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别急!”林老太太连声道:“这么急做什么?当心摔着!”
这话脱口而出后,林老太方才想起阮诺的身世,连忙止住脚步,随着林家众人一同向阮诺行礼。
阮诺:“!!”
“外祖母!”
她连忙上前,扶住林老太太的手,急道:“外祖母!这里又没有外人,您不必多礼的!”
天啊噜!
外祖母刚刚不会是要给自己下跪吧?!
用人类的话说,这可是要折寿的!
林老太太却很固执,不顾阮诺的阻拦,当即跪了下去,阮诺一愣,正要说话,就对上林老太太老泪纵横的脸。
“外、外祖母……”
直到这一刻,阮诺才意识到了什么……
第90章
荷包
林家来了很多人,不光林老太,便是林老爷也到场了。除此之外,阮诺还看到了林大爷、林二爷、林书晨……还有被打得半死的林郎。
说实话,阮诺一开始是没认出这人是林郎的。
她印象里的林郎阴沉且沉默,总是默默地站在一处,心里全是阴暗心思,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呢!
他一身是血,青色长衫早已被血水打湿,脸肿的像猪头,双腿也不自然地抽搐着。
阮诺只看一眼,就知道他这双腿废了。
林郎怎么被打成这样了,难道……
阮诺不自觉地看向林老太太的脸。
外祖母也是哭着,却没有发出多少哭声,看向阮诺的眼神也带着愧疚和心疼,这样复杂的情绪看的阮诺心头一酸。
林郎……她是不想饶过的。
光是他把她包成礼物送给傅远舟的事,就已经不值得原谅了,更何况他还为了一己私欲对小公主下手了,简直罪无可恕!
但阮诺也明白人类和他们人鱼是不同的。
他们人鱼有仇有恨,都是独自厮杀,不会牵连家属,但人类不同,他们讲究株连九族、连坐之罚!
如此,她不由得看向阮长歌。
以阿姐的能耐,现在怕是有足够的证据给林郎定罪了吧?她之所以没有轻举妄动,应该也是不愿和林家老死不相往来。
这样想着,阮诺沉默着将林老太太扶了起来,转而看向林二爷。
林大爷虽是嫡系,但远不如林二爷有头脑,林府的大事小情也都是林二爷一手操办,阮诺自然是和他对话。
“二叔……”
她微微欠身,行了一个晚辈礼。
林二爷慌忙地错开身子,连忙回礼。
阮诺也不是寒暄的性子,当即问道:“二叔打算如何处置林郎?”
林二爷身形一僵,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如果这个问题回答的不够好,他们不单会和阮家交恶、被公主重责,还会引来杀身之祸!
如此,他只能慎而又慎地回道:“林郎与贪污大案有染,若无意外,应是发配荆州……”
荆州苦寒,距离盛京甚远,别说林郎一个重伤的人,便是壮汉都未必能够安全到达,与其说是发配,不如说是另一种方式的送死!
阮诺睫毛轻颤了一下,转而看向阮长歌,见阮长歌点头,她便看都不看林郎一眼,就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外祖母依旧是我的外祖母。”
林老夫人眼睛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林家人见阮诺没有迁怒的意思,全都松了一口气,他们也算有眼色,见阮诺自顾自地和林老夫人说着话,就都识趣地行礼退下。
阮诺看了他们一眼。
林家来了许多人,林书晨算是晚辈中的晚辈,自然是站在最后头,可不知怎么,阮诺竟然一眼就看到了他。
巧的是,林书晨也在看她。
自打来了这个世界,什么男主、男配、反派,阮诺都见了个遍,但只有林书晨给她一种真的温和可亲的感觉,可偏偏这样一个人后续会谋反……
阮诺说不清是可惜还是感叹,总之是有些纠结。
林书晨似乎怔了一下,转而朝着阮诺点了点头。
阮诺回了一笑。
待人走远,阮诺方才收回视线。
林老夫人年纪大了,平日里几乎不会出府,当下来到了阮家,自然要多待些时日,阮诺就随着他们一同去了阮夫人的后院。
几日不见,阮夫人面上病容略重。
阮诺趁人不备,背过了身子,偷偷地哭出两颗小珍珠来,小心翼翼地碾碎,而后放到阮夫人入口的茶水中。
茶水下肚之后,阮夫人的面色微微红润。
一家人聚到一处,自然是有许多话要聊的,阮诺也不急着走,就这样和她们说起话来。
等中午时,她没留在后院用膳,而是朝自己的小院落走。
她的院落虽小,但院外流水潺潺,小桥精致,隔着老远,阮诺就看到了桥上的身影。
林书晨?
