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有些奇怪……
按傅远舟和柔妃的关系来看,傅远舟是不应该经常祭拜柔妃的啊。
毕竟柔妃既不受圣人喜欢,也没有强横母族,所以傅远舟演戏给谁看呢?亦或是说傅远舟没有多余的心思,只是真心祭拜?
不会吧……
他那么坏……
唔,似乎也不一定。
他那么坏,对自己的饲养值还高达百分之五十呢,说不定柔妃虽然对傅远舟不好,但傅远舟真心待她呢!
毕竟柔妃可是他亲娘啊!
但……傅远舟杀父杀兄,会是那种顾及亲情的人吗?
阮诺茫然了。
这个人类怎么这么奇怪,让人一眼望不到底儿呢?
她不自觉地多看了傅远舟一眼。
入山陵后,傅远舟身边的侍从就没有再跟上来,此处也只剩下他们两人,所以阮诺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傅远舟尽收眼底。
他没有说什么,只慢下脚步。
阮诺愣了愣,又看他。
这回傅远舟牵起了她的手。
阮诺:“!!”
“别怕……”他温声说:“山陵只有一个入口,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什么嘛!
我才没怕!
虽然这里空荡荡的、阴森森的,但阮诺可是小人鱼呀!她哪里会怕这些东西!
不过傅远舟倒是有那么几分眼色,竟然看出她情绪不对了。
虽然牵了手,但阮诺也没有挣扎。
一是傅远舟这人和太监一样,虽然野心磅礴,但对女人没什么兴趣,不可能占自己的便宜,二是在傅远舟的眼里,她是他的亲妹妹,他再不是人,也不可能对她有什么旖旎心思。
如此,她就不躲开啦!
刚好她有些手冷呢!
此时已经入冬,盛京四季分明,冬日虽不敌辽国寒冷,却也要裹上一层小袄的,阮诺出门前,忘拿了披风,早早就冷的厉害了。
她是小人鱼,夏日倒是不显,冬天却格外的凉,和傅远舟这种冬天手暖、夏天手凉的人完全相反,两人手指相碰的一瞬,阮诺就腻了上去,死活不愿离开。
她先是把小手团成小团放在傅远舟的掌心,然后另一只手又小心翼翼地探了上去。
傅远舟垂下眸子,视线落到阮诺有些红肿的小手上。
“你很冷?”
阮诺瘪了下嘴巴:“嗯……”
“刚刚怎么不说?”
小鲛人怎么越发的蠢了?原本就不聪明,现在怕是又冻傻了许多!
更何况她穿了两件小袄子,怎么手还这样凉?
傅远舟蹙了下眉,摸了摸阮诺袖口的红袄,而后看了阮诺一眼:“出门时怎么不带着汤婆子?”
阮诺愣了愣:“汤婆子是谁?”
傅远舟:“……”
小笨鱼,汤婆子是暖手炉啊!
“阿阮不知道汤婆子?”
原本他还以为小鲛人虽然笨,但在阮府想来是受不到什么委屈的,可事实上呢?阮府连汤婆子都不曾给她准备?
一想到小鲛人冷得小脸儿发白地蜷缩在被子里,傅远舟就好一阵不爽。
快了……
再等几日,便是阮诺及笄的日子。到那时,她就会搬离阮家,自立府邸,他得早早准备些暖手、温体的东西,不让着小笨鱼再受委屈。
事实上待在阮府的阮诺也没受过委屈。
一是阮长歌对她好,二是她身份使然,阮府再如何,也是不敢怠慢公主的。
只不过近些日子阮长歌事忙,鲜少回府,自然不会想到什么汤婆子,而阮诺的小院子里虽然没有汤婆子,但却暖的厉害,煤炭都是无味的。
“汤婆子?”
阮诺一边吸取着傅远舟掌心处的暖意,一边乖巧地摇摇头:“不知道……”
傅远舟本不是什么心软的人,可奈何小鲛人总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让他忍不住升起护她的冲动。
“怎么这么笨。”
傅远舟似乎叹了一口气,而后将自己的外袍披到阮诺的身上,直将这条小鲛从头到尾都护个严实:“可暖和了些?”
