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映月细细思量了片刻,道:“是,女儿明白了。”
沈太傅点了点头,道:“去罢……若是你婆母同意,也可多回来走动走动,或者给父亲写信。”
沈映月点头应是。
-
沈映月离开太傅府时,已经到了下午。
她没有直接回镇国将军府,而是调转车头,去了流光阁。
流光阁正是热闹的时候。
沈映月走到门口,马管事立即迎了上来,问:“夫人怎么这时候来了?可用了午膳?”
沈映月点头,问:“今日生意如何?”
马管事咧嘴一笑:“好着呢!”
沈映月侧目看去。
一楼的大堂已经座无虚席,大多是些闺阁千金,在家长日无聊,便约上三五好友,来流光阁品茶小聚。
沈映月拎起裙裾,拾阶而上。
二楼的雅间,和三楼的厢房,也大多都满了,沈映月没有停留,径直上了四楼。
这四楼,从未对外开放过。
连巧云和巧霜,也是第一次上来。
沈映月走到台阶之上,这里是一处长廊。
沈映月便沿着长廊,一直往里走。
这四楼的装潢很是特别,从楼梯口开始,长廊的墙上都是精致的壁画,一直蔓延到长廊尽头。
尽头有一扇门,门虚掩着,里面应该有人。
沈映月回头,对巧云和巧霜道:“你们在这儿等我。”
两人乖巧点头。
沈映月走后,巧云忍不住小声道:“巧霜,你说这四楼,是做什么用的?”
巧霜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听廖先生说,是有大用处的。”
沈映月进了门,见一个颀长的身影,正站在桌边,似乎在整理笔墨。
“廖先生。”
沈映月轻声开口。
廖先生转过脸来,道:“夫人来得正好。”他放下手中的物件,问:“您看看,这四楼布置得如何?若不满意,小人再改。”
沈映月目光逡巡一周,笑道:“很好。”
廖先生露出笑意,他低声问道:“夫人打算,这四楼何时开始面客?”
沈映月思忖片刻,道:“随时。”
“随时?”廖先生有些诧异,顿了顿,他道:“那明日,我便告知丫鬟小厮们,将客人们请上来?”
沈映月摇头,道:“这四楼,并不是人人都能上来的。”
廖先生有些不明白,问:“夫人的意思是?”
沈映月笑了下,没有直接回答他,却反问道:“先生可算过,这个月流光阁的进项之中,不同客人之间的比重?”
廖先生愣了下,点头答道:“大约分为三类,第一类是五品官员以上的夫人们,她们在流光阁花的银子最多;第二类,便是些大户人家的贵妇人了,她们出手阔绰,还经常包下好几个雅间;第三类是五品以下官员的夫人或者千金小姐们,她们人数多,但人均花的银子却不多。”
沈映月笑着问:“廖先生以为,我们最应该重点经营的,是哪一类客人?”
他沉默地思索了一会儿,答道:“小人总觉得,每一类客人都重要。”
沈映月微微颔首,道:“确实每一类都重要……但,要经营好一家铺子,对客人就要有清晰的分级。在能力有限的情况下,优先顾好最重要客人的体验。”
廖先生重复了一遍:“最重要的客人?”
“不错。”
沈映月在现代之时,便极其有经营意识。
她徐徐开口,道:“你方才说的第一类,是高官夫人,第二类是高门主母,第三类,我们姑且称为其他。”
“第一类加上第二类,人数虽然只占到两成,却贡献了超过七成的流水;而余下的第三类,人数虽然多,看着热闹,实则能带来的收益有限。”
廖先生听了,犹如醍醐灌顶,忙道:“所以,我们应该优先照顾第一类和第二类客人?”
沈映月笑道:“不错。”顿了顿,她继续帮助廖先生打开思路,道:“高官夫人和高门主母,有两个共同之处,第一,是执掌中匮。”
廖先生忍不住笑起来:“确实如此,她们手中银子多。那第二呢?”
沈映月淡声开口:“第二……她们来这儿,不但是打发时间,也是应酬,目的是建立在圈子里的权威。”
“如何能体现出自己与旁人的不同?又如何证明自己比别人过得更好呢?”
