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你去吧,别忘了规矩就成。”
“嗯,那儿先告退了。”
裴观烛行礼,转身回去。
裴玉成转身便走,裴云锦忙跟在他身后,待屋门一关,裴云锦赶忙拦到裴玉成面前,指着自己的脸喊,“父亲!你快些看长兄给我打的!这是他亲手打得我!他掐我的脖子!差点没把我活活掐死!还!还找他那个贱!那个夏姑娘!扇我的嘴巴!亏他不要脸面能说得出一句稍作调解!他那哪是稍作调解!那是想杀了我!他把我的脸磕上桌子!一下一下的砸啊父亲!我这脸若是好不了了!若是好不了了!等之后我还拿什么入殿试!圣上若是瞧见了我!怕是看见我就要把我给打出去!”
裴玉成坐下来,听见他这最后两句,端着茶盏的残缺手指猛地将茶盏磕上桌!
“殿试,你还真当自己能入殿试,凭什么?凭你这一身脏血么?”裴玉成从下往上抬眼瞥他,眼神里除去厌恶,便是嫌恶,像是看世间最肮脏的东西般,哪怕是从下往上,也透着股高高在上的意味,“流出来的血都是脏的,你自然入不了什么殿试,你觉得你有什么?”
裴云锦站着。
紧紧攥着手掌心,看着裴玉成挑起眼睛,笑容轻蔑。
“猪驴不如的东西,剁了当盘子下酒菜都没人吃。”
……
头磕上马车壁。
裴观烛垂下眼,原本鲜血淋漓的茶桌之上,早已经一片干净。
他指尖探过去,刚要落到茶桌面上轻拂而过,忽然顿住,猛地抬起手,拿出衣襟里的棉帕用手能使出的最大力气去狠狠地擦自己方才攥过裴云锦头发的手。
脏死了。
沾上了脏血,脏头发,那还怎么见夏蒹?
他一下一下,擦着指缝,掰扯着指甲,去擦指甲里的每一条缝隙,直到无名指原本咬出来的伤口重新破损,泛出血丝,又紧紧压住四根指头,用力裹住,攥着一下一下的擦拭。
但是。
裴观烛的眼睛睁得很大。
我也很脏。
手上的动作停了。
裴观烛松下肩膀,目光虚无。
但是,我也很脏。
“好想夏蒹。”
他呆坐着,面上的表情,像是一层面无表情的人皮,罩在人的骨骼上。
只要有夏蒹在,只要能拥抱夏蒹,他就觉得自己也跟着干净了。
但是如今,他又觉得自己脏了。
“好想夏蒹。”
如果夏蒹能在就好了。
如果夏蒹,此时此刻,能在他的身边就好了。
空虚的感觉,从内心深处蔓延而开,裴观烛觉得自己的身体,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空了,正在往外,哗啦啦的漏着风。
“太好了,”裴观烛将手放到心口的位置,那里,再往下一些,有他的石刻娃娃,“太好了,我忍住没有杀他,等回去,我要夏蒹夸夸我才行。”
“哗啦啦”的声音。
石刻娃娃不说话。
却有风声,从他的心口冒出来,他的心口像是漏了一个洞,正在,“哗啦啦”的,冒着风。
“这些日子,我一直和夏蒹一起吃饭,每一餐都吃了,回去,也要让夏蒹夸夸我才行。”
“哗啦啦”的声音。
石刻娃娃不说话。
“好想要听夏蒹的声音。”
他闭上眼睛。
明明抚摸着石刻娃娃的轮廓。
明明,从小,只要是抚摸着石刻娃娃的轮廓,他就觉得,心中有物,身边有物,他并非孤身一人。
但如今。
孤独的恐惧,像是一道漆黑的影子,存在于他的身体里,将他的身体,将他的心,开出一个裂缝。
【你害怕,她离开吗?】
石刻娃娃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