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寒山——五彩的白纸
时间:2022-04-15 07:52:35

  白辉笑了笑,道:“那些孩子的亲生父母,大多都已经不在人世了……我需得查一查他们的籍贯,若是家中尚有亲人,可送回抚养,若实在没人能管,再做其他安排……总之,不会让他们挨饿受冻,请夫人放心。”
  沈映月微微颔首。
  无论谁开口询问,白辉总能答得滴水不漏,叫人放心。
  张楠见莫衡和沈映月都没有其他问题了,便笑着起身,道:“白大人掌管长平州以来,长平州民生稳健,商贾精进,今年,您也到擢升年了罢?”
  白辉忙道不敢,继而开口:“张大人莫要折煞下官了!都是分内之事,应当要做好的。”
  张楠笑了笑,也不多说了。
  白辉还想亲自做东,设宴款待众人,但莫衡却以皇命在身为由,拒绝了。
  白辉也不勉强,于是便亲自将他们送出了驿馆,又派了一队人马,护送他们出城。
  车队徐徐驶离驿馆。
  白辉立在驿站门口,静静地目送他们。
  直到车队看不见了,他才收回了目光。
  白辉转过身,敛了面上的笑意,回到自己的马车前。
  白辉一上马车,车内的人连忙殷勤地抬起车帘。
  “白大人,他们都走了?”
  方不同挤出一脸笑,肥硕的脸颊,显得更圆了。
  白辉坐定了,才似有若无地应了一声。
  方不同长吁一口气,连忙拱手:“多谢白大人为下官解围!大恩大德,来日必报!”
  白辉冷冷看了他一眼,道:“报恩?你不给本官惹祸便罢了。”
  方不同知道白辉的脾气,他如此言语,说明心中已十分不悦。
  方不同连忙解释道:“白大人,都是下官不好!下官也没有想到,那将军夫人怎么突然就发现了隆冬街的事……也怪那张婆子,她人心不足蛇吞象,非要抓周边的小子们过来,人越来越多,这才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白辉道:“张婆子人呢?”
  方不同忙道:“押在下官的衙门里呢!大人放心,她儿子在下官手上,决计不敢乱说。”
  白辉思索了片刻,吐出几个字:“人不能留。”
  方不同一听,诧异地看着白辉,道:“大人的意思是……要、要……”
  白辉面无表情,道:“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安全的。”
  方不同心头“咯噔”一声,但白辉一贯喜怒无常,他也不敢力保张婆子,便只得旁敲侧击劝道:“大人,这张婆子虽有疏忽,但自去年起,她利用那些小崽子,也确实为咱们赚了不少银子……若是她没了,一时之间,也找不到更加合适的人选了……今年巡抚大人要来稽查,若是没有银子,只怕……”
  方不同不说,白辉也知道。
  今年是他是擢升年,但他的上峰却是个爱财如命的主儿,若是没了银子,别说擢升无望,连“优”都评不上。
  白辉眸色渐深,道:“这次的事,已经被莫衡和张楠拿住了,断不能让巡抚大人知道。”
  方不同道:“那张楠看起来不是个好事的主儿,应该不会四处宣扬,但莫衡就说不准了……若不是他们多管闲事!咱们这事也不会揭露到台面上来!”
  方不同说着,忍不住抱怨道:“这镇国大将军没了之后,听闻镇国将军府一落千丈,他们还这般不知死活,就不怕成为众矢之的?”
  话音未落,白辉转头,冷盯了方不同一眼。
  方不同诧异了一瞬,忙道:“下官失言了!”
  白辉陡然发怒:“你是个什么东西,镇国将军府岂容你随意编排!?”
  这语气好似要吃人,方不同吓得一颤,连忙低头:“是是是!都是下官的错!”
  白辉敛了目光。
  方不同小心翼翼地看了白辉一眼,问道:“大人,那些孩子……怎么安排?”
  白辉沉默了片刻,道:“马上就要稽查了,此事若是被上面知道,你我都脱不了干系……在这儿节骨眼上,还是先将他们关押起来罢。”
  方不同忙道:“大人英明!下官这就去办!”
  -
  车队快速南行,已经出了城。
  沈映月昨夜没有睡好,坐在马车中,闭眼假寐。
  莫衡则继续摆弄他手上的版图,在上面标了许多记号。
  巧云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夫人,张大人说,咱们离下一座城池还有些远,不如就地修整一下,再行出发罢?”
