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寒山——五彩的白纸
时间:2022-04-15 07:52:35

  方大人干笑两声,道:“这些孩子受了惊吓,自然要好好照顾……但这么多人,要好好安置也需得一些时日,下官还要回去从长计议。”
  方不同虽然没有给出肯定的答复,但这话也无可厚非。
  莫衡毕竟不是他的直属上峰,也不好过多干涉了。
  莫寒抱剑立在一旁,道:“莫大人,这院子里面的人数还未清点过,不若记一本名册,以备日后查证?”
  莫衡一听,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道:“松柏,你去办。”
  松柏领命而去。
  院子中的孩子们终于得救,众人喜极而泣。
  沈映月和莫寒去看过了那个受伤的孩子,虽然皮外伤厉害,但好在没有危及性命。
  其他的孩子身上,也多少有些轻伤,但所幸的是,张婆子一党终于落网,没有人敢再这么囚禁他们了。
  懂事一点的孩子们,感激涕零地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多谢夫人相救!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沈映月和莫寒将孩子们一一扶起。
  沈映月掏出手帕,给其中一个小女孩擦了擦面颊,道:“以后,你们就自由了。”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头,咧开嘴笑了。
  莫衡则站在一旁,看着松青和松柏,给孩子们记录名册。
  方不同点头哈腰地跟在后面,不住地擦着冷汗。
  就在此时,街口又有一队人马赶来。
  众人借着火光看去,跑在前面的,竟是张楠。
  张楠翻身下马,大步踏进了院落。
  张楠铁青着脸:“莫夫人,莫大人,二位怎么在这儿!?”
  这一晚上,他都被蒙在鼓里,后来听说莫衡擅自出了驿站,去了县衙,他便派人去了县衙打听,这才知道,他们都来了隆冬街。
  方不同连忙过来见礼:“下官参见张大人!张大人与莫大人到了平城,怎么也不提前给下官递个消息?实在是怠慢了!怠慢了!”
  张楠正好心情不佳,瞥了他一眼,道:“方大人管的地方不大,出的事倒是不小!居然还劳动了南疆特使与将军夫人出面,当真是面子大得很!”
  方不同吓得连忙跪地,道:“张大人息怒!此事都是下官失察!下官一定好好处理后续事宜,不让大人们担忧!”
  张楠冷声:“最好是这样。”
  张楠看了沈映月和莫衡一眼,有些无奈,道:“天色已晚,想必两位也累了!不若先回去休息,这儿让我手下之人善后罢。”
  方不同也连忙道:“下官也会守在这儿的,请大人与夫人放心!”
  沈映月笑了下:“如此,那便多谢张大人了。”说罢,她转头看向松青,道:“你和松柏留下,助方大人一臂之力。”
  方不同知道沈映月这是派人盯着他,忍不住又摸了把汗。
  张楠引着沈映月和莫衡走出大门,待离方不同远了些,他才低声开口:“莫夫人,你既然要来救这些孩子,为何要瞒着我?这是看不起我张某人?”
  他面色有些难看,实在不知道沈映月为何当面劝说莫衡,背地里又自己过来营救。
  沈映月淡声答道:“张大人乃兵部尚书,中央与地方互不干涉,妾身不愿让张大人为难,故而没有惊动张大人。”
  沈映月这话说得委婉,张楠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毕竟,他自己之前也阻止过莫衡插手。
  张楠敛了敛神,将沈映月引到马车前。
  “已经二更天了,夫人快上车罢。”
  车夫连忙摆上马凳,沈映月和莫衡一前一后上了车。
  张楠正要开口,让车夫驾车,沈映月却撩起车帘:“孟师父呢?”
  自从莫衡和张楠来之后,莫寒便一直沉默寡言,直到此刻,他才从人群之中,走向前来。
  他压低声音道:“夫人有何吩咐?”
  沈映月眼眸清澈,看着他道:“孟师父也劳累了一日,不若和我们一起乘车,休息一会儿罢。”
  张楠有些诧异,回过头,看了莫寒一眼。
  这马车可是他专门为沈映月准备的,但沈映月不邀自己同乘,却关心起那个刀疤人来,着实让他心中不悦。
  莫寒没有说话,他松开了手中马匹的缰绳,几步走来。
  张楠冷冷地看着他,莫寒一笑:“张大人,借过。”
  张楠绷着一张脸,不得已推开一步。
  莫寒两步跨上马车,坐到了车内一侧。
  “多谢夫人。”
  他低声应道,语气相较平时,温和了几分。
  张楠甩袖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
  两辆马车徐徐启动。
  车厢内摇摇晃晃,沈映月坐在正中,莫衡和莫寒,一左一右靠着车壁。
  沈映月抬起眼帘,看了莫寒一眼。
  今夜,莫寒与人对战,招招凌厉,气势如虹,杀得那些大汉片甲不留,此刻在马车里,仍然坐得笔直,丝毫不见倦怠之意。
  莫衡看了看沈映月,又看了看莫寒,将憋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二嫂,你不是不让我管这事吗?为何要瞒着我自己来?万一出了事,那可怎么办?”
