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羽诺黑眸里盛开极致的雀跃，让他不止是心，连双眼，双手都无处安放了。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张红唇上，便不由自主、不受控制地想去靠近。
直到触到那抹柔软，也不舍离开。
“那，你愿意这样么？”
耳边的低语让聂骄阳双手握紧裙侧，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偏头也触上那软唇，离开后又贴上。
“嗯，很愿意。”
第110章
不可说（上）
她说，很喜欢。
很愿意……
江羽诺唇边的笑容不受控地越来越浓艳，他感觉总是捆缚住自己的那副牢笼轰然坍塌，尘末飞扬。
连他的魂识都自由了。
感觉到江羽诺的身子整个倚靠在自己身上，聂骄阳眸色一晃，立刻动用法力将昏睡过去的那人送到榻上。
这时门口也挤进一个硕大的头颅。
“嘘……”
聂骄阳回头对着青素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在床榻周围布了一个隔绝声音的结界后起身。
“聂骄阳，你有没有羞耻心，居然用这种方法提升修为！”
青素开口就怒气冲冲，周身又发出淡淡的青光来。
聂骄阳神情清冷地扫了它一眼，拂袖坐到院内的晶石桌前。
“木已成舟，你现在说什么也挽回不了了。”
看到她气定神闲地还给自己斟起茶来，青素直接一尾横扫，将那杯灵水打翻，但下一瞬又恢复成了原样。
聂骄阳故意露出几分欣喜，对着青素笑道：“九命族倒真是个稀罕宝贝，就这么一次比自己修行千百年的效果还好。”
这的确是实话。
只是让她隐在袖内的左手越握越紧。
“你这个混蛋！要是因此波及了他，我杀你百次都不解恨！”
他？
聂骄阳琥珀色的眸子闪过一道冰蓝，一息后出现在青素眼前，细眉紧蹙道：“阿诺的生父在哪儿？”
她就猜到，青素对阿诺的变化绝对是因为那个人。
阿诺的生父就在暗渊下，并被青素藏了起来！
“我说过，南淮那浑蛋死了。”
与之前不同，说出这句话的青素嗓音平稳至极，但一双碧绿的眸子已然被金色填满，多了几分冷冽。
聂骄阳微微眯起眼，也放缓语速道：“青素，我对阿诺什么心思明眼人都知道。我既认定他，便是从未照顾过阿诺一日的那位生父，也会尽心尽责地维护的。”
“南淮死了。”
青素压低嗓音，身子像初见时那样盘得高高的，如同俯视着一群蝼蚁。
聂骄阳有些不解的事情忽然就明白了。
她走上前抬头看着它，一双素手轻轻放在泛着银光的如刃鳞片上。
“青素，你本来可以离开这里的，对不对？”
是因为阿诺的生父，它才耗尽修为被困在这里这么久。
“你是真的疼爱阿诺，才会这么生气对不对？”
青素那双被金色填满的眸子如同被风拂过的清湖，转眼又被碧绿之色粼粼一片。
看到它稍稍低下的头颅，聂骄阳继续轻声道：“我是真的不知道。素素，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她是真的很喜欢它。
困在这鬼地方这么久，还能有如此纯净漂亮的眸子，它真的很了不起。
“阿诺的父亲，一定很好罢。”
不然，怎么会让这么好的青素守护这么久？
“哼。”
青素转过头不再看聂骄阳，“南淮最讨厌了！”
“嗯，那便是最讨厌了。”聂骄阳轻声笑道。
不出意料，那大蛇又气鼓鼓地转过头来，碧绿的眸子凶凶地瞪着她，“聂骄阳，你有没有脑子？怎么旁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还连最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
“呃……”聂骄阳几分心虚抬手摸了摸鼻子，嗓音嗡嗡道：“你们都是神族，我可是个半吊子。”
类似神交什么的，她就在话本里听到过，谁会记住啊。
而且真正体会起来……