  沈映月睁开眼,淡声:“好。”
  车队在一处水草丰茂的湖边停下。
  沈映月靠着车壁,睡得有些脖子疼,便也随着巧云,下来走了走。
  巧云为她递上了干粮,但沈映月却没有什么胃口,她静静走到湖边,春风微拂,整个人都清明了不少。
  忽然,她面前出现了一个小瓷瓶。
  沈映月侧目看去,拿着瓷瓶的手修长有力——竟是莫寒。
  “夫人昨夜睡得晚,若是胃口不好,可以喝点桂花酿。”
  桂花酿是北方盛行的甜饮,很受贵族喜爱。
  沈映月笑着接过,道了声谢。
  这小小的瓷瓶,看上去十分精致,拿着手中盈盈一握。
  她拧开瓷瓶的盖子,轻轻抿了一口,果真入喉清润,甜丝丝的,驱散了不少倦意。
  “孟师父什么时候备了桂花酿?”
  莫寒答道:“今早出发的时候,见路边有卖,便备了些。”
  沈映月笑笑。
  湖面平静,微风温柔,吹得她发丝纷扬。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满眼湖光山色,令人心旷神怡。
  殊不知自己的旁人的眼中,也成了一副风景。
  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各自静默站立。
  巧云正在收拾物什,下意识看了一眼沈映月的方向,微微一愣。
  夫人的背影曼妙昳丽,孟师父看起来英姿飒爽……两人站在一处,总感觉有些般配!?
  只一瞬间,巧云就把自己这个想法给掐灭了,若是夫人知道,定要罚她了!
  巧云敛了敛神,继续收拾马车后面的箱笼。
  忽然,她发现行装之中,多了一只此前未见过的箱子。
  巧云拉来莫衡的书童修文,问:“这是公子的箱子吗?”
  修文摇摇头:“不是,公子的箱子我都认得。”
  巧云觉得有些奇怪,便又去问了张楠的随从,但那随从也否认了。
  巧云狐疑地看了这箱子一眼,箱子外表刻着繁复的花纹,看起来十分静美。
  巧云伸出手来,将这箱子的锁扣打开,里面的东西,顿时让她吃了一惊。
  作者有话说:
 
 
第118章 自欺欺人
  箱子里黄金耀眼, 珍珠流光,璀璨奢靡,令人移不开目光。
  张楠沉着脸, 没说话。
  沈映月走了过去,将箱子盖上, 问:“什么时候发现的?”
  巧云低声道:“今日早晨, 出发之前,还没有这箱子……”
  修文想了想, 低声道:“方才那白大人派了几个人,一路护送我们出城,很有可能,是他们留下的。”
  莫衡有些不悦,低声道:“白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要封咱们的口?”
  张楠不屑地笑了声,道:“当着我们的面, 张婆子也拿下了, 方不同也革了职, 事事办得漂亮, 我还以为他是个人物, 没想到也不能免俗。”
  “此事本就与我无关, 这笔钱, 莫大人自己看着办罢!”
  说罢,张楠便一甩衣袖, 走开了。
  莫衡盯着这箱子看了一会儿,道:“二嫂, 这钱我们不能收, 还是将它送回去罢。”
  沈映月看了他一眼, 道:“如今, 这笔钱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那些孩子。”
  莫衡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正要开口,却见莫寒大步走了过来。
  他面无表情道:“莫大人,你有公务在身,还是先行赶路罢,这笔银子我送回去。”
  莫衡:“你?”
  莫寒没再说话,而是自顾自地上前,搬起箱子便走。
  “孟师父,你一个人去?不如让松青一起……”莫衡话未说完,莫寒已经跨上了马背。
  他一抽马鞭,马儿便如闪电一般,冲了出去。
  莫衡看着莫寒的背影,觉得有些奇怪。
  “孟师父一贯沉稳,怎么好像有些生气?”