  沈映月淡定开口:“若是真的要瞒着你,我就不会让松柏回去找你了。”
  “话虽这么说。”莫衡浓眉微蹙,道:“可是你怎么也不早些打个招呼?他们那么多人,你们就三个人!这也太冒险了!万一你出了事,我如何向祖母交代?”
  今夜,松柏快马加鞭地回来报信之时,莫衡惊了一跳,连忙起身奔去了衙门。
  还好这方不同胆子小,被他唬了之后,便乖乖地带人去了隆冬街。
  沈映月道:“事急从权,若是我们不出手,那孩子只怕要被打死了。”
  顿了顿,沈映月继续道:“松青是一等一的好手,孟师父的功夫,你自己也领教过,都能以一敌百。况且,你也知道,我并不是莽撞之人,能如此行事,必定留有后招。”
  “后招?”莫衡哭笑不得:“你们的后招,便是让松柏回来搬救兵?”
  “万一那些大汉中,藏着武林高手呢?万一松柏来不及赶回来,路上被人劫持了呢?又或者,万一方不同大逆不道,想杀人灭口呢?二嫂这后招,也太不可靠了!”
  他一口气说完,有些气喘吁吁,可见今晚确实是惊到了。
  沈映月淡淡看了他一眼,道:“你说的不无道理……但与人性命相比,冒点风险,也是值得的。”
  莫衡叹了口气,道:“罢了!我就知道说不过你。”
  莫衡有些郁闷地转过脸去。
  莫寒无声看了莫衡一眼。
  他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位堂弟,和从前印象中的纨绔子弟,已经有了很大不同。
  沈映月见莫衡不悦,轻轻笑了起来,道:“我之所以这样安排,也是因为相信你。”
  “相信我?”莫衡狐疑地看了沈映月一眼。
  沈映月继续道:“我相信你能拿捏住方不同,也能及时赶到……你看,如今的结果不是很好么?孩子得救了,张婆子被抓,连方不同也不敢造次了……莫衡,你做得好。”
  莫衡嘟囔一句:“别以为你夸我,我就不生气了!”
  话里虽然还透着别扭,但莫衡的唇角却抑制不住地扬了扬。
  沈映月笑了笑,道:“好好好,莫大人说得是。”
  沈映月此言一出,莫衡也不再纠结了,道:“那下次若还有这等事情,二嫂可不要擅自行动,好歹提前知会我一声!”
  沈映月莞尔:“好的,莫大人。”
  叔嫂两人,相视一笑。
  莫寒静静看着沈映月同莫衡交谈……他终于明白,沈映月是如何哄得莫衡发奋读书,又考上科举的了。
  她这性子,能屈能伸,刚柔并济,叫人拒绝不得,又不忍责备。
  莫寒眼角也多了一丝笑意,却隐匿在昏暗的车厢里,没有叫人察觉。
  莫衡道:“你们有没有觉得,那方不同似乎有些古怪。”
  莫寒低声道:“隆冬街囚禁了这么多孩子,动静如此之大,方不同不可能不知道……他一来便对张婆子怒目相视,自然是想撇清干系了,但他到底在里面充当了什么角色,还要再查。”
  沈映月补充道:“在查清楚之前,还是莫要与方不同撕破脸皮,毕竟这平城是他的地盘。”顿了顿,她又道:“对了,那张婆子说,方不同是白大人的得意门生,这件事也与白大人有关……但也可能是张婆子为了唬我而凭空捏造的……这件事如果白大人也知道,并且默许,那性质便不同了。”
  莫衡明白沈映月的意思。
  这张婆子若是一人作案,知县包庇,那还好说。
  但若是知府都参与其中,便有官官相护、利益分配之嫌了。
  车厢内陡然沉默下来。
  莫寒道:“时过境迁,那白大人如今成了什么样,还得见了面才知道。”
  沈映月看了他一眼,问:“对了,孟师父是如何得知,那白大人曾经受过将军恩惠?”