“答案是,得到旁人没有的待遇。”
廖先生一边思索,一边道:“小人明白了,难怪我们二楼和三楼的布置,比一楼贵气得多,原来夫人早就为她们准备好了!”
沈映月一笑:“先生聪慧,一点就通。”
顿了顿,沈映月又道:“二楼和三楼,虽然能和一楼拉开差距,带给贵夫人们很好的感受……但这还不够。”
廖先生好奇问道:“夫人打算怎么办?”
沈映月道:“我要将这四楼,打造成京城贵妇圈子趋之若鹜的地方……只有每月花费最高的五位客人能上来。”
廖先生听了,目瞪口呆:“花费……最高的五位夫人?”
沈映月颔首:“不错。”
廖先生想了想,立即懂了她的意思,便道:“小人明白了,明日,小人便把这个月花费最高的前五位夫人列出来。”
沈映月面露欣赏,她就喜欢和这样的聪明人配合。
沈映月提醒道:“这名字,从月初便挂在流光阁一楼的醒目处,每日一换。到了月底,便请最终落定的五位夫人上四楼来,我会亲自安排那一日的接待。”
廖先生听了,不免有些兴奋起来,但他想了想,又道:“夫人打算如何接待她们呢?能花得起那么多银子的夫人们,应该什么都不缺,只怕寻常的品茗、赏花等,提不起她们的兴趣。”
沈映月狡黠一笑,道:“放心,我自有安排。”
-
沈映月出来时,巧云和巧霜等候已久。
巧霜低声问道:“夫人,接下来去哪儿?”
“回府吧。”
巧霜和巧云低声应是。
沈映月便款款下了楼。
一楼大堂的角落中,有两个丫鬟打扮的姑娘,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楼梯口。
“你不是说适才看到了莫夫人上楼么?怎么一直没下来!?”
“我也不知道啊,上去有半个时辰了罢。”
“你会不会看错了?”
“不可能!一定是她!”
“夫人交待了,我们一定要把信送到莫夫人手中,可千万不能送错了!”
“莫夫人来了!”
两个丫鬟立即起身,便冲沈映月奔了过去。
“奴婢给莫夫人请安。”
两名丫鬟堆起一脸笑,拦住了沈映月的去路。
沈映月淡淡打量她们一眼,问:“你们是?”
其中一青衣丫鬟道:“奴婢绿萝,在太尉府当差。”
顿了顿,她从怀中掏出一封帖子,双手呈给沈映月,笑道:“我们夫人过几日要开设一场马球赛,想请莫夫人携家眷一起出席。”
马管事也站在一旁,听了这话,和沈映月对视一眼。
两人都觉得有些奇怪。
镇国将军府和太尉府,平日里素无来往。
除了上次,沈映月和莫莹莹巡查铺子时,遇到过太尉公子调戏宋小姐……只怕,已经结下了梁子。
沈映月秀眉微挑,问道:“两位姑娘在这里等候多时了罢?为何不直接送到镇国将军府呢?”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另一位粉衣丫鬟红梅道:“夫人交代了,让奴婢们一定要将帖子送到您手上。”
顿了顿,丫鬟又道:“还请夫人赏脸。”
沈映月抬起眼帘,看了她们一眼。
两个丫鬟似乎都有些紧张,好像生怕她拒绝似的。
马管家低声提醒道:“夫人……这太尉府从前便想攀我镇国将军府,但将军一直不大理会他们……如今来约,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沈映月听了,微微一笑。
她接过帖子,状似认真地看了看,笑道:“这马球赛,看起来很有意思……我是想去的。”
两个丫鬟顿时眼睛一亮。
她们两人来之前,韦夫人便交代过,务必让她们将沈映月请来。
“可惜啊,我有要事在身……去不了。”
绿萝忙道:“夫人有何事,如此重要?”
沈映月指了指四周,道:“你们也看见了,这流光阁如此之大,日日都要经营,我实在忙得不可开交……还请回去转告你们夫人——我忙着做营生,实在无法赏光了,祝愿她的马球赛一切顺利。”
“这……”两个丫鬟张口欲辩,沈映月却微笑道:“不送了。”
红梅和绿萝无奈,便只得悻悻地走了。
马管事见她们走远了,才低声道:“夫人不去马球赛,自然是好……只是这般理由……”
沈映月笑了下:“谁说我不去?”
