一动,咕咚一声连纸条带药丸一起吞了下去。
接下来,便是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糟糕,她怎么连纸条一起吃了……
第295章
以何自处
“真是大胆!”
宽敞华丽的宫殿内,蓦然爆发出男人的怒吼声。
天启王朝的新帝站在龙椅前,非常不淡定地用手拍了一下桌子。
伴随着巨大的响声,是皇帝小小的一声抽气声。
楚沐面无表情地抬起自己的手掌,道:“他们当真是大胆。”
坐在下手处的慕九渊面前摆了一张书案,上面摞了一大摞看不到头的奏折,他正在拿着朱砂笔一本一本的批阅,闻言,连头都没有抬,道:“陛下,手疼么?”
楚沐:“……”
欲盖弥彰地将手背到自己的身后,楚沐转头,看上在场的第三人:“皇叔,你倒是说句话!”
楚予坐在慕九渊的对面,他的面前也有一张书案,只是案上什么都没有,他静静地坐在那里,沉默地闭着眼睛,犹如一具沉睡的煞神。
皇帝的怒吼被两人无视了个干净。
楚沐站在上首处沉默了半晌,才颓然妥协,问两个人:“你们到底打算如何?蒋家已经仗势欺人到这种程度了……”
这回,终于有人说话了。
楚予道:“臣意之于陛下,犹如一杆武器,陛下说如何打算,臣就如何打算。”
“好,那你去灭了蒋家吧。”见到这两个人没有一个人想要说人话,楚沐干脆也不想说人话了,他一屁股在龙椅上坐下:“要不要给你下道圣旨。”
楚予突然睁眼。
楚沐吓得一个哆嗦,还以为此人要说什么,如临大敌地等了半晌,却见他又重新闭上眼睛。
“陛下,事已至此,着急是没有用的……既然安平公主落入对方手中,那他们肯定是有备而来,若是贸然去救,必然会落入对方的陷阱。”
慕九渊终于看完自己面前的一摞奏折,从繁忙的公务中抬起头来,搭理了一下几欲暴走的皇帝:“您看这些奏折,还有外头的流言,其中心全都指向当年的那道圣旨……唔,这位李大人更是直白,问陛下,若当年兰妃之子不死,陛下当以何自处?”
“李大人?李宏?”楚沐没有一皱:“我记得他是蒋家的联姻……”
“不不不……”慕九渊摇摇头:“如今朝中只有两种人,陛下的人……蒋家的人。”
墨小卷所建立的缪记可塑性很强,很多关节都环环相扣,而且她注重新品的研发,商品质量数量都领先与市面上的其他世家。
自打与慕九渊联手之后,缪记便如一直长剑,带着千钧之力划进扼天启近百年来都不曾变动的商界中,几乎是洗净了蒋家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