阮诺显然没想到只穿了一件单衣的傅远舟会把外袍分给自己,不由得一呆。
“哥哥……”
傅远舟垂着眸子,轻缓地系好衣裳,而后又将阮诺两只冰凉凉的小手握到手心。
唔……
许是知道傅远舟对自己的饲养值提升很多,阮诺对他的防备也不由得低了下来,见他这样,甚至有些感动。
不对……
他是坏人,你不能对他心软!
可这一次,阮诺说什么也无法抽出手来。
毕竟……傅远舟虽然坏,但还没有给自己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对吧?
也许她可以试着不那么讨厌他。
他对她好,她就受着,然后找准时机,把他对她的好还回去,努力做到互不相欠,免得将来他对她下手时,她会顾及往日情分。
这样一想,将阮诺困扰许久的迷雾终于散了去。
是了……
她的心也是肉长的,别人对她好,她心生感动,也是正常,对付傅远舟这种口蜜腹剑的人,她做不到绝对的心狠,但必须给自己留条后路,以便随时抽身。
如此,傅远舟对她好,她也尽力全心全意的待他吧,不然她心中有愧。
第107章
记恨?
“哥哥!”
这样想着,阮诺对傅远舟的态度不自觉地软了下来,看向他的眼神也微微亮起,好像藏了满天的小星星。
傅远舟最善于把控别人的情绪,自然第一时间发现了阮诺对自己态度的转变,他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眼底还是忍不住闪过柔色。
小鲛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和她还是小鲛时一模一样。
那时的她很喜欢自己,每每自己回府,她都早早地游到荷塘里,拄着小下巴往外瞧,一看到自己,她就用力招手,还会发出「咿咿呀呀」的软糯声音。
她似乎也很崇拜自己。
他练字练琴时,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欢喜。
可自从那日她朝他脸上扔了一小把的鲛人泪后,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便没有了半点欢喜,余下的尽是厌恶。
他面上不显,心底到底还是有些失落的。
这是他的小鲛,是他尽心尽力好生照顾,才堪堪养大的小鲛人,怎么能忽然疏远了自己呢?疏远也就罢了,她还要防备自己……
可现在,这条又不乖又很笨的小鲛人终于像以前那样看着他了。
她的眼睛是黑白分明的,清澈得似乎一眼就能望到底,无论生了什么情绪都可以让人一眼看穿,也正是这份通透,将她的眼衬得更美。同时,也将她眼底的欢喜完全显露了出来。
只对视一眼,傅远舟就心弦一动。
他这小鲛人……倒也学会了蛊惑人心的招数。
不然好端端的,他怎会莫名心悸呢?
可他却生不起防备的心思,只将这刚刚染上暖意的小手护好,然后将自己身体里的暖意传递过去。
“哥哥,你不冷吗?”
阮诺仰着头看了傅远舟好一会儿,才忍不住地问。
傅远舟不曾练武,又瘦得厉害,哪怕有些肌肉,但想来也没甚卵用。如此,他身着单衣,怎么手心还是暖的?
傅远舟摇了摇头,温声道:“阿阮不冷就好。”
唔……
虽然很虚伪,但阮诺还是被触动了一下。
她小心地回握了傅远舟的手,感受着傅远舟手上的暖意和十指相扣时他传递给自己的元气,不由得软声开口:“谢谢哥哥。”
傅远舟没搭话,只垂下眸子看了阮诺一眼。
小姑娘披着不合身的男子外袍,一张小脸儿忽然红润起来,眼神微闪间,竟带了些许旖旎的味道。
他垂下眸子,掩住眼底的深色。
半晌,他们走入祠堂。
阮诺没敢多看,只用余光留意着傅远舟的动作,见他整理好了一切,撩起衣裳跪了下去时,阮诺也规矩地跪到了地上。
“母妃……”
傅远舟开口,声音略缓:“儿臣来看您了。”
他不像平日面对旁人时那般的虚伪客套,像是唠家常一般,缓缓地说起了话来。
阮诺忍不住多看了他好几眼,心里渐渐肯定了下来——原著里关于傅远舟和柔妃关系的描述一定是出了错的。
不然傅远舟不可能这样自然地和柔妃说话,毕竟他对着自己演戏没有半点意义。
现在想想,傅远舟似乎也挺可怜的。
母妃去世之后,不受圣上待见的他就被赶到了寺庙之中,从皇子之尊沦落成带发修行的小沙弥,他想来也是满心不甘的。
那时的他似乎也只是一个小孩儿。
许是阮诺离得傅远舟近了,她就忍不住站在他的角度想问题,甚至忍不住看了傅远舟一眼又一眼。
傅远舟没有看她,却淡声道:“阿阮有话但说无妨。”
阮诺舔了舔嘴唇,凑近了他,问:“哥哥和柔、母妃关系很好?”