  沈映月只抿了抿唇角,没有回答。
  -
  风声呜呜,在耳边呼啸而过。
  马匹风驰电掣一般,穿过山林,向平城的方向飞奔。
  莫寒眸色冰冷,面容微绷。
  身旁的木箱沉甸甸的,让人心头压抑。
  这箱子既然是白辉赠的,说明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将此事压下来。
  若真如此,他就不可能公开处置张婆子和方不同,而那些孩子……更不可能得到妥善的安置。
  但凡他们其中一人,将这平城囚禁孩童之事捅了出去,都会对白辉今年的稽查不利。
  万一他起了歹心……
  莫寒想到这里,面色阴沉得可怕,他快马加鞭地赶回了平城。
  一入平城,他率先去了隆冬街。
  这里是囚禁孩子们的地方。
  莫寒骑马冲进巷子内,长腿一扫,翻身下马。
  他一剑劈开封上的木门,院子里果然人去楼空,一点也看不出有人住过的痕迹。
  连之前地上绑铁链的石墩,都已经消失无踪。
  莫寒心中一沉……看来这白辉和方不同,是做好毁尸灭迹的打算了。
  他不再迟疑,立即回身上马,直奔长平州衙门而去。
  -
  长平州,府衙。
  “大人,这是县里刚刚递上来的公文。”
  师爷毕恭毕敬地将一沓公文呈了上来,白辉点了点头,道:“放下罢。”
  师爷笑了笑,道:“大人如此勤勉,当真是百姓之福!您已经有三日没有回府休息了罢?”
  白辉沉默了片刻,低声道:“近日事多,待忙过了这一阵,就会好些。”
  白辉低下头,继续埋头批阅公文。
  师爷识趣地退了下去。
  白辉一手执笔,一手翻阅公文,他本来端坐着,忽然,一阵风袭来。
  他顿觉不对,正要起身,却有一柄长剑,架在了脖子上。
  长剑寒光雪亮,森然冰冷,白辉到底是上过战场的人,他不徐不疾地回过头,对上莫寒的眼睛。
  莫寒将箱子扔到他面前,金银滚了一地,顿时亮得刺眼。
  “这是什么意思?”莫寒沉声开口。
  白辉笑了声,道:“我记得你,你是莫大人的侍卫罢?这话该本官问你,本官诚意满满,以礼相待,莫大人却还以一剑——这是什么意思?”
  莫寒没有直接回答他,反问道:“那些孩子在哪里?”
  白辉淡定开口:“你说什么?本官听不懂。”
  顿了顿,他仔仔细细地打量起莫寒来,道:“你可知道,威胁朝廷命官,是要治罪的,还不快快退下!”
  莫寒冷笑一声,道:“朝廷命官!?”
  “是了,你白辉蝇营狗苟,不就是为了这‘朝廷命官’四个字么?今年至夏,马上便要稽核,你怎能让这囚禁孩童一案,影响了自己的仕途?”
  “所以,你是打算继续囚禁他们,还是要杀人灭口?”
  莫寒声音冷锐,手中长剑闪着骇人的光,白辉感到一丝压迫。
  白辉见他猜到了自己的意图,也不再伪装,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来质问本官!你就不怕本官……”
  “白大人。”莫寒声冷若冰:“白校尉,你可还记得,当年在军中立下的誓言?”
  此言一出,白辉勃然变色。
  他低吼道:“你到底是谁?”
  莫寒:“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可还记得,当初对镇国大将军承诺过什么!?”
  白辉面色一滞,敛了面上的轻蔑之色,眸色幽深地盯着莫寒。
  已经很久没有人唤过他白校尉了。
  ……
  “给我杀!”
  白辉一身戎装,满脸是血,却仍然一手持着大旗,一手紧握长刀。
  可是西夷的骑兵,怎么杀也杀不完,他带着一队人马,守在山坳处,已经与西夷骑兵大战了两天两夜,若是还没有人来接应,只怕他们都要死在这里。
  一个士兵哭丧着脸:“白校尉!西夷人太多了!这样下去,我们就守不住了!”
  白辉怒道:“守不住也得给老子守着!我莫家军,只能战死,不能投降!听明白了吗!”
  士兵们齐声应和:“是!”
  一百多名士兵,如今却只剩下了二十几人。
  他们个个身上挂彩,精疲力尽,却仍然强撑着抗敌。
  有两个西夷士兵,见白辉身受重伤,便左右夹击而来,白辉心下一横,挥刀砍去,但他实在太虚弱了,一刀砍空后,被人踢了一脚,便滚下了山崖。
  “白校尉!白校尉!”士兵们撕心裂肺地喊着,但这山崖太高,谁也不敢贸然下去。
  “援兵,援兵到了!”
  一个士兵见到山坡上,出现了莫家军的旗帜,顿时喜出望外。
  “是莫将军!莫将军来了!咱们有救了!”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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