他在等自己还是只是路过?
阮诺想了想,觉得他应该是想和自己说什么的,这样想着,她就提着裙角,加快了脚步。
林书晨要和自己说什么呢?
他们虽然认识,但也不算熟识啊……
“晨表哥……”
林书晨抬眼,见是她,又行了一礼:“见过公主。”
阮诺看他……
小姑娘娇娇小小的,却丝毫没有怯色,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看人时,也不见羞赧。
林书晨略显迟疑。
两人沉默地站了许久,阮诺率先撑不住了,道:“晨表哥?”
林书晨这才下定决心一般从袖间拿出了一个小小的荷包。
阮诺疑惑地看了过去。
荷包又小又红,上面绣着两个戏水的小鸭子,一看就是花费心思缝制的。
唔……
可这和鱼鱼有什么关系呢?
阮诺狐疑地看了林书晨一眼,两人视线相撞,阮诺竟有一种心思被对方完全洞穿的错觉!
可她再一细看,却什么也看不清了。
林书晨依旧站在这儿,好似邻家大哥哥一般。
许是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她竟越发疑神疑鬼了。
林书晨在原著里虽然谋反了,但也只是背景板、小角色而已,那时庆宣帝驾崩、大渊动乱,反的又何止林书晨一人!
阮诺呼出了一口气,正要询问,就听到林书晨缓声开口:“这是公主年前在林府遗失的荷包……”
咦?
阮诺惊讶抬头。
不知是因为什么,林书晨的耳根有些红,向来温和守礼的他,眼神竟躲闪了一下:“早该还予表妹的,只是近来事忙,竟耽搁许久,实在罪过。”
阮诺:“??”
她傻了啊!
神他娘的丫鬟捡到!这荷包应该是小公主塞给林书晨的啊!只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林书晨一直没有将荷包归还于她罢了!
天!
这是什么惊天大秘密!
这事还真让阮梓依说中了!小公主竟然真的喜欢林书晨!
为什么?
他们明明没见过几次啊!
最古怪的是,以林书晨的性子,他怎么会收下小公主的荷包,还留了这么久呢?这可是私相授受阿!
第91章
梅花玉佩
阮诺呆呆地站在这儿,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所以……林书晨为什么要收下荷包呢?难不成林书晨也喜欢小公主?
不可能!
林书晨喜欢阮长歌啊!他是要向阮长歌提亲的!
那他是为了什么呢?
若是别的男人,阮诺八成会觉得他是要坐享齐人之福,但林书晨明显不是那样的人……
“公、公主?”
林书晨说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搭话,再一抬头,就看到了这个明显神游天外的小姑娘,不由得唇角微滞,出声提醒。
“啊?”
阮诺连忙回神,挠挠头,道:“对不起,我走神了,表哥可不可以再说一遍?”
林书晨:“……”
再说一遍?
呵……
阮诺捏着裙角,也觉得自己过分了,看向林书晨的眼神有些可怜,刚刚晨表哥都害羞了呢!耳朵红红!
是吼!
他要是不喜欢小公主,他脸红什么?
很快,阮诺又钻进了死胡同。
他既然喜欢小公主,又为什么向阮长歌提亲呢?
阮诺抓了抓脑袋,圆滚滚的发包散落了不少,脸上写满了纠结:“唔……那、那谢谢表哥帮我保管这么久了。”
也不知道阮诺这句话触碰到林书晨的哪根敏感神经了,他忽然抬起了眼,看向阮诺。
他的眼神清明,不见刚刚的羞赧,像是在试探于她。
半晌,林书晨轻笑了一声。
他虽是笑的,但阮诺莫名感觉到了一丝苦涩。
“表、表哥?”
林书晨垂下眸子,将荷包递还给阮诺,轻声道:“如此……便祝公主平安喜乐、一生无忧。”
不知怎么,阮诺忽然觉得他现在一定很难过。
难道他真的喜欢小公主?