傅远舟淡淡地看她一眼。
小笨鱼……
哪有谁是这么说话的?哪个正常人会问别人你和你娘亲关系很好这样的话?
被他看了一眼,阮诺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什么蠢话,不由得小脸儿一红,连忙摆手:“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问哥哥和母妃关系这般好,母妃去世之后,你会不会很伤心!”
嚯!
又是一句屁话!
阮诺急了,还要解释,却听到傅远舟缓缓开口:“阿阮呢?”
“啊?”
“假使阿阮是我,阿阮会伤心吗?”
傅远舟声音很轻,说话时又缓又沉,像是在和阮诺说话,又像是喃喃自语:“母妃性子柔,与后宫内的嫔妃都是点头之交,但甚喜佛礼,日日吃斋。”
阮诺微微一愣。
柔妃信佛?
如此倒也解释的通了。
因为她信佛,所以她死后,傅远舟也入了寺庙,又因为她吃斋,所以傅远舟至今不喜荤腥。
以前待在瑞王府时,傅远舟日日都差人给自己准备各种各样的肉肉。
可他却一口不吃,当时她不能理解,但现在却明白过来了——傅远舟虽然不善良,但因为习惯,他也吃斋。
这难道也是傅远舟从不自己动手杀人的原因?
他虽心有野望,但却不喜杀人?
阮诺越看越觉得傅远舟矛盾极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呢?
傅远舟却没有看她,只自顾自地说着话:“因正是这个原因,母妃与我并不算亲近。”
“啊?”
不算亲近?
阮诺忍不住出了一声,呆呆地看着他。
不会吧不会吧!傅远舟竟然像原著里那样和柔妃并不亲近吧!
既然如此,他何必假惺惺地前来祭拜呢!而且——他为什么要把这样的秘密告诉自己?!
阮诺惊了……
一时之间,她竟想不出傅远舟对自己全盘托出的理由!
“虽相处甚少,但有着血缘的羁绊,我们也是天底下最亲近的人,更何况母妃虽然寡言,但待我不错,各种吃食书本都会准备齐全。”
说着,傅远舟轻笑了一声。
阮诺莫名有些冷,忍不住系紧外袍。
“那时倒不觉得,直到母妃去世之后,众人捧高踩低,对我冷嘲热讽,让我无法果腹之时,我才忆起母妃在时的好。”
啊这……
哪怕阮诺早早就猜到傅远舟可能过得不太如意,但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坦然地将一切都告诉自己。
他是在记恨那些捧高踩低的下人,还是在怨恨造成这一切的帝王?
第108章
同乘
阮诺莫名胆寒。
“哥哥……”
她试探着伸出手,握住傅远舟修长的指尖,小心地说着:“你不要总想着那些不开心的,都过去了。”
傅远舟看她一眼,轻笑:“是啊,都过去了。”
可他还没有从那些欺辱过他的人身上讨来公道呢。
“哥哥,你别生气了……”阮诺凑近了些,软着声音和傅远舟说话:“以后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
这话倒是真的,未来的日子傅远舟只会欺负别人。
半晌,傅远舟勾了勾唇,回握了阮诺的小手,缓声道:“哥哥也不会放任别人欺辱阿阮的。”
阮诺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但还是忍不住有些开心,红润的唇轻翘了一下,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哥哥,你真好。”
很快,阮诺也乖巧地对着柔妃磕了两个头。
她嘴上称呼柔妃为母妃,心里却时刻在忏悔解释,直到祭拜结束,她方才起身。
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朝外走去。
刚走出祠堂,冷风便吹了过来,阮诺瑟缩了下,忍不住躲到了傅远舟的身后。
哎呀!
让只穿了一件单衣的傅远舟给自己挡风,是不是有些不道德呢?
“哥哥,你冷不冷?”阮诺解开系在自己项颈的扣子,准备将外袍递到傅远舟的手上:“快穿上衣服吧,别冻坏了身子。”
“不必……”
眼看着阮诺脱下了外袍,傅远舟眉头轻蹙了一下,将衣裳重新围到阮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