“嗯！嗯！”
看到某人面上浮起的可疑红晕，青素毫不留情地打断，大尾一甩，扭着庞大的身子道：“走吧，带你去一个地方。”
其实它更想带可怜小子去，可是他和南淮都是大傻子，两个大傻子相见，他们谁也别想真正好过。
“好……”
聂骄阳高兴无比地跟上前，走了几步后回头瞄了一眼对面的木屋，确定里头没人后才继续跟上前。
“素素，景润的存在也能帮到阿诺的父亲吗？”
青素长长的尾巴左右摆的更加快了，好一会儿才几分不爽开口道：“你和那小子能不能有一个蠢一点儿？”
这样会让它很没面子的。
甚至懊恼为何当初在这里的不是他们其中一个。
如果那时留在他身边的不是自己，他会不会就不会死了？
走到一片冰蓝的萤石山谷时，青素忽然回头，漂亮的碧绿眸子与聂骄阳双目相对，“骄阳，阿诺的生母，好不好？”
连聂骄阳自己也不懂，为什么她十分心虚地就避开了那双眼睛。
“素素，我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她是位很负责的长老。”
她还记得，江芷婉很不喜欢阿诺。
还记得，江芷婉有一位愿意为她殉情的内夫。
其它的，她都不记得了。
“哦……”
不想青素利落地低下头钻进了眼前的一个山洞里。
洞内莹莹蓝光，耀得它银白的身子像是入夏的银河，熠熠生辉。
“那浑蛋半兽眼光一直不好。”
虽然，他有一双特别漂亮的眼睛。
发现青素停下，聂骄阳收回思绪看向前方。
只见前面的一座冰蓝色的萤石石壁被凿成了一座十分娇小的屋子，屋子周围全是一颗一颗的花树，旁边还有一条经过的溪流，便是只有这淡淡冰蓝之色，也显得格外温馨。
青素「哼」了一声，碧绿的眸子落在「屋」内一颗金蓝色的珠子上。
聂骄阳走近定眼一看，确定那珠子的半面蓝色就是她以前送给青素的蛟珠。
看来是它把那颗蛟珠跟金色的元丹融合起来了。
“咯，那浑蛋的魂魄就在这里。”
说完青素慢慢低下头颅，两只碧绿的眸子离「屋子」里的那颗珠子只有几寸之远，发现其中如一片白羽般的雾气一动不动后，又急又气道：“就知道逞能，你儿子可比你聪慧多了！”
还需要他总半死不活地闯入阿诺的意识里去提点吗？
才骂完，那颗如聂骄阳拳头大小的珠子就被青素小心翼翼地盘起来，护在心窝处。
那双碧绿眸子闭起后，它周身又散发出淡淡的青光。
原来如此……
聂骄阳眸湖涌动，蜷起的双手慢慢舒展开。
青素魂魄和灵脉都十分完整，既然她曾经有破开暗渊的修为，即便再来一次，也不会滞留这么久。
原来，它的修为都用来护住阿诺生父的魂魄了，怪不得才不能再次破开暗渊。
护住魂魄不散，在上头都是一件极其难的事情，何况在各种法力和法术都被压制的暗渊下。
可如果是这样……
聂骄阳静静看着对面的大蛇，眸色越发温柔。
如果是这样，青素若是出去暗渊，该是怎样让天界胆寒的存在。
或是……
它曾一直是让天界胆寒的存在，所以才会被困在暗渊这么久。
聂骄阳慢慢闭上眼，神魂凝聚的同时，耳边出现了争吵声。
第111章
不可说（中）
或者说，是一方激烈，一方淡然的争吵声。
“你真以为我有多想救你？”
这是青素的声音。
“那请便，放我出去，我们再也不见。”
这是聂骄阳从来没有听见过的声音，和阿诺的嗓音有些像，但语气却截然不同。
这个声音，太过桀骜。
便是看不到半分身影，但仅凭这个语气就能想象出嗓音的主人此刻有多盛气凌人。
“南淮你这混蛋！”
青素的抱怨戛然而止，再也没有下一句。
聂骄阳立刻睁开双眼，理了理发鬓和衣裳后，神情淡然地对着刚刚睁开双眼的青素笑了一笑。
“你听到了？”青素问道。
瞧见对面白衣人儿僵硬些许的笑容，青素幽幽开口道：“你听到了。”
“呃……”聂骄阳只能点点头。
见状，反而是青素松了一口气，它摆尾走出山洞，布了一层结界后对着走到身边的聂骄阳道：“没什么好隐瞒的，是，我就是对南淮那个浑蛋有心思。”
委屈至极的嗓音让聂骄阳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可是，你一万岁未及笄。”
