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观烛面上没了表情,牵着夏蒹就要绕过人群离开,途径跪地的裴云锦时,裴云锦狠狠一抖。
裴观烛看着他,轻轻笑出声。
“我不会杀你,云锦,我再不会造下杀孽,”裴云锦抬起头,看着裴观烛微微弯起眼,“我与她还要长命百岁呢。”
裴观烛抬步。
却被一只手紧紧抓住肩膀。
“镜奴!”娴昌惊慌失措,眼瞳发颤,“不论你是否知爱!姨母不论你是否知爱知世故!别离开姨母!姨母求你!别离开姨母!姨母不能没有你啊镜奴!”
四面一片无声。
兴许是贵妃话语太过露骨,大家都听出其中不对。
夏蒹深深吸进一口气。
“娘娘,”她抬起头,看着娴昌近乎快要崩溃的眼睛,“您真的认为,您离不开的是镜奴吗?”
眸光定住。
娴昌微微张开嘴,面孔好似凝滞。
“秋海棠,”夏蒹弯起眼睛,“盼望明年,后年,大后年,也会在娘娘宫中常开放,毕竟娘娘也说过,您是因为怀有珍贵之心,海棠才愿存活在您的院里。”
娴昌看着她。
面孔像是被震惊慑住,裴观烛仅仅只是轻轻牵拽,衣角便从女人的指尖中滑了下来。
她一声不吭,不知为何,再没看裴观烛一眼,只魂不守舍的低着头,夏蒹面上再没了笑,只轻叹了口气,牵着裴观烛的手往前走。
再没人拦她们。
因为其实,这些人自始至终,需要的都不是裴观烛。
二人不知走出多远,直到再没了踪影,娴昌才轻轻“啊”了一声,转身往回走。
她带着的一批人忙跟上她,转瞬之间,悬崖之上,只剩裴玉成与裴云锦两父子。
裴玉成面色一片惨白,眼珠骨碌转动,落到始终一言不发的裴云锦身上,忽然暴起,照着裴云锦的肚子便狠狠踢下去。
“都是你的罪!”他尖叫着,一脚一脚狠狠踢着裴云锦的肚子,“若不是你!若不是有你这么个脏东西从中作梗!那个孩子永不会知爱!都是你的罪!我的镜奴!我最干净的镜奴!”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裴云锦呕出血沫来,他躺在雪地里,笑的眼中含泪,“你恶不恶心!我这么多年!究竟是喊了个什么畜生为父!天生残缺在你眼中是净,聋哑是净!痴傻是净!眼盲心瞎是净!在这个家我不敢泄露一丁点聪明才智!人的七窍玲珑你哪点儿接受得了!?但人就是人!哪怕是裴观烛!哪怕是裴观烛的生母心中亦有阴暗!如今!这便算是你裴玉成的福报了!哈哈哈哈哈!荒唐!究竟是多可悲的人!多可悲的人!看不得世上一点人心——呕!”
狠狠一脚。
裴云锦被踹的背弯成弓。
裴玉成用断指掐住他的脖子,手却早已经使不上力了。
多可悲。
裴云锦看着他,泪水直流。
多可悲,他们,一个比一个可悲,哪怕是裴观烛!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都是畜生!都是狗!是被这个畜生圈养的畜生!
被这么个,幼时在大家族之中挨欺负,挨打,被兄弟砍断了手指头的疯子,圈养的畜生!
被这么个,因被欺负,所以恐惧人心,转而痴恋傻子的疯子!圈养的畜生!
“畜生!你个猪驴不如的东西!一身肮脏血!还敢!还敢对我叫嚣!庶子!肮脏血!”
裴玉成骂着他。
却忘了,他口中的猪驴不如,肮脏血,都是他自己曾被骂过的话。
“猪驴不如的是你!”裴云锦流着泪,他不知何时解开了束缚,一下子紧紧掐住裴玉成的脖子,形势调转,裴云锦掐着他的脖子,见他脸越来越红,却终是松了手。
“自生自灭去吧,父亲,”裴云锦笑起来,满口的血渗进他牙缝里,他笑了几声,站起身来,“儿找个地方,上吊去了。”
风清雪无的黑天。
裴云锦转身往回去。
裴玉成在原地躺着,直躺到第二日青白天,他起身往前方林中去,看见了裴云锦在一棵树上吊死的尸体,尖叫嚎啕,当场便疯了。
而这些,夏蒹与裴观烛早已一概不知。
她们追随柳若藤与许致,一路前往了青云。
之所以前往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