马管事一惊:“啊?”
沈映月慢条斯理道:“请我镇国将军府过去,怎么也得给点出场费罢?”
作者有话说:
太尉一家姓韦,前面对应的也改了一下。
大家喜欢看经营还是喜欢看打脸呀?
第37章 大生意
绿萝和红梅出了流光阁, 便被大街上的冷风,吹得瑟缩了一瞬。
绿萝低下头,看了看手中被退回的帖子, 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莫夫人不去, 这可如何是好啊?”
红梅也有些郁闷, 道:“咱们就这样回去,定要受责备的……都怪那陈夫人!”
绿萝也抱怨道:“就是!若不是她, 也不会惹出这么多事儿了!”
两个小丫鬟说完,便只等神色郁郁地往回走了。
三日前——
太尉府,花园。
这太尉府四处富丽堂皇,就连到了东西,还有不少名贵的花卉,竞相开放。
今日这花园之中, 格外热闹。
韦太尉的夫人着了一袭宝石绿长裙, 华贵异常, 满头金钗, 看起来珠光宝气。
她微微侧头, 看向一旁的妇人, 道:“陈夫人, 你就别伤心了……”
她口中的“陈夫人”,正是陈昌言的母亲。
陈夫人两根手指, 轻捻着帕子,按在眼角擦了擦, 道:“妾身想起我儿昌言的委屈, 便情不自禁……韦夫人见笑了……”
陈夫人才说罢, 她身后的丫鬟, 就连忙补充道:“韦夫人,您有所不知,夫人早就想来拜会您了,我们夫人在家病了好一阵子,这几日才能下得了床……”
丫鬟说的是实话。
自从陈昌言正式退婚之后,一直流言缠身。
他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不少人对他指指点点,更有江湖游医,主动找上门来,说要为他治病。
闹得陈昌言心烦不已。
期间,他去了两次翰林院,想询问补录结果,但连门都没能进去。
而后得知翰林院补录的人没有自己,陈昌言消沉至极。
于是日日在家借酒浇愁。
陈夫人见儿子赔了夫人又折兵,又气又心疼,不成想居然病倒了。
在病中,她越想越不对劲,终于意识到,自己被镇国将军府摆了一道。
陈夫人眼见着儿子进翰林院又遥遥无期了,而这些流言,又对陈家造成了不少影响,怎能甘心?
于是病稍微好些之后,便立即递了帖子,求见韦太尉的夫人。
起初,韦夫人也听到不少风言风语,不愿见陈夫人。
在她连续递了三次帖子之后,才勉为其难地见了她一面。
陈夫人一见到韦夫人,便立即澄清流言,大吐苦水,说到动情处,还洒了几滴眼泪,这才唤起了韦夫人的同情。
韦夫人看了陈夫人一眼,她原本饱满的脸颊,如今都凹陷了下去,可见这段日子确实不好过。
韦夫人道:“没想到,这段日子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实在是令人惊奇……”说罢,她凝视陈夫人,问:“那些流言……难不成都是空穴来风?”
陈夫人连忙郑重道:“妾身发誓,我儿没有隐疾!都是镇国将军府造谣生事!如有半句虚言,妾身一定不得好死……”
韦夫人忙道:“陈夫人胡说什么呢,我不过随口问问……”
韦夫人说罢,看了身后的韦小姐一眼。
她知道,自己的女儿一直对陈昌言有些好感。
若陈昌言真的有隐疾,她一定不会允许女儿与陈昌言来往。
陈夫人见韦夫人没再问了,便默默叹了口气,道:“但三人成虎,这样的事,我就算浑身长嘴,也说不清楚,您说是不是?”
韦夫人好奇问道:“这些流言,都是从流光阁传出来的?”
她一直听说流光阁是京城里新开的茶楼,做的是夫人小姐们的营生,她本来还想去看看的,没想到这是镇国将军府的产业。
一说起这事,陈夫人的表情,便转哀为怒,道:“可不是嘛!我打听了一圈,才知道,我儿见莫小姐当日,流光阁有一场茶会,所有的说法,都是从那场茶会传出来的!而那茶会是将军夫人亲自主持的,始作俑者不是她,还能是谁?”