还小，应该还能扳回来……吧……
“我离及笄只差一日的！要不是被困在暗渊下，我早就及笄了！而且！”
青素转身又重新回到山洞，没过多久嘴里叼了一副画卷快速「游」出来。
“你看，我化过形的！”
“呃……”聂骄阳伸开双手接住掉落的那副画像，边打开边道：“还差一日也能化形么？”
“他们不行我行！你别看我如今这样，以前我可厉害了呢，我七百岁就能化形了！”
“那你们妖蛇族多少岁能化形？”聂骄阳笑问道。
“八百岁啊，但我是天才，不说妖蛇族，任何族都要敬畏我几分。”
青素得意地摆摆尾，还回头望向山洞内，似乎在说“就里头那家伙没有眼光！”
“那就是说，靠你一身修为才强制化形。”
怪不得在暗渊下又恢复真身了。
聂骄阳解了几层结界，才将手里的画卷打开。
只是在拉开画卷的那一瞬，眼湖泛起了水花，但很快就被她平复，继续弯着淡淡的笑意。
“嗯？我有那么难看么？”
看到聂骄阳的反应，青素又摆尾「游」到那人身边，碧绿的眸子映着画卷上的白衣人儿。或者说，又透过这副画卷看到了其它光景。
“没有，很好看。”
“真的？”青素表示怀疑，“南淮那浑蛋第一次见我化形，还说我丑呢。”
“呃……”聂骄阳慢慢卷起手里的画轴，颇有些语重心长道：“所以，你喜欢他什么？”
“哼。”
青素低头叼起画卷，摆尾到山洞前时嗓音闷闷道：“即使如此，他也替我作画了啊。”
而且，南淮只是对它浑蛋而已。
或许，他早就看出自己对他居心叵测了吧。
“青素……”
就在大蛇要进去山洞时，聂骄阳将它喊住，“你第一次化形，是很久之前吗？”
青素歪头，叼着画卷闷闷道：“我在暗渊困了一万年，我七百岁第一次化形，你说呢？”
这看傻子的神情让聂骄阳心虚地转过身，便听到身后传来低低的得意笑声。
“聂骄阳大傻子。”
可是青素没看见，在它进入山洞后聂骄阳立马晃起的眼波。
困了一万年，那就是说，一万零七百年前，阿诺的父亲南淮便与青素相遇了。
画卷上的那人，不是江芷婉。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聂骄阳到入夜。
她坐到榻边，下颌抵着榻上美人的左手思来想去。
曾经南淮和青素一起被困在暗渊下，并且南淮被青素送出暗渊过。
被送出暗渊的南淮遇上了和青素长得十分相似的江芷婉，他们二人有了阿诺，后又不知什么原因南淮死了，让江芷婉误以为被抛弃。
可如果是第一种，南淮的魂魄是怎么回到暗渊的？如果青素有能力在暗渊下收拢南淮的魂魄，它为何不出来暗渊，来寻南淮？
难道，是南淮临死前又重回到了暗渊？他故意利用青素对他的爱慕，才得以保全魂魄不散？
想到这里聂骄阳双眸悠地睁大。
她想起青素说过，南淮死透了。
若是她没有记错，九命族利用最后的性命逆转光河，会灰飞烟灭，彻底消亡。
若是如此，青素该是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保全南淮魂魄的？
是那颗妖蛇族的元丹？
聂骄阳不觉轻咬下唇，对青素的心疼修炼蔓延，可她还是下意识地想否决这个猜想。
就在这时，榻上美人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没一会儿便缓缓睁开了双眼。
“骄阳……”
低低的呢喃声让聂骄阳回过神，她俯下身双手撑在榻上美人的身侧，红唇在他脸侧轻轻触了触，正准备挪在那张软唇上时，被一声咳嗽声制止。
两人同时侧头，便瞧见窗上映着一颗偌大的头颅。
“呃……”聂骄阳默默坐起身，她感受到了一股来自窗外的凛冽威胁。
发现是青素，江羽诺弯唇坐起身，穿好鞋后往窗边快步走去。
“青青。”他打开窗户对着那双低下来的碧绿眸子轻声笑道。
“我一万零七百岁了。”青素悠悠开口。
“青青，你来找骄阳吗？”江羽诺抬眸瞄了一眼天上的月色，“这么晚了还修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