原著中,林书晨虽然向阮长歌提了亲,但却和司明狱那些男配们完全不一样,他规矩、守礼,连表白都不曾说过。
所以,他喜欢的人从始至终都是小公主?
虽然很可怜,但也不值得原谅好吧!
他都不喜欢阮长歌,竟然还向阮长歌提亲,这是人干事儿?
阮诺有些忿忿,但见林书晨这副克制又苦涩的模样,还是忍不住觉得他很可怜。
可怜又能怎么样呢?
她又不是小公主。
“那我也祝晨表哥金榜题名、名扬官场——”最后,阮诺又鬼斧神差地添了一句:“得以善终。”
林书晨身形一顿,抬眼看她。
阮诺眨巴眨巴眼睛,深藏功与名。
半晌,林书晨笑了下:“借公主吉言。”
“不客气!”
阮诺笑道:“那这荷包我就收下啦!”
“好……”
阮诺接过荷包,入手沉甸甸的触感让她微微一愣,但她还是没表现出来,小心地将荷包握在手里,对着林书晨说:“那……我告辞啦?”
林书晨轻笑了下,错开身子。
阮诺朝院落走去,一直走了许久,她又转头往后瞧。
林书晨依旧站在那里。
两人的视线触碰了一下,阮诺笑着朝他挥了挥手,然后跑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良久,林书晨方才收回视线。
此时的他,神色寡然,眼底薄凉,眼里哪还有半分情意?
“晨、晨表哥?”
他顿了顿,转过身,却见阮梓依。
她比阮诺大上一些,但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心里藏不住事,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着震惊和恍然,良久,她才颤声开口:“海棠,你退下。”
丫鬟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退了下去。
“依表妹?”
林书晨看向她,眼底不似往日的温和。
“表、表哥……”
阮梓依脸色发白,眼里含泪,手帕也被捏得皱皱巴巴,却固执地看着林书晨的眼睛:“我知道,你不喜欢阮诺的,对不对?”
林书晨轻挑眉梢。
整个阮家和林书晨相处最多的小辈应该就是她阮梓依了。
阮长歌是嫡女,出身高、模样好、手段多,自然是不屑于扒着表哥上位,其他庶女倒是有那个心思,但顾忌脸面,到底是不敢肆意搭话的。
只有她是一心跟着林书晨的。
一开始她是为了他的出身,但林书晨太优秀了,虽然他还未入仕,但她知道,他将来定能金榜题名,这样一个精通六艺的谦谦君子,谁会不心生爱慕呢?
等阮梓依反应过来时,她早就丢了心。
可现在她忽然发现自己似乎看不透他了。
也许……她从没看透过他。
对上这双熟悉、但又薄凉的眼睛,阮梓依的心底忽然升起了一股寒意。
别怕,他是晨表哥、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哪怕她做错了事,他也不会真的伤害她的。
“因为她是公主,是吗?”
阮梓依颤着声音开口,泪瞬间滴落。
“依表妹怎么会这样想呢?”林书晨淡声开口:“我与诺表妹清清白白。”
阮梓依一边摇头,一边退后,眼泪滴到衣裳上,她依旧执拗的看着他:“不是、不是的!晨表哥,你在说谎!”
林书晨看她。
“阮诺的荷包里根本没有玉佩,更没有绣鸳鸯,我知道的……”
阮梓依颤着声音开口,心里疼得喘不过气来,她捂着胸口,只想痛哭一场!
晨表哥为什么要骗人呢?
依阮诺以前的性子,偷偷丢一个手绢都是不敢的,怎么可能在荷包上绣鸳鸯?又怎么敢把玉佩放到荷包里呢?
晨表哥为什么要骗她。
阮梓依哭得身子发颤,林书晨的眼神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温柔,缓缓地拿出手帕,递给她:“表妹,莫要哭了。”
满心的委屈都找到了发泄口,阮梓依还如何忍得住?
她恨不得紧紧地抱住林书晨,哭个痛快。
可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不光她不能,林书晨也不肯,如此她只能自顾自地哭。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稍稍缓过劲儿来。
另一边,阮诺正拄着下巴一眨不眨地看着荷包里雕着梅花的玉佩,时不时地用手戳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