  作者有话说:
 
 
第117章 吃惊
  车轴滚滚, 在夜里稳稳行驶。
  马车内,一时沉寂下来。
  沈映月静静地看着莫寒,等待他的答复。
  莫衡也不由自主地将目光, 放到了莫寒身上。
  片刻后,莫寒低声开口:“白大人与莫将军之事, 在下是听说的。”
  莫衡抬起眼帘, 道:“莫寒并不是个张扬之人,他到底对那白大人施了什么恩, 怎么你能听说,我却不知道?”
  莫寒不慌不忙地开口:“莫将军行事低调,这事自然只有军中人知道……白大人当年也是莫家军的校尉,他初上战场时,莫将军曾救了他一命……此事我也是听小刀说的。”
  沈映月这才收回了目光:“原来如此。”
  马车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颠簸的马蹄声, 有节奏地传来。
  车身晃晃悠悠, 光线十分昏暗, 引得人有些困意。
  不多久, 莫衡便靠在车壁上, 睡着了。
  莫寒习惯夜里骑马行军, 倒是很少乘车, 此刻也并无什么睡意。
  他沉默地坐了一会儿,余光看向沈映月。
  此刻, 沈映月也轻轻地靠在了车壁上,闭了眼。
  月光如银, 轻柔地洒落下来, 在她面容上缓缓流动, 一片温润。
  沈映月睡着了和醒着的时候, 仿佛是两个人。
  睡着的沈映月,恬静、温柔、还带着几分娇憨。
  而醒着的她,气质清冷,眼神明亮,从容利落。
  莫寒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她不是太傅之女,名门闺秀么?可却处处透着一股超乎常人的率性,洒脱至极。
  他静静看着她,无声无息。
  -
  翌日一早。
  沈映月还未起身,巧云便心急火燎地来叩门了。
  “夫人,夫人!”
  沈映月这一夜未睡好,被巧云一唤,便睁开了眼。
  她缓缓坐起身来:“进来罢。”
  巧云踏入房门,低声道:“夫人,知府大人来了。”
  沈映月思忖片刻,道:“为我洗漱。”
  待沈映月到了驿站正厅之时,张楠、莫衡和知府白辉,已经坐在厅中叙话了。
  白辉不到三十岁,虽然着了一身文官官服,但举手投足之间,却英姿飒爽,很有武官风范。
  他见沈映月迈入正厅,连忙起身迎接。
  “下官白辉,参见将军夫人!”
  白辉说起话来中气十足,毫不含糊地对沈映月作了一揖。
  沈映月面无波澜地受了,徐徐开口:“白大人请起。”
  白辉站直了身子,彬彬有礼地请沈映月落座。
  “去年听闻将军噩耗,下官本想入京,去送将军最后一程,但当时乃多事之秋,无暇脱身……实在是对不住!还望夫人莫怪!”
  他说得言辞恳切,向沈映月微微欠身。
  沈映月淡声答道:“白大人有心了。”
  白辉敛了敛神,回到正题,道:“昨夜,下官听闻平城出了事,一问才知,那方不同的乳母张婆子,竟做下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简直丧尽天良,罪不可恕!如今那张婆子已经送往长平州内狱,会由本官亲自审问。”
  长平州是平城的上级州府,也是白辉的直辖区域。
  沈映月看了他一眼,众人还没问,他倒是主动将张婆子的情况说了,倒是个通透之人。
  莫衡与沈映月对视一眼,开口问道:“白大人雷厉风行……那方大人呢?”
  白辉沉声答道:“方不同说自己毫不知情,但此事也要查过之后才知道,我已经将他停职查办了,若他参与其中,我必不会姑息,还请莫大人放心!”
  莫衡听了,也点了点头。
  他隶属中央,算是京官,而白辉是知府,受地方巡抚管辖,原本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莫衡笑了下,道:“这次遇事也是偶然,是我僭越了,还望白大人别介意。”
  白辉摆了摆手,郑重其事道:“这次的事,都是本官驭下不严所致,多亏了各位明察秋毫,本官这才能亡羊补牢。”
  他一本正经地站起身来,道:“让各位受惊了!白某在此,给各位赔罪了!”
  说罢,他对众人深深一拜。
  知府乃从四品上,莫衡还比他低上半级,自然不好受他的礼,但白辉也毫不在意,姿态极其谦和。
  莫寒站在沈映月身后,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沈映月沉吟片刻,轻声问道:“不知白大人,准备如何安置那些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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